正文  第十二章 拔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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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燃犀是当日夜里戌时到的,这一次仍是那位青衣人引他进谷入楼。便是药香熏的惯了的毒步寒,依旧被楼里的药味呛得脚步微顿。进了门迎面便看见鬓发微湿似是刚换了衣裳的萧妄尘和一旁指使的其余青衣人脚不沾地的离月隐。叶燃犀上前拱手向离月隐行礼。
    “月先生。”
    离月隐头都不抬,径直伸出手。叶燃犀会意,将妄尘飞鸽传书让他带来的焚心莲递到了他手上。
    “七瓣初蕊,分毫不少。”
    离月隐点了点头,打开手中的小瓮将焚心莲一片一片放进去。一阵淡紫的轻烟腾起,模糊了他的眉眼,却也显得柔和了不少,竟是没了平日里那副冰冰凉凉的样子,实是像个医者了。叶燃犀看了一眼萧妄尘,两人退后了几步,低声说着话。
    “你来早了半个时辰,可是那头有什么变故?”
    “韩英那儿自然是没什么,景涟舟的烂摊子没个三五日也办不明白,只是尊上,改了归期,怕是还要三日才能回来。”
    萧妄尘蹙了眉,萧然向来说一不二的性子,此次出门已然耽搁了不少时日,又怎会突然延了归期?叶燃犀瞧出萧妄尘犹疑,张了张嘴,却瞥了一眼前面坐着调药汤的离月隐,似是有着难言之隐不方便尽数说清似的。萧妄尘会意,正想让叶燃犀去内室说明,一阵熟悉的烈风突兀而至,他习惯了似的闪身向外一躲,叶燃犀背对着门不好腾挪,正要迈步,就被结结实实扑住,动弹不得。
    “燃~犀~哥~哥~”
    叶燃犀被扑的脸色一白,堪堪提起的一口气险些被挤了出来,他艰难的转过头,瞧着展初晴水汪汪的杏眼,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
    “晴儿。。。。。。天亮前我不走,你,你,放了我可好?”
    “燃犀哥哥每次都诓我,这次,我要跟你一起回千魂引,当着你们那尊上的面提亲,中原人的规矩我还是懂得,若是定下了亲,你就再也别想跑了!”
    一番话说的叶燃犀脸都黑了,萧妄尘瞪大了眼睛脸涨的通红,憋着笑不出来似的。便是周围忙碌的青衣人一个个惯了是当自己没眼睛没耳朵的,此时也脊背僵硬的慢了脚步。正僵着,离月隐清清淡淡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订了亲便不能跑了么?展大小姐到底是姑娘家纯良品性,不如我教你一法。以你的天生神力压制了毒步寒将他捆在床榻上,喂了他他自己制的醉和春,封了他穴道不许他运功逼出,便可生米做成熟饭了。倒时再想赖,你们缥缈峰怕也不会饶了他。”
    这一番话,比刚刚的威力更是不凡。
    萧妄尘手里的茶盏都拿不住了,抖得似是被点了大穴运行不畅一般,叶燃犀的脸更是白了黑黑了红红了紫,端的是一副清蒸螃蟹的模样。只是展初晴居然是一副此计可行的模样,抬头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燃犀哥哥,似是琢磨着他需要几分药量。本来么,这醉和春是毒步寒叶燃犀当初闲了制的,若是淬酒服下便是无解,若是下足了分量便是要死在床榻之上了。
    众人正闹着,萧妄尘手下的青衣人上前禀报说水已备好。离月隐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四个人抬进了一个容得下三四人的黄杨木桶,里面满了八分的水泛着桃花色,艳的灼目。
    展初晴松了手,好奇的瞧着那一大桶水,张了张嘴,瞧着离月隐,满脸的惊诧。
    “这,这,这是落花酿?!”
    离月隐挑了眉,嘴角弯了弯
    “有点见识。确是落花酿”
    萧妄尘跟叶燃犀具是一惊,他们当然知道何为落花酿,那是苗疆落花洞女的眼泪和食指刺破取一滴血置入桑花煮了七日熬出来的,若是女子饮了容貌大变,便是东施亦可倾国倾城,实属苗疆秘药。但若是男子饮了。。。。。。
    展初晴和叶燃犀不约而同的瞧着离月隐,却又不自在的低了头,倒是萧妄尘弯了弯嘴角
    “这么看来,我这萧家一脉,是注定在我这儿断了。”
    男子若融了落花酿,需饮一男子血方可不死,此后,若是起了性,便只能与此人交合。若是许了旁人,轻者疯癫若狂,重者破体而亡,且,内力越深厚的人,便是走穴更快。
    萧妄尘会饮谁的血,房里的其他两人,自然是明白的。展初晴张了张嘴,似是想规劝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读得懂萧妄尘看着那人的眼神,那与她瞧着叶燃犀的时候,别无二致。
    “妄尘。。。。你。。。。。。。”
    叶燃犀轻轻唤了一声,萧妄尘静静地转过头瞧着他,半晌,叶燃犀摇了摇头,只是叹了口气。离月隐似是没有听他们说话,手上一直忙着,突的手中银匙轻响,那瓮淡紫色的汤药变了颜色,泛着浅淡的银光。
    “成了。”
    他抬头,看着萧妄尘。
    “两个时辰,不可间断,不可收劲,普天之下唯有落花酿可催动他体内蛊虫。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
    萧妄尘对上离月隐的目光,清俊的眉眼中带着悠远的笑意,不发一语,却,千言万语。
    无须再问了。
    片刻后,展初晴退了出去,房里皆是男子,萧妄尘上前将仍昏睡的绯炎抱起,褪了彼此衣衫进了桶中,萧妄尘右掌抵绯炎背心。看了一眼叶燃犀,叶燃犀点了点头,纤羽针出手,通了绯炎封住的七脉。一声闷哼,绯炎生生痛醒了,只觉得一股浑厚内力涌进了身子。
    “小妄尘!你在做什么?!”
    “兄长别恼,如今我已然与你通了脉息,你若是恼了,小心害我走火啊。”
    半真半假的话语让绯炎无奈摇着头,毫无血色的唇更是白了许多。
    “若你们告诉我保我这条命需要落花酿,我是断断不会答应的,妄尘,你这是何苦!”
    “兄长~专心。”
    拉长的尾音如同稚子撒娇般柔软,带了一份暖意,却突的汹涌而至。七绝劲的霸道在冲开了七脉之后甚至转不了一个小周天,便生生激的绯炎喉头一紧。
    “意守丹田,冲气海、命门,血海三穴,引丹田之气沿督脉上行,过太冲穴。行小周天。兄长,别放松。”
    萧妄尘低沉的声音稳稳的从身后传来,绯炎不知怎的便提了一口气,所有的犹疑和担忧都烟消云散。此刻他才真的发觉,当年那个虎牙尖尖的顽劣少年,真的,长大了。
    眼中一阵酸涩,绯炎阖了双目,生生忍了泪意。有什么,却随着泪意,满了胸膛。
    “绯炎领命,主子。”
    离月隐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微微的侧着头,无人发觉,他望着桶中两人的目光,很怪。
    似是在瞧着什么稀罕物似的怪,还有,凉。
    叶燃犀稳稳的为绯炎引着脉,只觉得指尖的纤羽针被一股劲力冲的渐渐松动,竟是有了颓势。虽说从来都知道萧妄尘的七绝劲有多霸道,但从不知竟是如此难以掌控。若是两脉便也罢了,同时引了八脉,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叶燃犀额头已然见汗。
    “松任督二脉。”
    离月隐的声音传来,叶燃犀微微蹙眉,还是迅速松了手,撤了任督二脉上的手,他略微一让的功夫,两根悬丝银线便系了他的纤羽针稳稳压了下去。离月隐端了杯茶在后面桌边,右手两指捻着银线另一头,稳稳的品着茶。任督二脉的七绝劲最甚,他竟这般轻松便控了下来,叶燃犀抿了唇,不得不感叹人外有人。
    萧妄尘的气息绵长悠远,七绝内劲是唯一可催动噬心蛊离体的法门,调息之法与寻常内劲不同,从未有人用它引流冲脉,便是因着这内劲太过霸道刚猛,内力深厚者容易爆体而亡,若是内力稍差的,也容易被内劲乱冲岔了气走了火。当年萧妄尘十几岁便融了七绝劲,已是江湖轰动了,百年来的第一人,所以只有绯炎这般体内含了吞噬内劲的蛊虫的身子,才能如此折腾。也只有萧妄尘这浑厚纯熟的内息才能一丝不乱的长久为绯炎引流。
    一个时辰了。
    木桶中的落花酿由桃花色逐渐妖冶的艳了,蒸腾一般的白气一股一股的渐浓,遮了叶燃犀的眼睛。离月隐缓缓走来,刚刚的茶盏已然没了茶叶,而是一小杯底的殷红鲜血,不知何时包好了的手腕喂到萧妄尘嘴边,捻着银线的手端了刚刚的小瓮,里面银白的汤液倒入了桶中,蒸腾着的水眼看着熄了白气,化为了湖蓝色。萧妄尘喉结缓缓上下,片刻便身子一震,急急的提了一口气。绯炎顿觉原本已然令他扛不住的七绝劲一瞬便如同海啸崩塌般摧枯拉朽,催的他喉间一甜,殷红的血便蜿蜒下来。
    “叶燃犀,用你的内劲冲他督脉!”
    离月隐一声低吼,叶燃犀催了内劲凝于指尖,直指风府,剑指催动,却犹如泥牛入海,纹丝不动。
    “别停!”
    离月隐眉间微蹙,银丝控了其他五脉的纤羽针,捻于指间,中指微拨便稳住了针尖。他低头向萧妄尘
    “用七绝引气入丹田,硬冲大周天。”
    萧妄尘点头,只是这般硬冲谈何容易,他知晓绯炎难受的很,却牢记着离月隐说过的不可收劲,只能为绯炎引入丹田,他一低头,便瞧见一条蓝色细线从绯炎长强穴一路上行,平于脊柱,缓缓蜿蜒而上。
    是蛊虫。
    “兄长,撑住。”
    四个字,无须再多。
    扛了噬心蛊整整五年的人,也绝不是懦弱之辈。叶燃犀看着绯炎紧紧咬住不肯吭声的苍白嘴唇,瞧着他绷紧的肩膀和青筋已露的双手,便知这蛊虫虽厉,却断断敌不过这背了血仇的汉子铮铮铁骨。
    狠狠一咬牙,叶燃犀毫不藏私的将他的内力送入了绯炎体内。
    更漏滴答,似是过了许久,三人额头都已然见汗,便是离月隐,呼吸也因着仔细引脉变得粗重,只见那条蓝色细线停在了绯炎肩膀,如同吹气一般逐渐鼓起了鸽子蛋般大小的包。那处的皮肤变得薄薄一层,离月隐瞪大眼睛盯着那处,突的一声喊
    “收手!”
    叶燃犀和萧妄尘齐齐收手,离月隐左手锐光一闪,绯炎那处皮肤突的裂开,一湛蓝的物什飞了出来,直奔离月隐,离月隐手腕上的小瓮一收,便合上了盖,只余阵阵沙沙声。
    叶燃犀手快的将金疮药敷在绯炎肩膀伤口上,收了纤羽针,房内的人无一不低低的喘着,彼此瞧着。
    “呵~”
    好半晌,萧妄尘第一个笑出声,然后是离月隐,叶燃犀,最后,绯炎也笑了出来,那笑,都是带着泪的。但,管他呢。
    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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