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孟窈窈不想纠缠的时候，魏临羡却是凭空而出，腕上一对雕花银镯碰得叮当作响。“知珩哥哥，这便奇了，既是狐族的灵石，就不怕窈窈一时起了贪念拿到就不还给你了？”她唤得亲切，声儿一出倒似撒娇一样，“哥哥怕是不知道，我们手里有凝魄叶，原也就不用央哥哥救治老太爷，窈窈这是要卖个人情给哥哥，哥哥却冷着不领，好没道理呢——”
    孟窈窈将手中的三昧真火符一扬就往魏临羡脸上拍去，她最见不得魏临羡连说话也没个正形的样子。她说过，魏临羡再这样是要挨她烧的。
    妙人儿旋身一避，火符落了空。“每次都这样，窈窈便是见不得旁的女子温柔妩媚，胜你这木头疙瘩百倍！”魏临羡仍是在笑。
    你这叫孟浪痴缠，别糟蹋了温柔妩媚这几个字好不好！孟姑娘差点就要一鞭子甩下去，只是还未等她真的发作，就听到陆知珩一声嗤笑。“凝魄叶？你们尽管去试试。”他笑看魏临羡，“要是姑娘们能成事，我剥下自己一身皮毛送予魏妹妹，权当赔罪如何？”
    魏临羡一眨眼，又笑了：“好呀，知珩哥哥都不知道窈窈多小气，先前宰了一只七尾狐，愣是连跟狐毛都没让我碰到，我回头去找，连具尸体都没有了。可惜了那油光水滑的好皮毛——”
    话音才落，孟窈窈已经持了长鞭隔在两妖之间。魏临羡这一番话分明有心而为，就是要激起陆知珩的火气。果然见得陆知珩一刹瞳若针尖，只是很快他又平静地附和：“是么，那真的可惜了。”
    孟窈窈听陆知珩这样说，拿不准该不该将凝魄叶用在顾家老太爷身上，要说他在戏弄魏临羡也无不可，但他这样说便相当于把把柄送到自己手上，以自己和魏临羡的关系，若自己当真成事，寻他剥皮抽筋也是师出有名的。
    她下意识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残忍了？她的衣袖被揪着摇动，魏临羡那胜过世间许多工笔仕女图的美人脸在眼前放大。“窈窈，他都走了，你怎么又在发呆？”魏临羡自己也是一阵后怕，陆知珩走的时候用手在她的脖子上蹭了一下，好似在挑剔一件精美的工艺品，虽说那种感觉不恶心，反而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魏临羡却心道往日孟窈窈总要骂她魅惑人心，原来和狐族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孟窈窈领着魏临羡又在鹿丘里逛了一阵，想要探清陆知珩的洞府所在，没有了迷雾碍眼，越发显出这里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窈窈想起那夜顾明疆持灯吹笛引路，心里几分好笑几分感念，她道顾明疆不晓术法，入了山丘反而更加麻烦，他在外围谨慎地吹笛示意，实在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你说，一片凝魄叶当值几何？”
    “三四千两，总归不会太便宜。”魏临羡不知孟窈窈心中所想，只照实回答。
    窈窈沉思一阵，也不续话。行至日落时分，窈窈才回到顾家，入门的时候下意识地护住了化成原型在她手上绑着的魏临羡。她柳眉一皱，屋里的佛音梵唱她怎么会听不见。
    玉观音有清风寺的法印，顾家去请清风寺的人来不足为奇。这也是窈窈起一次和清风寺的人打照面，她是既尊佛又重道，说的世俗一些，便是只要能交好的便不去结仇。她在外面等着，直到僧人们念完佛曲，才有个披着七宝袈裟的僧人出来见礼，他的身后跟了四名白袍小僧，一个持长杖，一个托金钵，一个挽佛珠，一个执法杵，小僧皆是十三四岁的年轻模样，虽为少年，脸上却已经有了庄重沉稳的气度。为首的僧人向孟窈窈合手念句佛号，那四个小的也动作整齐地依样画葫芦。
    摆得好大的架势，还不是个连黑狐也降不住的花架子。孟窈窈见那几个和尚都生得端正，不禁更加觉得他们是绣花枕头。她见为首那和尚将目光下移，便不动声色地整理一下衣袖，将魏临羡遮掩得更严实些。
    大和尚能看出孟窈窈袖间的不寻常，既然孟窈窈有心遮掩，他也不点破。慈和劝道：“姑娘，因果到头终有报，做人贪心太过始终不好。”
    孟窈窈以为和尚说的是自己将救治老太爷和归还玉观音分开来算钱，忙笑道：“大师这话有理，可惜我没有这么高的觉悟，猎妖师风险大，没点东西防身怎么好，没点金银在身我觉得不安心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孟窈窈抬高了和尚贬低了自己。和尚只是呵呵地笑了一下，再道：“姑娘虽然做了功德，自己却还是看不清呵。”
    “大师此话何意？”孟窈窈不是爱听弯绕的人。
    和尚脸色微变，先前来了两回都吃过亏，心知顾府里还有别的东西在，又怕它上门纠缠，只含糊地说道：“姑娘仔细看看花园，自然不必贫僧多言。”
    孟窈窈后来仔细地查探过花园，一无所获。先前若有似无的宝气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只当自己多疑，玉石已去，这宝气自然应该被送走。拢了拢衣袖，心里宽了些许，顾老爷倒是个诚实的人，说定的除妖酬金一个铜子儿也没少。顾明疆比顾老爷还要爽快，出手便是五张一千两的银票，甩得孟窈窈心花怒放。她朝顾明疆一指，脆声道：“成交。”
    夜来风静，孟窈窈已经策马离开苏城往扬州去。顾府似乎当真重归安宁，只是偶尔会从西苑传来拍藤球的声音，顾明疆看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玩得正欢，按住了她的藤球：“哥哥要出去一趟，你看好奶奶。”
    “好！哥哥记得回来要带糖葫芦给我！”小姑娘点头，“哥哥，奶奶不唱歌哄我睡了，你唱好不好？”
    一阵过后，果然听到顾明疆轻声吟唱：“月光光，桥弯弯，河上有只小船晃，晃啊晃，船尾哗哗起白浪，浪打浪，船头尖尖过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