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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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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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有人推门进来,许瑞手撑着洗手台,从镜子里看他,聂凯踱着步子走过来,靠在台子上和他面对面。
“酒量这么差。”他啧了声。
许瑞看也不看他,低头自顾自地掬了一捧水洗脸。
聂凯见得不到回应,也没再开口说话。
水声还在哗啦啦的响着,两厢僵持了一分钟,聂凯看着许瑞被水打湿的侧脸,突然问:“你喜欢他?”
许瑞顿了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心里头有股无名火蹭蹭地燃烧起来,他咬了咬牙,想揍他,生生给忍住了。
“你如果真喜欢他,我劝你放弃。”
“……”
“蹇越他……”
话还没说完,许瑞一拳飞过去抡他鼻梁上,手上的水滴甩得到处都是,他今天已经够烦了,这姓聂的尽给他找不痛快。
“我喜不喜欢他,是我的事!”他是喜欢蹇越,这种喜欢令他卑微令他无奈,但并不需要外人在他面前反复提醒他。
聂凯踉跄了几步,抬起手背按了按鼻梁,正想发怒,突然看到许瑞眼睛都瞪红了,莫名其妙火就去了一半,他扯了扯嘴角,笑了,“还真喜欢啊?”
许瑞不甘示弱地盯着他,他真想大声跟他说,我就喜欢他,怎么着?
“你现在陷得不深,赶紧回头,这条路不好走。”聂凯的表情居然有点真挚。
许瑞冷笑:“回不了头了,我已经陷进去了。”
“……”
许瑞不想跟他纠缠,抬腿想走,被聂凯一把掼到墙上,“离他远点,他根本不是!”
许瑞的后背撞在冷硬的墙上,疼痛让他清醒,聂凯的话是事实,正是事实才让他害怕,蹇越确实不是,甚至比谁都要直,这样一个对异性追求者都避之若浼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的。
许瑞恶狠狠地将他推开,“不是有什么关系,我一开始也不是。”只要是对的人,区区性别又算得了什么?
聂凯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执迷不悟的人,“那你准备怎么辦弯他?”
许瑞没说话。
“别白费力气了。”聂凯摇了摇头,凑到他耳边,字句清晰地说:“我追了他三年,这三年手段用尽,可除了让他离我越来越远,一点用都没有。”
许瑞身体蓦地一震,尽管早已经猜到他对蹇越的心思,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你知道吗?他为了躲我,都跑到一中去了。”聂凯恶劣一笑,表情决绝,“他那样的人,心都捂不热。”
许瑞看着他,死死的捏着拳头,“我跟你不一样!”
聂凯狞笑,“是啊,不一样的,我喜欢他起码我敢说,你呢?你敢吗?”
许瑞挥手给了他一拳,“谁他妈说我不敢?”这话说得很没底气,他向来不是勇敢的人,在彻底摸清蹇越的想法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聂凯被他揍了两次,再多的耐心都耗光了,他抬起脚往许瑞肚子上踹去,许瑞闪得快,堪堪只擦到一点。
聂凯一脚踹翻旁边垃圾桶,揪着许瑞的衣领,“他就在外面,你敢现在就去说吗?”
许瑞不动了,喘着粗气看着他。
聂凯得意的笑了,“不敢吧?下回说这种话的时候麻烦先把你自己说服。”
许瑞也笑了,“……有一种东西叫潜移默化。”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习惯二字,只要自己渗透到那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不说一定能辦弯,至少不会死得很难看,姓蹇的心再狠,念着旧情也得给他留个全尸吧?
“我只知道深入浅出。”
“……”许瑞拨开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领子,不知道他怎么将潜移默化跟深入浅出联系在一起的。
聂凯看着他动作,许瑞刚刚被他激得脸红脖子粗,这会儿脸颊上还浮着一层红晕,耳边翘起来的一撮头发尖上面挂了水珠,在昏黄的灯光下面耀耀生辉。
聂凯不怀好意地贴上来,掐了一把许瑞的腰,猥琐道:“我发现你其实长得不错,既然大家都是同类,不如咱俩凑合凑合?”
许瑞一巴掌扇他脸上,破口大骂:“凑合你妈逼的血裤衩子!”许瑞怒发冲冠,觉得被他摸过的腰跟沾了二两硝酸似的。
聂凯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夹着腾腾火气,捏着拳头照许瑞脸上挥,“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瑞见躲不过,下意识闭了眼,意料之中的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蹇越抓着聂凯的拳头,冷冷的看着他。
“闹够了吗?”
聂凯眼睛都充血了,“你这么护着他,知不知道他对你……”
“他对我怎么样,与你有关?”
“蹇越,你非要这样吗?”
“该说的我以前难道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是你三番四次来招惹我。”
“我他妈那是喜欢你才招惹你!”
“不需要。”蹇越不置可否,“你的喜欢只会给我带来困扰。”
聂凯心痛如绞,他指着许瑞,颤声道:“那他呢?”
被点名的许瑞梗着脖子直冒冷汗,这算什么?争风吃醋?
聂凯破罐子破摔,万念俱灰地说:“他亲口承认的,他喜欢你,你不是最讨厌被人追么,那他呢?”
蹇越晏然自若,平静道:“你说完了没有?”
聂凯戏谑道:“怎么?这是你的态度?你也喜欢他?”
许瑞心里咯噔一声,屏气凝神地看着蹇越。
蹇越鹰隼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语气依然镇定,“说完了就滚吧。”
聂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突然抬高音量吼道:“蹇越我/操/你大爷!”
“滚出去!”蹇越逼近他。
聂凯目眦欲裂,凶狠地看了眼蹇越,再看了眼站在蹇越背后的许瑞,痞笑道:“真有你们的。”说完一脚把门踢飞,转身走了。
他一走,许瑞反而觉得厕所更加逼仄了,他讷讷地站在墙角手足无措。
蹇越站在他面前,停顿了几秒钟,问:“你吃饱了吗?”
许瑞傻了,“啊?”
蹇越笑了笑,“我送你回去。”
许瑞沉默地点点头,他脑子有点乱。
蹇越肯定知道了,以前他总担心自己的心思会被他知道,所以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现在蹇越知道了,他觉得也没多难面对,真正令他害怕的是蹇越如此平静的态度。
蹇越低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过身率先走了出去。
康冬鸣一个人坐在桌前,正埋头发短信,听到声响抬头看向许瑞,“出来了?”
许瑞嗯了一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好,蹇越出去结账了。
康冬鸣低头继续发短信,边打字边跟许瑞说话:“这厕所里的屎是金的还是银的啊,一个个往里面凑。”
许瑞盯着面前的纸杯,没回答,康冬鸣发完短信把手机收起来,拿手肘碰了碰他,“你跟聂凯说什么了?我看他气冲冲走了。”
许瑞说:“不是我,是被蹇越气跑的。”
康冬鸣心里有点佩服蹇越,“他到底跟蹇越什么关系?老觉得他看蹇越的眼神不对劲。”
蹇越买了单回来了,看到许瑞坐在那里喝水,问:“回去吗?”
许瑞抬头看他,“走吧。”
三个人从大排档出来,往许瑞小区方向走,许瑞看了看手表,对康冬鸣道:“你先回去吧。”他刚刚看到他在跟家里发短信,估计他爸在催他回去。
康冬鸣说:“我送你上楼。”
蹇越说:“你回去吧,我送他上去。”
康冬鸣还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眼,发现是他爸,他只好说:“那我走了。”
许瑞说:“路上小心。”
康冬鸣点点头,一边接电话一边朝马路那边走了。
蹇越送许瑞上楼,许瑞一路上都很沉默,他几次想开口问蹇越的,但都没勇气。
两人一进门,大春便朝许瑞飞扑过来,许瑞被它的毛糊了一脸,他连忙把大春薅到一边,对蹇越道:“你先坐坐,我喂狗。”
蹇越抬头看了眼窗外,时候不早了。
许瑞又道:“很快的。”
蹇越这才点点头。
许瑞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冰柠檬水,又去找狗粮。
他今天晚上喝了酒,行动变得有点迟缓,整个脑袋都是懵的。等他忙完了坐下来的时候,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给自己兑了一点蜂蜜水,就着杯子一口喝干净,才觉得脑袋没那么发涨,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盯着蹇越看了半晌,才不自在地说:“今天谢谢你。”
蹇越看向他,“没事。”
许瑞又问:“聂凯会为难你吗?”
“不会。”
许瑞煞有介事的揉了揉自己的胸口,“那小子下手太狠了。”
蹇越不置可否,“他伤你哪了?”
许瑞摇摇头道:“也没哪,就是后背掼墙上了,有点疼。”
蹇越走过来,作势要解他衣服扣子,“给我看看。”
许瑞拉着领子不让他碰,“没事没事,就轻轻撞了一下。”
“轻轻撞了一下怎么会疼?”蹇越二话不说就把他衣服下摆撩起来看,皱眉道:“有点淤青,你家有药酒吗?”
许瑞被撩了衣服,瞬间红了脸,“有,在电视机下面的屉子里。”
蹇越便走过去,蹲下身找药。
许瑞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有点紧张。
蹇越突然回头道:“你先把衣服脱了,我一会儿给你搽药酒。”
许瑞没动。
蹇越拿着药酒回来了,许瑞仰头看他,“我自己来就行了。”
蹇越沉声道:“衣服脱了,快点。”
许瑞尴尬地蹭了蹭鼻子,当着蹇越的面把衣服脱了。
蹇越去洗了手,把药酒倒在手心里捂热,许瑞黑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他动作,蹇越又道:“趴下吧。”
许瑞照做,蹇越就拿沾着药酒的手心揉他背上的淤青,许瑞闷哼一声,这淤青看着不严重,但真碰到了还很疼。
蹇越手上的力气轻了一点,问:“疼吗?”
许瑞把下巴垫在抱枕上,摇了摇头。
蹇越力道很温柔,搽得也挺仔细的,许瑞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蹇越?”
“嗯?”
蹇越的声音低沉性感,许瑞心尖颤了颤,几乎就想翻过身来看他。
许瑞迟疑了一下,问:“今天聂凯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蹇越顿了顿,“嗯。”
“那……”许瑞说:“你是怎么想的?”
蹇越没回答,收回手把瓶盖盖上,“可以了。”
许瑞撑起来把衣服穿上,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外面起风了,客厅的窗帘被吹得呼呼作响,许瑞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药酒瓶子出神。
过了很久,蹇越才问:“你是同性恋吗?”
许瑞下意识就摇头,“不是。”他看着蹇越认真道:“至少我以前不是,但自从我认识你之后,我就不敢确定了。”
蹇越看着他,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他说:“我不是。”
见许瑞没回答,他又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对你没那方面意思,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许瑞突然就有点委屈,在他过去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感情,因为一个人而患得患失。
“你对我真的没有感觉吗,哪怕一点呢?”
“……”
许瑞眼里满是挣扎,“那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他没回答,许瑞知道那便是了,不得不说蹇越确实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原则得近乎残忍,他就像一个有深度洁癖的人,对任何追求者爱慕者都避之而唯恐不及。
许瑞深呼吸一口,几乎用尽了体内所有的力气说:“我知道了,我以后会离你远点。”
蹇越没说什么,只淡淡地看了眼许瑞,站起来道:“我回去了。”
许瑞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走到门口才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蹇越没转身,答了句:“是。”
许瑞被他气笑了,这个人总是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嘴上什么都不说,可心里比谁都门清,你喜欢他,可以,只要不说出来,在他这里能当一辈子朋友,一旦你把这份喜欢说出口,就证明这关系彻底结束,不给机会翻身。
许瑞正好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窗外刮起了大风,雷声滚滚的,估计要下雨了,许瑞站起来去给蹇越找伞。
许瑞把柜子里的东西全部翻出来,伞还没找到,外面就开始下雨了,滂沱大雨。
许瑞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突然飞起一脚把东西踹老远。
蹇越:“……”
许瑞抬头对他说:“没伞,要不你今晚就在我家睡?”
蹇越看了眼被他踹开的一包茶叶,说:“没关系,雨不大可以走。”
许瑞没说话,烦躁地把东西一股脑塞回柜子里,那包茶叶塞不进,被他又踹了两脚,铝泊纸被戳了一个洞,茶叶倒沙似的洒了一地。
许瑞又去碾碎茶叶,跟茶叶杠上了。
蹇越走过来拉他,“好了,别踩了,我来扫。”
许瑞看也不看他,蹲下来对着一地的碎茶叶瞪眼。
蹇越拿了扫把过来,发现许瑞红着眼眶居然一点一点的在捡,茶叶都碎掉了,捡不起来,许瑞就拿手指去粘。
蹇越把他拉起来,突然手背上一阵湿热,他诧异地抬头,发现是许瑞的眼泪,还有一颗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
他低低地笑了声,拿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正要收回手,许瑞却先一步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