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沈启辰回到家并未立刻换上便服，而是跑去书房打开了电脑，又打开收藏夹里那个名字实在不怎么文艺的主播“大孙”，慵懒而舒服的声音立刻萦绕着整个书房。
    跟他想得一样，孙凡的声音很适合念情书，他的声音好像一个爱到没力气的人，又用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去述说爱意。
    然后，沈启辰就睡着了。
    “又睡着了。”赵秘书偷偷打开书房虚掩的门，看着沈启辰的睡颜很是欣慰。这八年来，沈启辰的睡眠大多是靠着药物，有的时候睡不着，就一个人开车出去，赵秘书是个睡眠正常的人，一次两次跟着，三次四次见他没有出事也就回去睡觉了。赵秘书不知道沈启辰每夜每夜跑去哪里，沈启辰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他开始这样自然入睡，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不难猜到沈启辰是听了这个私人电台才睡着的，既然这么有效，赵秘书觉得应该把这个主播聘请到家里来念故事，结果沈启辰大笔一挥，居然是为了这个主播要大肆进行一场造星运动，站在赵秘书的立场上，觉得是有些浪费资源了，只是这点资源对于南音而言九牛一毛而已。就当做是沈启辰的私人娱乐也未尝不可。
    赵秘书今年四十二岁，沈启辰三十岁，赵秘书跟着他却有足足十个年头。沈启辰十八岁大学辍学，独自创业孤军奋战，到现在已有十二年时间，比很多人都要努力，一开始的时候身边有一个很不错的合伙人，后来可能是理念不合就各自单飞，赵秘书再也没见过那个合伙人，沈启辰也没去找别的人，一直一个人走到现在，除了无数风投疯狂注资，其余全都是他一个人，他是董事长，也是执行总裁。
    后来的一段时间，沈启辰对于孙凡的表现基本满意，只是有一天孙凡没有按照邮件里指示的内容去念，反而是自己念了个乱七八糟的诗歌。沈启辰很生气，夜不能寐，就深夜跑到孙凡的楼下，一个电话把他叫了下来。
    “出来。”沈启辰厉声说。
    老板召唤，孙凡不敢怠慢，但是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他穿了半天衣服才拖泥带水地跑到楼下。
    “叫你念的东西为什么不念？”沈启辰冷冷责问。
    “昨天有个姑娘给我留言，说务必念她最喜欢的那首十四行诗，她说她听不到就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对不起，是我违约了。”孙凡解释，他也知道解释没有屁用，只是觉得说出来会好一些。结果沈启辰没有继续再骂他，反而是重重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是默念：“人家的性命，要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孙凡想着说些什么，这时候忽然打了个闷雷，开始下雨，孙凡本能地拉了拉沈启辰：“走，先去我家躲雨吧。”
    沈启辰怔了一怔，还是跟着他上楼，开门进去，屋子还算是干净整洁，沈启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等着人伺候，孙凡也算识趣，立刻跑进浴室。
    “擦擦吧。”他把自己那条有些泛白的洗脸毛巾丢给沈启辰，沈启辰倒也不嫌弃，就这样擦干了头发上的水滴。
    “那个姑娘后来怎么样了？”沈启辰忽然问。孙凡有些意外，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回事，于是点开网页，只给他看，说姑娘很感动，谢谢他，又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沈启辰看了几眼，嗤之以鼻，他对这些少女情怀不感兴趣。不过也对，像沈启辰这样的人，看惯了各种女人，自然不会稀罕。
    “下不为例。”沈启辰说道。
    既然没有骂他，就是原谅了他，孙凡暗喜，也是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给他俩倒了两杯热茶，因为家里只有普洱所以也没问他的意见。
    出来的时候，沈启辰起身把领带摘了，又松开几颗扣子，大片胸肌裸露在白炽灯下，像一座古罗马雕像，他疲惫地仰躺在沙发上面，眼睛却是睁着的。孙凡把茶放下，复又走到电脑边上，去回那几条新的留言，手下打的是感谢的礼貌用语，而脑海里竟然已经浮现出混乱、扭曲、交缠的诡异画面。孙凡惊讶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正直他胡思乱想之际，沈启辰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孙凡，过来。”沈启辰说。
    孙凡耳根一红，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臆想，另外一方面是因为还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嗓音叫过自己的名字，仿佛在叫什么亲密爱人，孙凡明显是有些慌了。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从小到大澡堂子没少去，学校里也是公共浴室，打个篮球光个膀子稀松平常，怎么眼前这位爷只不过是稍稍松了松衣服，他就这么大汗淋漓，是不是哪里不对啊？最后，面对沈启辰的命令，孙凡决定使用“装没听见”这个大招，幸亏沈启辰配合，没有再叫第二遍。
    “不过来，就把今天的录音补上。”沈启辰命令道。孙凡竟然有些庆幸，反正已经被他弄得睡不着，多录一段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他开了设备，乖乖录音。
    他不知道的是，沈启辰听着自己的声音，在自己背后的沙发上沉沉睡去。等孙凡回头，他已经彻底睡过去了。家里只有一条被子，孙凡把自己的被子给他盖上，自己盖着早上穿过的外套，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去。
    孙凡没睡多久，因为客厅里有个人在，他总觉得不踏实，所以六点不到就醒了，走到客厅，他看到沈启辰像个婴儿一般趴在那张不算大的布艺沙发上，手里还拽着自己的旧毛巾。孙凡没忍住，走到他身前，蹲了下来，仔细打量这个男人的脸，还是那么好看，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柔和，不像之前每个夜晚站在路灯下那样悲伤，也不像在公司里那么严肃。看了一会儿，孙凡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不太对，这种“不太对”的情况已经整整延续了一个晚上，他想着走动走动或许好一些，于是起身去关窗，走到窗前立刻看到那辆眼熟的宾利。原来沈启辰的车就在楼下，下雨了明明应该让他开车走人才对，怎么会把他带到自己家里来？直到这会儿，孙凡才发现自己心里那些不可告人的小悸动。
    孙凡你丫真是个禽兽，男人都不放过。他暗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