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谁叫安然过去接我的吗？”吴恙问小江，掐掉烟，洗手。
    “安然？哦，你表弟，不是你自己叫的吗？”
    “不是，我都喝傻了。”
    吴恙和小江正要出去，小郑进来借火，站在门口，问了句，“你们说啥呢？”
    “吴恙问，那天谁叫他表弟过去接的他？”小江叼着烟。
    “我靠，你表弟真去接你了？”小郑惊叹，吐了个烟圈，“那天你表弟打你电话打不通，打我这来了，我说你还在牧区，喝高了，他问了路，我估摸着是要去找你，没想到还真去了。”
    “吴恙表弟怎么会有你的电话？”
    “在牧区吴恙用我手机给他打电话来，估计记住了吧。”
    “那他怎么找到的？那么远？”
    “不知道，估计又给别人打电话了吧……”
    小江留在卫生间和小郑说话。
    吴恙出来，茫然不知所谓，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安慰着自己即使是养条鱼，也会日久生情，何况安然还是个帅到足以让人怦然心动的人。
    吴恙眼睛看着电脑屏幕，脑子早已飞到九霄云外，情不自禁的解读安然为什么要给小郑打电话？
    为什么要去找他？
    无聊的？
    关心他？
    怕他夜不归宿？
    ……
    无论如何，左不过是要找一个证明安然喜欢他的论据，念及至此，吴恙脑子里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和安平在一起，七年，最终仍逃不过分手的宿命，爱上一个直男，注定是悲剧。
    有太多这样的故事，不管是文学作品还是现实生活，同志和直男注定是人生路上的两条平行线。
    自己浇了自己一盆冷水，吴恙变得异常的理智，何况安然还是安平的弟弟，横在两人之间的不仅是直弯的问题，对吴恙来说，还有道德的问题。
    快到中午下班，吴恙才发现自己一上午竟什么都没干，word停留在目录，张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过的对话框还在闪烁。
    “甲方提供的去年棚户区改造项目可研报告，把数据改一改，明天出本子。”
    吴恙下班前，接收了离线的报告和今年的矿区基础数据，大致看了一遍，只需调整一下改造户数、面积和投资即可。
    但真正做起来并没有吴恙想象的那么简单，忙到晚上九点钟，才编制完，赶紧打印装订，全部弄好，到家已经十一点。
    躺在床上，吴恙才想起自己晚饭都没吃，非但没有觉得饿，竟觉得很充实，一夜无梦到天明。
    突觉多愁善感都是无事时闲的。
    因为半天完成了一个报告，吴恙得到了张院的口头表扬，基于每个人都有的虚荣心，吴恙很高兴，可这高兴还没到晚上，噩梦已降临。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吴恙接到了来自甲方刘经理的电话，不等吴恙说什么，开口便骂：“你妈的，你在哪抄的报告，我们是棚户改造，不他妈是廉租房，你他妈的报告里的廉租房是哪来的，我们改造的钱，要是申请不下来，你他妈的陪的起么？”
    吴恙耐着性子，好几次要插话，都插不上，待刘经理骂的差不多了，赶紧解释了一句，“我是按原来报告写的。”
    吴恙想着对方听了自己解释，即使不道歉，也会觉得不好意思，无言以对，没想到对方听吴恙说完，骂的更凶了。
    “你妈的你自己不会看看，都他妈的要我们提供，我他妈的还用你们编，编的你妈的啥玩意，你们他妈的是干啥的……”
    对方连环炮的谩骂，吴恙压着怒火，“你妈的！”憋在喉咙里，告诉自己要冷静，狗咬狗头一嘴毛，只当遇上了精神病，置之不理，但对方最后说不付编制费，吴恙还是得汇报给张院。
    吴恙挂了电话，把甲方的话去掉脏字简单叙述给张院，满心期待张院会替自己说几句公道话，没想到张院的话比甲方的更难听，除了没有粗口。
    “廉租房和棚户区都分不清，你还写什么报告。”
    对于一个翻脸不认账的领导，吴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不仅仅是张院让他按模板改数据，他昨天写报告的过程中，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请教过张院。
    吴恙回座位翻开聊天记录，想是可能自己表情不清楚，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并没有表达不清楚，甚至他的疑问都和业主的质疑是一样的，棚户区里面有廉租房不符合政策？
    “按去年的模板写，不用管那么多，模板怎么写你就怎么写，把数据改了就行了，文体的地方不用较真，没人会看，报告是甲方提供的。”
    聊天记录中，张院的话记录清清楚楚，吴恙相信了领导的“权威”，反过来自己被骂了一顿，但对于这种事，吴恙已经有了三年的免疫力，知道和领导对峙是什么后果。
    委屈、生气，过一天就好了，若是辞职，过两天肯定会后悔，打起精神，修改报告。
    吴恙报告刚打开，刘经理的电话又来了，谩骂的内容一样，上次因为第二页出现了廉租房，这次因为第三页、后来因为第四页……第五页…电话接连不断……
    “不好意思，刘经理，我正在修改报告，改好后再给您出四本。”
    “你不用改了，你他妈的报告写成这样，直接被领导扔了出来，我们今年的钱申请不下来，你们的钱，也他妈的别想要了。”
    “编制费，需要您跟我们领导沟通，我决定不了。”
    “你妈的，跟你们领导沟通，沟通妈个比。”
    吴恙深吸一口气，挂了电话，同事逐渐走光，走前不忘安稳吴恙，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吴恙也知道，工作上遇到这种事，在所难免，但依然憋气的难受。
    吴恙还没缓过神来，电话又响了，吴恙不想接，看了一眼，是孙姐，才敢接起电话。
    “你先改着报告，领导在沟通，别跟那种人生气。”
    “好的，谢谢你，孙姐。”
    被骂了两个小时，吴恙总算是听到了一句安慰的话，突然很想哭，可电话还没放稳，刘经理的电话又来了，这一天，对吴恙来说，像个魔咒。
    “妈了个逼的，你他妈的电话还不接了。”
    “你妈了个逼的！”吴恙压着即将出口的脏话，“不好意思，刘经理，我刚才在接电话。”
    “你他妈的赶紧改，明天一上班我们就要报告。”
    吴恙神经恍惚，开始修改报告，越想越觉得委屈，如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受还好，偏偏自己很清楚的知道。
    明明可以对呛，然后辞职不干了，什么都不管，什么不都顾，可自己没有这样做，忍气吞声，为了生活，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