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冻桐花,知寒 第43章 分别在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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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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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夫人迅速抬起头,正了正身,望着门外压下来的夜色,微微思索片刻,黑白分明的眼睛携着丝困惑变得格外幽凉:“恩采。”秦夫人向恩采招了招手,“你有没有觉得今夕姑娘似乎来者不善呢。”
恩采点了下头,分析道:“今夕姑娘的确有点来路不正,按理说,我们这样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打听她家公子的事本就不妥,可这今夕姑娘似乎有意透漏她家公子的来历。”
“当今主上唯一的弟弟……”秦夫人垂眼低笑了一声,“可不就是那个一直有反叛之心的铎渃王爷嘛。”心里越发觉得有趣,右指缠了缕头发在指尖绕,“素闻当今主上的弟弟铎渃王爷不爱娇娘爱美男,莫不是我那表哥就是王爷的枕边人吧。”
“我怎么觉得我们似乎惹上了什么。”恩采快速挪了张凳子凑到秦夫人跟前,“一直听说,主上和王爷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大有大打出手的架势,可我们此刻却搅了进来,岂不是给咱们秦家惹乱子。”
“能惹什么乱子,我们就当不知道,就当是来玩的不就行了。”秦夫人悠悠的翘起了二郎腿,摸着下巴缓缓道,“就算本夫人进来搅局又如何,以秦家的根基,当今主上还是不敢太得罪的。”双目忽然猛得一亮,以眼色示意恩采,压着嗓子道,“窗外有人。”
恩采闻言,手中几点寒星针直接透窗而过,恩采夺门往外跑,也只见得一片暗衣晃了一晃不见了:“让他跑了。”
“无妨,他不是中了你的寒星针吗?跑不远。”秦夫人稳稳的翘着二郎腿,四下打量了一番,“看看这房中的布置,即使是我夫君,也做不到如此体贴,没想到,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连逃命都准备的这么周到,可见外头传言非假,就是不知,以当下局势,这对子陌表哥到底是福还是祸。”
“怎么,夫人想凑热闹?”恩采兴致勃勃的问。
秦夫人看了恩采一眼:“不想,我看上的只是子陌表哥白净的皮肤而已,有必要自己涉险吗?”
恩采虽觉得有道理,但又有不同见解:“既然夫人都叫人家公子表哥了,夫人有放着不管的理由吗?”
……
清晨一早,眼睛还未睁开,便听见房门哗得一声让人踹了开。苏子陌苦恼的皱了皱眉,便觉察到有人拿着头发搔他的鼻子。
秦夫人大清早醒来,准备了鱼叉木桶,打算与苏子陌到房屋一里外得河里摸鱼。可苏子陌居然睡到日上三杆还不打算起床,精灵古怪的秦夫人便踹了苏子陌的房门,打算亲自请苏子陌起床。
“表哥。”秦夫人摸了摸苏子陌的脸,“该起床了。”
“秦夫人。”苏子陌语气里算是无可奈何,微微向上靠了靠,叹气问,“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你就不能让我多休息一会儿?”
“表哥可以叫我安安,叫秦夫人多见外呐。”秦夫人眨了下眼睛,“我不想把表哥怎么样,我只要表哥陪我去河边摸鱼。”
“摸鱼?”苏子陌新奇的看着秦夫人,“现在?”
“就是现在。”秦夫人正经的点了点头。
“哎哟,到底还去不去啊,再不去太阳都该下西山了。”等在门外的恩采不耐烦的跳了进来,手里还握了一根削尖了的木棍。
苏子陌鲜少有这么自由的时候,一看这木棍,又想到河里的鱼,立刻来了精神,迅速穿我衣服,跟着秦夫人连蹦带跳的往外走。
今夕从屋里追了出来:“公子先吃些饭食再去吧。”却见苏子陌头也不回的连连摆手。
萧问邻抱着剑站在门上看着苏子陌的身影慢慢变远,淡淡的笑了起来。今夕看了一会苏子陌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望了萧问邻一眼,淡淡笑了笑,“看着公子这般好动,谁能想得到他以前是怎样的悲惨。”
“嗯。”萧问邻只应了一声。心思却飘去了他处。当初司文炫要求他一路保护着苏子陌,自己应是应了下来,只是他爹萧望先中了剧毒去魂,虽现在有司文炫的师弟,江湖人称黑白无常的湖孟烛与连云珏保护着,但连云珏行事向来不怎么靠谱,萧望先在他手上,萧问邻心里着实不大放心,幸好还有一个湖孟烛,若不然,他断然不肯答应司文炫的。
萧问邻带着苏子陌躲在了紫霁山,也相当于将外面的消息一起封闭下来,现在矜霖皇都内到底如何情形,他是一点也不知晓。也不晓得主上的暗卫是否会寻到这里来。
河面清清,映着河底鱼来回穿梭。秦夫人挽了裙摆袖口,握着柄削尖的木棍瞪着眼睛紧紧盯着河里。苏子陌也如秦夫人一般,站在秦夫人下游的方向仔细的看着水底。恩采提着个鱼篓子提着半边裙摆站在河边,将鱼篓子抛来抛去。
“呀!”秦夫人顿时一声惊叫,吓得苏子陌差点跳了起来,只听秦夫人接着道,“我,我腿麻了,恩采快来扶我。”
“真是,女人就是麻烦。”苏子陌嘲笑的朝秦夫人抬了抬下巴,秦夫人冲着苏子陌连连摆手,“哎哟,人老了就是不中用。”热情的向苏子陌招手道,“表哥上岸吧,河里水凉,小心冻伤了脚。”
苏子陌微微摇了摇头,慢慢走到秦夫人身边坐了下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秦夫人打算留到什么时候?就在我这里一直呆下去吗?”
“叫我安安。”秦夫人极认真的看着苏子陌纠正他。苏子陌定了一会,无奈道,“好吧,安安。”
“走是要走的,不过我还有许多疑问不曾清楚,即使要走,我还是要弄明白了安安心心的走。”秦夫人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让苏子陌好奇起来,不由自主问,“什么疑问?”
“表哥你……”秦夫人上下打量着苏子陌,眼尾添了一丝玩弄。
苏子陌怔了一怔。
“表哥可是当朝铎渃王爷的内侍?”秦夫人毫不掩藏自己的疑问,但见苏子陌的脸皮一寸一寸白了下去,心里已是了然。
苏子陌别开头,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撑在地上的双手将枯草越握越紧,那张妖孽邪气的面庞蓦然现在脑海里,只是想一想铎渃的名字,苏子陌都恨的牙痒,秦夫人却问了一个别人躲都躲不及的问题,苏子陌断然不会承认,语气也十分的决然:“不是,什么铎渃什么王爷,本公子不认得。”
秦夫人双眼立即弯成了月牙儿,缓缓拖出个哦字,巴结似的朝苏子陌身边靠了靠,兴致勃勃的问:“一般来说,世上鲜少有男人同表哥这般白的似个玉人。”将自己衣袖撸上去,与苏子陌作了个对比,“你看,我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可这皮肤怎的就比不上你呢。”
秦夫人不解的皱皱眉,一把抱住苏子陌的胳膊,撒娇道:“我的好表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保养秘诀,传授给我好不好?”
“什么保养秘诀?没有。”苏子陌不动声色的将秦夫人从身上往下扒拉,忍不住连连叹气,“你好歹出身富贵人家,家教也定是极严的,怎么却是这么一副性子。”
秦夫人闻言,笑了,松手看着苏子陌,又来了兴趣:“表哥说说看,我倒是什么性子?”又朝苏子陌身边蹭了蹭,将头往苏子陌肩膀上靠。
苏子陌对这般亲密的接触十分敏感,倏然站了起来,看着潺潺流水,敷衍道:“时间不早了,我饿了,该回去了。”说时,也不顾秦夫人,快步向住处走去。
不防备的秦夫人哎哟一声就那么一头栽在了地上,恩采在一旁忍不住偷笑,过来扶了秦夫人一把:“夫人真会自讨苦吃,我常听人说,像这些侍人床帐的男人都不太与女子接触,身体也大概敏感的很,况且铎渃王爷素来好男色,想必这调教的手段定是不一般吧,公子既然是铎渃王爷的人,怎么会让你靠他那么近呀。”
“恩采说的是。”秦夫人也不反驳,起身望着苏子陌离开的方向,也只远远的望见一个一跛一跛的身影,心下生疑,自言自语道,“就是不晓得表哥不在王府,来这偏僻地方做什么。”
“但凡在矜霖有些耳目的人都晓得那荒淫的铎渃王爷对这苏公子动了真感情,而王爷不是与当今主上势不两立吗?他二人的关系,最近又尤其的恶劣,恐怕是担心主上将他的人抓去当了底牌,所以才将他送出是非之地吧。”恩采想了想补充道,“可我总觉得周围似乎有谁在盯着我们,这个地方恐怕也不是什么安全地方。”
“就连他身边的那个今夕姑娘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秦夫人伸了伸胳膊,向恩采一招手,“走,咱们也回去吧。”
百璃国仁奉九年冬。苏子陌终于如愿以偿过上了远离喧嚣的自由日子。自从秦夫人不明不白的将苏子陌赖成表哥之后,日日追问苏子陌保养秘诀,常常拐着苏子陌去山林里乱转,不是去河里摸鱼,就是上树掏鸟蛋,要不然就追着林子里的飞鸟穷追猛打,苏子陌也乐意跟着秦夫人一起胡闹,日日跛着条腿早出晚归,活得风生水起。
萧问邻日日坐在屋前的木阶上,拿着抹布慢慢擦他的宝剑。今夕每日在院里仔细打理着一套茶具,每日泡上一壶茶,等苏子陌与秦夫人归来。如此六日,直到秦夫人接到归家的书信,才渐渐平静下来。
接到家书之后,秦夫人站在房门上沉默了很久。
萧问邻一如从前坐在木阶上擦着宝剑,今夕依然安安静静的泡着香茶。苏子陌一反常态没有逃走,站在秦夫人身后默默的望着她。苏子陌很少能看见秦夫人安静的时候,从他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一个不知愁的富贵夫人,第一次见秦夫人这么安静,苏子陌反而觉得不习惯。
秦夫人觉察苏子陌在身后,微微侧目瞧了一眼:“表哥猜猜我在想什么?”苏子陌静静的看着秦夫人,缓缓摇了摇头。
“我想的是表哥你啊。”秦夫人嗤笑一声,转过身正对着苏子陌,感叹道,“我的好表哥,表妹我将要离开,你对我就没有半分不舍之情?”
“怎么会没有呢。”苏子陌不悦的皱了下眉,略歪着头问,“安安,猜猜我在想什么?”
秦夫人眼尾攒起一丝笑,叹气道:“我这一走,恐怕再也不会有人带着表哥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咯。”
“说的是。”苏子陌也跟着叹了口气。
恩采从房里出来,带着来时两大包裹,手拍打了包裹几下,笑道:“来时多少,走时多少,不多不少刚刚好。”
“秦夫人既然要走,需不需要在下送你一程?”萧问邻仍旧细细的擦着那包乌鞘宝剑,淡淡的问。
“不用”秦夫人道,“送什么一程,有什么好送的,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夫人说的是。”今夕一身青色衣半跪在小几前,长长的睫毛掩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绪,唇边若有若无的笑疏离平淡,“有聚方有散,散后方有聚,夫人与公子今日好散,待他日重逢再好聚。”
秦夫人默默的望着今夕清淡的模样,缓缓一笑:“今夕姑娘说的是。”眸色微微一沉,转头却是笑魇如花,拉着苏子陌半截袖子期期艾艾的撒娇道,“表哥,人家都要走了,给我留点纪念呗。”
苏子陌顿时愣了一下:“纪念?”苏子陌哪里晓得秦夫人说走就走,也没准备什么纪念品,猛摸着腰间坠的玉佩,伸手便要扯下来。
“哎,表哥这是做什么?”秦夫人笑盈盈握住苏子陌的手腕,故意道,“我家里富可敌国,可不缺这小小一块玉佩,说不准你这玉佩是你相好的送的,倘若让你相好的知道,表哥恐怕要吃苦头了。”
苏子陌一张脸顿时变的铁青,猛得推开秦夫人的手,有些激动道:“又胡说。”
秦夫人暗自偷笑一声,伸手照着苏子陌的腰用力一掐,苏子陌啊的一声跳了起来,脸色噌得一下直红到耳后根,恼怒道:“安安,你,你干什么?”
“本夫人今日离去,他日再聚怕是遥遥无期了,表哥生的跟个玉人似的,惹人爱的很,走时我若不揩点美色留作纪念,岂不是枉与表哥兄妹一场了么。”秦夫人仰头笑的花枝乱颤,趁苏子陌恼怒之际,又伸手向苏子陌腰上摸去,苏子陌只顾着护着腰身,哪想着秦夫人的手中途一变,狠狠摸了苏子陌的脸一把。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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