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笼中雀,翼敛 第19章 雨夜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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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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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陌多不多疑只木里心里最清楚,木里既不肯说,苏子陌也懒得多问,吃好桃子,懒懒得伸了伸腰,走到东北处拂开那一痕幽帘,伸手去抱琴案上的漱秋。
木里仍坐在梨木桌旁,随着苏子陌的身影转了转身子,目光在那痕晃动起一片清凉青光的珠帘上微微定了定,透过帘隙看着那把古润的七弦琴。
苏子陌拂开珠帘,见木里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这处,手在珠帘上微一顿,笑着向木里走来:“你倒是怎么了?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你了。”将漱秋置在桌上,擎着茶杯喝了口茶。
木里回神哦了一声,他一直好奇,好奇苏子陌到底知不知道裴清明给他留下的到底是什么,铎渃一直暗中调查,虽当日从慧穆山传出来的据说是裴清明千方百计搜集的铎渃罪证,但留给苏子陌的真的也是铎渃的罪证?
木里叹了口气:“苏公子,你知不知道裴将军给你留的东西是什么吗?”
握着茶杯喝茶的苏子陌动作一住,走到房门前微仰着头望了望天,轻笑道:“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默默一叹,“我都已经忘了。”
木里倒小瞧了苏子陌的忘性,那样一个执着为他付出的男子,苏子陌居然已经决定忘记了,恐怕裴清明即使下到九泉,也难甘心,木里忽然有些愤然,握了握拳头道:“忘?你忘得了?我真是看不懂你,既然有人疼,为什么非要拒绝他们。”
“木里,你脑子今天没问题吧。”苏子陌回头挑眉瞪了木里一眼,“你在说什么胡话,因为他们对我好,我就必须委身他人,我怎么听说,王爷也时常要求木里侍寝呢,况且王爷待木里很是不同,木里怎么不肯去接受?不肯去顺从?”
木里愣了愣,立即反驳回去:“真好笑,王爷的确时常威胁我,也不过同我说笑而已,他不会对我下手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王爷也的确对我不同,那也是因为我于他有救命之恩,我娘亲对他有哺乳之情,况且,我已有今夕,才不会有那种嗜好。”
“你有今夕,你没有那种嗜好?”苏子陌冷笑一声,声音带着凄凉,“我有菀熙,我也没有那种嗜好,结果又怎么样了,还不是落了个任人宰割的下场。”冷哼一声,又嘲讽似的一勾唇角,“他倒是将兔子不吃窝边草贯彻的很彻底。”
木里听着苏子陌悲伤的嗓音,心里有些触动,他觉得自己也许把事想的太简单了,毕竟这些事不曾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他又如何真正懂得苏子陌的心思,不由让步:“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对对对,王爷就是不爱吃窝边草,你怎么办吧。”起身顺了顺袖口,“行了,我该走了,好好练你的琴吧。”
“去看今夕?”苏子陌转了转手里的茶杯。
木里不屑得嘁了一声:“你以为呢。”走到门口时,又忽然一滞,回头对苏子陌欲言又止了半日,却只勉强的丢下一句“哦,没什么”抽身而去。
苏子陌立在房门上,看着木里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揽月轩院门外,心里存了些许疑惑,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木里似乎隐瞒了什么。
西窗下的芍药枝叶青翠在风中轻摇,东窗下的几株篱障开得花又盛了几分,引来数只蝴蝶逐香翩迁。
倘若木里不提裴清明,苏子陌几乎要忘记,自己生命里曾经有那样一个男人为他真心付出过,只是世事难料,裴清明死了,就连一直扬言要护他周全的萧问邻也自从离开跋木村起,一去无音信。
前厅长几案上置下的香炉散了满满一室冷香,铎渃歪坐在太师椅上,左手肘支着扶手,撑着额头,半阖着眼睛似是要睡了过去,一旁侍奉的丫鬟禀着气息,不敢有丝毫懈怠。
木里看完今夕从前厅经过,在厅外一停,笑着走了进来:“我就知道王爷一定会在这里等我。”铎渃睁开眼睛,收起手臂,静静得一望木里,“去看今夕了?”
“是,王爷怎么又忽然让她给那些下人浆洗衣物。”木里眸光阴晴不定,“我又做错了什么?”
几乎每次都如此,倘若木里做错了事,铎渃从不惩罚打骂半句木里,但作为木里心头肉的今夕却要倒霉了,倘若木里不曾犯过错,派给今夕的活也只是些轻松简易的活,但倘若木里犯了错,就是今夕倒霉的时候了,木里奇的是,自己今天又怎么惹着铎渃了,竟然让今夕去洗下人的衣服。
“木里你先坐下。”铎渃摆手撤下厅内侍奉的丫鬟,正了正身子,伸手擎起左手茶几上的雪色茶杯,把着茶盖压了压浮起的茶叶,从茶杯处抬眼一瞟木里,“你猜你做错了什么?”垂眼慢饮一口茶,搁了茶杯看着木里,“木里,你觉得我对你如何?”
“王爷对我很好。”木里迷惑不已,坐在左下手的椅内一头雾水的看着铎渃,脸色微微带着半分哀色。
铎渃扯着唇角冷笑,话音虽平静无常,却携了份冷厉:“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木里,你还知道我对你不错,难得的很。”
铎渃清淡的掠了木里一眼:“自己好好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倘若你一日想不出,我就让今夕将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衣服全洗了,直到你想出来为止。”
木里顿时不安起来,铎渃这次真的生气了,要命的是,木里不知自己到底哪里触了铎渃的禁忌,铎渃看着木里不安的面容,走到木里身旁,一手压着木里的肩膀,极近的看着木里的脸,仅一拳之隔的距离,木里将铎渃眼里的嘲笑看得清清楚楚:“木里也有不灵光的时候。”
铎渃伸手钎起木里的下巴,眼中嘲讽更盛:“你若不灵光,今夕可就要倒霉了。”
木里静了静,轻轻笑了起来,直直看着铎渃毫无波澜的眼睛:“容我想一想。”
铎渃松开手,直起身,理了理袖口:“随你,我不急。”铎渃步履缓慢向厅外走去,负手微仰着头,叹息似的提醒木里,“别想太久,今夕等不了。”
木里想自己果然倒霉,居然让铎渃给察觉了什么,但一向细心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让铎渃起了疑?木里仍坐在椅内,手撑着下巴,细细思索连日来,自己做过的事。
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奉着铎渃的命令到揽月轩查苏子陌的任务外,便是日日在王府后院陪今夕说话,得空时便是去厨房那处,逗逗养在柴房的那只白狸猫。木里闭了闭眼睛,却想不出还有哪一处他做的欠了思考,看铎渃的神情,应是今日所做的事让他察觉了什么,可今日,他只去过揽月轩,再就是今夕那里。
问题出在揽月轩。木里沉沉的捏着下巴,目光顿时变得深邃莫测,眸中忽得一亮,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铎渃今日曾去过揽月轩听墙角,即是如此,他与苏子陌所说的话应是多多少少进了他耳里,可木里恰恰想起自己同苏子陌说话时,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木里大悟的伸手一拍额头,他千不该万不该与苏子陌说起他与铎渃所谈的条件,铎渃不曾与木里提起过,苏子陌也不曾对木里讲过,作为奴才的木里是如何得知的?若不曾偷听过他二人的对话,木里又如何知晓得如此详细?更要命的是,木里在外听墙角,武功不错,耳力也相当不错的铎渃居然没有察觉,这又说明了什么?木里脸色顿时又变得难堪了几分,他实在是…太大意了。
六月的天善变如坏脾气的婴孩,刚刚还清透如玉的天空,瞬息之间阴云密布,黑压压的浓云自天际滚滚而来,电闪之间,隆隆雷声如军鼓大作,刹时,便是大雨倾盆而落。
苏子陌右手端着灯台,左手虚虚护着半顷烛光,立在黄梨木桌旁,静静透过虚掩的门望着雨幕里被肆虐的花草树木。
揽月轩这一院青翠,再平日看似生机无限,只是当狂风来袭也只能独身承受,受得过便是雨过天晴,受不过,便是枝折身亡,而他苏子陌,便命贱如草,甚至比草还不如,同是禁锢之身,同是蝼蚁之命,苏子陌忽然觉得这揽月轩他似乎来得对了。
苏子陌轻叹一声,尽管心有不甘,也只能如此苟活,倘若他也轻视了自己,岂不是让旁人小瞧了去。
将烛台放在桌上,拂开东北处那痕珠帘,望着琴案静置的漱秋,苏子陌忽然有了弹琴的兴致。
苏子陌坐在琴案前,覆在琴面上的手微微一静,纤指翻飞间,琴声激荡周遭。门外雷声大作,电闪间,风携着缥缈雨丝拂门而入,吹动着珠帘晃起一片清凉青光,轻掀起苏子陌月白袍摆翻飞落下。
心思低沉,犹如这夜雨天气,禁不住勾惹出许多伤心往事。苏子陌蓦然忆起了为他殉情的聂菀熙,因为他一时倔强而丧了性命的流光。
苏子陌本是个普通商贾里的小公子,家里算不得富可敌国,但也论得上富裕,自小与青梅聂菀熙相知相爱,原以为自己此生便得此结果,圆满一生,不想世事难料,家里一时遇难,得意了苏子枫,葬送了他一生,也毁得他身陷囹圄,难以脱身。落了个今日这等身份,当真可悲可恨。
指上琴声骤收,凌乱琴音四散开来。苏子陌蓦然盯着门外,眸底没有半分情绪。
雨落如珠,敲打着碧瓦飞檐。连接成线的雨幕里,铎渃右手撑着绘竹油纸伞慢慢向揽月轩走去,地上被雨珠激起的雨水溅湿了他的鞋面,散开大片大片水痕,左手中那盏灯笼,在夜风轻轻摇摆,晃起一片朦胧的光。
今日本是晴空大好,不想到了黄昏时分,却蓦然袭来一阵暴雨。
铎渃多时不到揽月轩来,便捡了个这种坏天气,来看看苏子陌。
铎渃刚到揽月轩的院门上,伸手推门的动作却忽然滞住,缓缓收回,垂在身侧,默然望着紧闭的房门。
瓢泼雨中,雨声闭空,一阵肆意疯狂的笑声在雨声中响起,狂放不羁的笑声中带着无尽放肆响彻暗夜,却被雨声掩了大半,被大作的雷声带远了方向。
铎渃迟疑了一会,吹熄了灯,伸手推开院门半个缝隙,顺目而去,一道身影在黑夜里,电闪雷鸣中,凌乱的练着剑法,一会儿又癫狂的又跳又蹦,仰着头,让雨水肆虐着脸庞,苏子陌呼喊着,笑着,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有什么东西似是一根毒针在心上狠狠扎了一下,铎渃右手中的伞早已在看到苏子陌疯狂举止之时,不知被夜风带去何处,雨水肆意的浇透了铎渃全身,铎渃却仿若不晓,透过沉沉黑夜,看着苏子陌在电闪雷鸣中,疯狂的发泄。
苏子陌手里握着半截让风吹折而下的篱障枝,在暴雨中,狂肆的练着剑法,剑式凌乱,他也只是想到一式算一式,直至浑身丧尽力气,跌坐在地上,一手胡乱的抹着脸上的雨水,一手握着枝条,抽起地上大片大片的水花。
苏子陌忽然伏在地上,电闪如练,极速划破夜空,照着苏子陌寂寥狼狈不住颤抖的身影,低低的哭泣声压抑得混进雨声里。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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