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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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
沈剑浪关好窗子,坐到桌边。
蓝依看看他,又看看另外两人,有点摸不清头脑:“圣主,您找我?”
“剑浪,你跟她说。”
“是,”剑浪朝向蓝依,“去年卧龙山庄发生的事情,喀香卡教主可有耳闻?”
蓝依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知道卧龙山庄一个长老偷练移玉,被晟教主手刃,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那教主可听过七星血咒?”
“当然听过,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剑浪微笑,将一个锦盒推到蓝依面前,蓝依不明就里地打开,里面摆了几件物事:素绘药瓶、一包深紫药渣、一根毒针。
“这是当日在卧龙山庄搜出的药瓶,从雁荡炼丹炉下收集的药渣,还有沾了七星血咒施蛊人的毒针。”惑影晔道,“教主能看出些什么?”
蓝依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沾了点药渣放在舌尖尝尝,她从小接触各种毒物,早就不怕这些幻药迷粉,又倒出药瓶里剩下的药粉尝尝,“这两种是一样的,是一种强效**,和七星血咒不一回事。”
剑浪得惑影晔授意,详细叙述了扬州琼花亭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他们的怀疑,以及慕容逸的所见。蓝依越听越心惊,在听到惑影晔说:“既然能直呼喀香卡教主的名字,这人一定跟五仙教关系匪浅,教主从小长在五仙教,可听说过此人?”时脸色唰地褪去血色,“我不知道什么闵让,这事从头到尾都跟五仙教无关。”
沈剑浪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光牵扯到渺尘教和卧龙山庄,连雁荡派都牵扯其中,还请教主据实相告。”
“我……我的确不知道什么闵让,你们问错人了。”蓝依起身就走,却听见慕容逸一句:“他们叫闵让大公子,敢问教主,五仙教中有几人被称为大公子?”
蓝依眉头蹙成川字,她毕竟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没有这些人的阅历。
深吸几口气,转身过来,“好,我告诉你们,但你们要保证不伤他性命。”
“本座保证。”
“那我就说了……其实他不叫闵让,他的真实身份,是我的亲哥哥,喀香卡蒙让。”
这个答案出乎三人意外,惑影晔疑道:“既是你哥哥,为何要投入重阙麾下为重阙做事?”
“这……”蓝依皱起眉头,“哥哥他早就不在教中了,当年他为了教主之位跟姐姐撕破脸,被主母赶出祝融圣坛,踪迹全无,他是怎么投入水竹宫,为什么会帮重阙做事,我也不知情。”
“他是被赶出去的?”苍绿明眸抬起,若有所思地看着蓝依。
“……是。”蓝依轻声道,“当初他对姐姐做了……不好的事情。主母大怒,念他是自己亲骨肉的份上,就只把他赶出了祝融圣坛。”
“本座记得,湘西吕家与你们五仙教是死敌。”
“是,可他没有理由要投入重阙麾下,谁都知道重阙对吕家恨之入骨。”
“三十六计中,有一招叫借刀杀人。重阙看中了蒙让的毒术,蒙让看中了重阙的能力,他们之间的交易……很划算。”
“你说谎!我们的教义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哥哥再恨我们,也不至于做那些事!肯定是姓重的给哥哥下了什么药,才让哥哥不得不屈从于他,不然……不然哥哥怎么会对晟教主做那些事情?!”
慕容逸静静地看着她,“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蛊术,却听父亲说过,中蛊的人行事异于常人,可闵师弟在山上一切正常,不像是中了蛊。”
“我相信哥哥……他不会做出那些事情……圣主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不杀他的!你答应过的!”
惑影晔闭上眼睛,语调冷然:“我们走。”
蓝依推开门,池砚清站在阶下,见她双目通红,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在这里?”蓝依的声音闷闷地。
“圣主亲自去释放莫阁主,我看他们都出来了,独独不见你,就觉得不对,寨黎姑娘说你不在客栈,我就过来了,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蓝依点点头,一把搂住池砚清,泪水决堤:“砚清……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先别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啊。”
泪水浸湿了砚清胸口,池砚清心疼地伸出手,揉揉蓝依脑袋,“乖,有不痛快的说出来啊。”
“我哥……不知道为了什么,跑去重阙那里……把七星血咒种在晟教主身上,害死绿袖……我不相信我哥会做出那些事,他一定是被蛊惑了……砚清你说,圣主会不会杀了哥哥……会不会杀了哥哥?”
池砚清脸色微变,他出道时晟析刚出关,有些内情他并不清楚,但晟析是惑影晔的心头肉,惑影晔能原谅伤害自己的人,唯独不能原谅伤害晟析的人——哪怕一星半点。
他收紧怀抱,柔声道:“是,你哥哥一定被重阙蛊惑了,他一定不会那些事情,这都是误会。圣主处事公正,不会冤枉你哥哥的,快别哭了。”
“真的么?”
“真的,相信我。你哥哥不会有事的。倒是你,都哭成小花猫了。”点点蓝依鼻尖,池砚清微笑,“等下去洗把脸,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回岭南。”
“回岭南?”蓝依愣了下,“不,我现在不能回去。”
“为什么?”
“他们要查的事情跟哥哥有关,我得跟着他们。”
“好,”池砚清点头,“那我们就去洛阳。”
通体金黄的蛇蛊静静蛰伏在暗处,涂了重漆的木盒被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打开,拎起里面蜷缩着的小白虫。
苏念见那不断蠕动的白虫,头皮一阵发麻,心里也打起了颤。
死亡……他是不害怕的,他畏惧的,是失去记忆,变成没有情感不会思考的药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把惑影晔身上有双生蛊的事告诉重阙,也许能让重阙放他一马。
然后……他也没脸再去见惑影晔了。
他可以眼一闭腿一蹬从此无牵无挂,但丹灼怎么办?重阙是何等心狠手辣之人,怎么会放过丹灼?
不,他根本不能算是人。
炼制未成的半药人,甚至比不上一个完整的药人。
蛊魔重阙,真真正正的魔。
“这是本宫新炼出的蛊,名曰万蛊噬蚕。本宫正想着拿谁来试蛊,你就送上门来了。”
苏念别开头,不去看他。
苍绿妖眸凑了上来,重阙挑起苏念下巴:“这么俊俏的脸扭曲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本宫还真挺期待的。”
苏念哼了一声。
“从额心游移到四肢,向心脏聚拢,期间所受痛不可当。还记得你们圣主咒毒发作的样子吗?比那个难受百倍,苏公子可想好了?”
“七星血咒是你种在晟析身上的?”
重阙冷笑:“是本宫对他手下留情,不然他能安然活到现在?”
“圣主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对他这样。”
“他没有得罪本宫,他只是得了不该得的青眼。”
“吕丹卿?哈,重阙,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强者,原来你是个可怜虫啊,”苏念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得不到他青眼,就要杀了得他青眼的人,呵,况且那算什么青眼!有本事的话,也让吕丹卿那么待你啊,欺凌无辜算什么本事?!”
“惑影晔怎么配得上丹卿重视?!我只是想告诉他,这天下没有人比我更强,没有人比我更能保护他!无辜?你说惑影晔无辜?哈……他是挺无辜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哄得你们一个个唯他独尊。他是奇门圣主又怎样,还不是被本宫玩弄于鼓掌之中?”
“你不光是个可怜虫,你还是个变态!是啊,没有什么人比你更强,因为你不是人啊,哈哈哈哈,一个被做成半药人的怪物,难怪丹卿会不要你!哈哈哈哈……”
重阙恼羞成怒,一耳光扇在苏念脸上,苍白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苏念顿了顿,大笑道:“你打啊,你打啊,你就算打死了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怪物,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怪物!你以为绑架了我,就能操控武林盟和奇门?早晚有一天,你的真面目会被揭露于世,为天下人不齿!”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苏念不知道,重阙把他的头狠狠撞向柱子,砸的他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额心痛的厉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在里面不停的蠕动,想撬开他每一块头骨。
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万蛊噬蚕。
姆雅静静地立在床边,从侍女手中接过帕子,一点点拭净他面上的血迹。
“李夫人,”重阙走到姆雅身后,表情沉重,“真没想到惑影晔会这么恨我,连做客的李公子都不放过。没保护好李公子,是我的过错。”
“这不怪你,”语声清冷,“为了保护夫君,水竹宫已牺牲了太多人。要怪,就怪那夺我夫君性命之人,”一滴泪滴在李良人毫无反应的尸体上,姆雅手一顿,转过身来,“我已退出江湖多年,本不愿再招惹是非,他既伤我夫君性命,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夫人……”重阙眉尖微蹙,“夫人既然已宣布退出江湖,这些是是非非就不能再介入其中,对方毕竟是奇门圣主,事情闹大了,对夫人声誉不好。”
“他还怕事情闹大?”姆雅冷笑,“我是金盆洗手,不是恩怨不问。被他杀死的人是我夫君,我岂能轻饶他?杀人偿命,凭他什么圣主,杀我夫君,就是与我喀香卡姆雅为敌,难道我退出江湖就不能号令五仙教众了?”
重阙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神采:“夫人决意要报仇,我也有几句话向夫人说,公子毕竟是在水竹宫出的事,水竹宫有无法推脱的责任。且不说他身边有楼颦风、谢迁、楚泽、莫吟几位高手,单说他已把移玉神诀练至最高重,就够难对付的。”
姆雅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可我夫君不能白死,他惑影晔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不放过,其心肠狠毒可见一斑。他有移玉神诀,我五仙教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诛心蚀骨,不死不休。就算是拼上我这条命,也要为夫君报仇。”
“是我太大意才让那奸人得逞,不过夫人放心,我会手刃那奸人,为李公子报仇。”
姆雅微愕:“重宫主已经有办法了?”
重阙点头道:“重阙的世伯是泰明宗,他们鬼手宗中的至高绝学痴绝绵骨爪可与移玉齐名,世伯把秘籍交给我,就是为有一日应付惑影晔的。只是……”
姆雅见他面露难色,忙问:“只是什么?”
“只是重阙自幼体弱,只练到一半就不成了。重阙斗胆,恳请夫人为重阙打通周身经脉,修成痴绝绵骨爪。”
姆雅眉心一跳,打通周身经脉的确可以让武功突飞猛进,代价却是寿命急剧缩减,让重阙放弃性命去为李良人报仇,那绝不可能,重阙没这么白痴,她也不会这么天真。难道……?
重阙见她面色有异,忙道:“不瞒夫人,重阙只是我的一个身份,我的另一个身份,是湘西吕家五公子,吕丹施。我的心上人被苏念下了剧毒,惑影晔为隐瞒此事,灭我水竹宫大半人手。他昏迷不醒,我却什么都不能做……至于我本身,我是无所谓的。”
“无所谓?”姆雅轻声重复,“等我大仇得报,你要的解药也拿到了。为什么不找处僻静的山林相守一生,反而急着要送死呢?”
重阙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透过窗子,看向遥远的山峦:“因为,那个人的眼里心里,从来都没有我的存在。而我……我是迟早都要死的。”
“为什么?”
手心一翻,重阙没有答话。
姆雅疑信参半地搭上他的脉搏,只静了一会儿,便愣住了:“你……”
重阙苦笑:“有时候,为一个人做尽了一切,比不过另一个人什么都不做。夫人若是决意要报仇,就快点动手吧,等他们出了锦官城再找,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