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并蒂两生同舟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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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寒暑交替,又是一年莺飞草长,明媚春光。回雁楼头座无虚席,谈笑声、斗酒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丝竹管弦之音,一派热闹景象。
“啪!”
一声脆响,众酒客知是酒楼的说书先生要开口了,喧闹声总算小了一些。只听那说书先生缓缓道:“今日老朽要给列位说的,便是那十年之前武林中发生的一件大事……”
只说了一句,就有人插口道:“你要说的,定是那九大派端了魔教老巢之事了。”
说书道:“这位莫性急,正是此事。话说那日刑域之内,我正道九大派的英雄们个个英勇无比,邪魔外道血流成河,哀嚎遍野;但最厉害的还是那玄英宫主谢奂……”
“他怎么个厉害法?”
“只见他一人一剑独闯邪教大殿,一路上遇佛杀佛遇遇鬼杀鬼,一剑刺死右护法,又一剑挑了大使者,直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那净莲宗主呢?”
“那小贼诡计多端,让他给逃了,不过谢宫主却杀了她娘——无恶不作的魔教妖女琼光夫人!”
“好!”
……
在一片拍掌叫好的热闹气氛中,角落里一个白衣男子静静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
这青年便是说书人口中剿灭魔教的大英雄——玄英宫主谢奂。方才那说书人的话,前面还只是让他感到夸张可笑,最后那一句,却使他难以忍受。不愿再回想旧事,谢奂翻身上马,极速驰向渡口。
谢奂此行,是为了给同门师兄聂锋求药。数日前,外出办事的聂锋终于有了音信,却是被弟子抬进山门,至今昏迷未醒:他身中至阴至寒的毒掌,要医此伤,需得深入极乐山采得“两生花”。而极乐山正是邪教极乐教的所在,谢奂不愿门人涉险,因此孤身前往。
及至渡口,谢奂上了条小船,靠着船舷盘膝而坐。河面映着春光,波光粼粼煞是好看,而谢奂全然没注意到,他在想着聂锋蹊跷的伤势:聂锋是玄英宫数得上的高手之一,那一掌十分阴毒,究竟是何人所为?想起此事,谢奂心头总觉不安。可惜聂锋一直昏迷不醒,无法知道伤他的是谁,只有救醒他再说了。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竟是向谢奂横架膝上的剑摸去。谢奂将剑抄在手中,扭头冷冷道:“你干什么?”那人缩手笑道:“这位兄台的剑不错,很不错,小弟只是想摸一摸罢了。”谢奂又是诧异又是好笑,懒的和这怪人说话,扭过脸去继续看着河面。谁知那陌生青年居然挨着他一屁股坐了下来,伸头就近仔细盯着谢奂的剑看。谢奂被他弄的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只有狠狠瞪着他的后脑勺。
那人忽然“咦”了一声,盯着谢奂道:“这把剑叫做‘辟离’?”谢奂皱眉:“你不是看见剑上的字了吗?”那人道:“那兄台便是谢奂?”谢奂微感诧异:这怪人竟知道辟离剑属于自己。他点了点头,那青年笑道:“如此甚好!”从地上一越而起,向谢奂一揖:“小弟名叫阿久,请谢前辈和我比剑!”
谢奂闻言一愣,这才仔细打量起面前这青年来:他身着一件洗的泛白的蓝衫,背着一柄重剑;此时一脸的跃跃欲试,那笑容略带稚气,灿灿眸光中掩不住欣喜之意。
谢奂心道:原来他就是和自己剑术齐名的“阳熵剑”阿久。却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比剑?”
阿久道:“世人都说‘南辟离,北阳熵’,你我在此相遇真乃幸事,当然要切磋剑法,彼此增进。”
谢奂冷着脸不去理他。
“莫非……前辈怕输?”
谢奂被他烦扰的狠了,站起来道:“比就比!”心想赶快打发了他完事。
阿久欢呼雀跃,抽出背上的剑,使了一招表示恭敬的起手式:“得罪了!”长剑一摆,挺剑直进,劲风虎虎,剑势甚是霸道,险些将谢奂的剑荡开去。
与月舞剑的薄窄轻灵不同,阳熵剑剑身宽厚,分量也重;而这阿久年纪甚轻,内力却十分浑厚,两者相得益彰。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谢奂也来了兴致,凝神应战。
船家早已骇的够呛,船也不划了。小船在河心打转,凌厉剑风将一白一蓝两条人影裹在其中。两人越斗越快,阿久打的兴发,剑势如同暴风雨中连绵汹涌的怒涛,要把天地间的一切都卷入其内。而谢奂整个人却如同在风浪中游动翻腾的蛟龙,凭着绝佳轻功在窄小的渔船上进退自如。斗到酣处,只见谢奂足尖轻点船篷,飞身跃至半空,剑尖对准阿久天灵,疾扑而下!
“啊哟!”阿久闪避不开,慌忙格挡,心知这一招还有若干变化后招,自己却是破解不了。
最后关头,谢奂收住剑势,将腰一拧,翩然落地。剑锋仅是削断了阿久的几缕发丝。
阿久抱拳笑道:“前辈好厉害,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谢奂收剑,忍不住道:“你可否不要再叫我前辈了?”阿久道:“也好,谢前辈比我也大不了几岁,那以后我便叫你谢大哥吧!”
谢奂无奈,心想反正下了船就各走各路了,于是坐到船边继续发呆。
阿久还是像刚才一样,挨着谢奂坐下,道:“谢大哥剑上风华,果然名不虚传,小弟自愧不如。不过我也很厉害,只是这船太小了,有些施展不开……”
谢奂微觉好笑,哪有人输了还说自己很厉害的?不过也确是实话:刚才比剑之时,这阿久居然逼自己使出了本门绝招“天龙月舞”,不愧是与自己齐名的“阳熵剑”阿久。
阿久说了一会儿,见谢奂始终不答腔,小心翼翼道:“谢大哥是否嫌我鸹噪讨厌?若是如此,我便不说了。”
其实谢奂只是话少,兼之心中有事,并非故意不理他,笑笑道:“不是。不过你能够安静一会儿也很好。”
阿久展颜道:“不烦就好。”果然不再多话,伸开四肢躺在了船板上。谢奂扭头看时,只见那阿久竟已睡着了。
小船在如镜的河面缓缓滑行。船上的两个人,一个倚着船舷坐着发愣,一个伸手伸脚的躺着睡觉。四周只有桨儿拨水的声音。
阿久睡了一会儿便醒来,刚想伸个懒腰,身边那人的样子却使他忘了动作:谢奂一动不动的抱膝而坐,痴痴的望着河面不知在想什么;他的嘴唇轻轻抿着,映着波光的眼睛里,满是悲伤难过。
阿久觉得奇怪:谢大哥的剑法都这么高了,还有什么好难受的呢?但他心里也隐隐约约的知道,这悲伤应该不是为了什么剑法。阿久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竟也难过起来,不由的痴了。
船儿划的虽慢,不一会儿也到了对岸。谢奂向阿久道了再会,便向前走去。谁知这阿久竟与自己并肩而行,态度自然的就好像他们是多年老友一般。
谢奂皱眉看他,阿久笑道:“谢大哥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不如大家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谢奂道:“你到底要去哪儿?”阿久道:“我本来没有打算,所以谢大哥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谢奂道:“那你最好不要跟着我。我此行是到极乐崖求药,极为凶险,且需快去快回。”阿久惊道:“如此凶险,我更要跟着你去了。不知谢大哥需要什么药?”
谢奂将药名及聂锋的症状告诉他,阿久点点头道:“那么你更得带上我了。我曾经为了医治师父,潜入过‘两生花’所在的极乐教总坛,若有我陪同,定能事半功倍。”说罢便当先行去。
谢奂见甩不脱他,只得勉强答应下来。心道好在阿久修为深厚,如遇危险自保不成问题。
于是两人结伴,日夜兼程的向西而去。千里迢迢,有阿久在旁倒是不觉得寂寞。这阿久是个剑痴,见到好剑,就想摸上一摸,见到高手,就想比试比试,一路上谈的最多的也是剑法。谢奂渐渐与他熟了,觉得他虽然不通事故而且话多,但明朗直率、纯粹天真,常使谢奂生出亲切之感。甚至有时候,阿久性格中的单纯善良,竟会让他想起自己心底的那个人。
行了半月有余,这一日终于到了极乐崖。崖底乃是一片树林,其内怪树遮天,黑暗阴森;蟒蛇毒虫爬行游动,斑斓丑恶令人毛骨悚然。阿久掏出前几日在市集买的雄黄,作成火把点燃了,与谢奂一人一支拿着入林。原来毒物一般都怕雄黄,两人一路上果然未受到虫蛇骚扰。
谢奂笑道:“路上是聒噪一些,但果真是该让你跟来。”阿久道:“这个自然,我阿久一定能护谢大哥周全。”
谢奂听闻此言,心头微觉别扭,岔开话题道:“要寻那两生花,还要走多久?”
阿久道:“恐怕要进入极乐教总坛。上次来时听人说,这极乐教有三样宝贝,一为两生花,是治病救人的奇药;二为极乐草,是无人可解的奇毒;三为《五毒经》,据说记载着天下所有奇毒的解法。哈,不知若有人中了极乐草之毒,《五毒经》能否解得?这岂非自相矛盾,不通的很!”
谢奂此行只为取得药花,对毒草、毒经不感兴趣,闻言只淡淡道:“极乐教擅用毒药,若是与他们打交道,你我需得分外小心。”阿久道:“不如我们还是悄悄潜入,在极乐教里面四处找找,若是找到就直接拿走便了。”谢奂道:“既然是宝物,必定收藏的极为严密,还是先向那教主言明的好。”商议定了,二人继续前去。
又行一二十里,忽然眼前豁然开朗,阿久喜道:“就是这儿了。”
只见荫荫绿草、似锦繁花之中,一座座精舍错落有致,鸟语花香阵阵,看那模样倒像是一座镇子,谁能相信这就是江湖上闻之色变的极乐教?
谢奂上前请通传,那门人用怪异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点点头去了,一会儿便出来说教主有请。
谢奂与阿久随着引路之人进入教中,只见此间景致果然优美,但所遇之人很有些怪异:女子倒还罢了,男子个个鲜衣招摇,许多竟还敷粉施脂,形态妖异。行至一座华美屋舍前,有人为他们挑开珠帘,两人走将进去,顿时目瞪口呆。
屋中央鲜艳的波斯地毯上,一男一女赤身裸`体的拥在一起,竟是在交欢。谢奂、阿久二人都是面红耳赤,谢奂拉起呆愣的阿久转身就要出去,忽听一个男子声音道:“两位不是来求药的么,怎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