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2 泰山地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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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灏今日起晚了,因此早朝也比平日晚了一会儿,他无精打采地朝殿下站着的群臣问道:“诸卿关于地动之事,可还有什么建议?”
殿下鸦雀无声,没有一人开口。
元灏的目光从群臣头顶望过去,果然今日安国公、杨大人和刘大人都没有来上早朝。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奕王身上,今日大皇兄看自己的眼神好似更加冷漠了。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开口问道:“奕王可有建议?”
“臣以为应先派人前去查验灾情,看地方官员是否虚报瞒报、是否开仓放粮。若灾情严峻,皇上可再下拨些银两帮助灾民重建房屋,减免赋税徭役,如此既能抚慰民心,又示皇恩浩荡。”奕王出列说道,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
元灏又看向另一侧的护国大将军:“大将军以为如何?”
“臣以为然,只是这查验灾情的人选还需慎重。”宋成岭声音醇厚,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只是眉骨处一道伤疤显得模样丑陋,着实看不出和眉目如画的母后是表兄妹。
元灏又不放心地扫视了一遍群臣,见毓王确实没来上朝,才开口说道:“既然奕王和大将军对此事意见一致,那便如此办吧,人选之事就交由大将军来定夺。只是……”元灏说着又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昨日朕听安国公说天降异兆是警示帝王有失,心中便一直惶恐不明,直到兰太妃向朕哭诉说,安国公年事已高,入朝议事已心力不足,朕这才明了上天怪罪朕的原因。”
“朕让康公公仔细做了核查,昨日早朝有六名官员告假,今日是十一个,除了工部侍郎贺重山是因为母亲病重之外,其他人告假的理由均为身体不适,而这些身体不适的人中又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元灏看了一眼殿下依然茫然的众臣,又接着说道:“虽然眼下朕才登基,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可是朕不该不体恤朝臣,阻止年迈的臣子告老还乡。这些老臣年轻时已为大晟殚精竭虑,年老后却不能颐养天年,实乃朕之大罪过。”
这时,殿下众臣都窃窃私语了起来。元灏咳了一声,又说道:“因此,朕拟了些该还乡养老的名单,打算多赏赐他们些珠宝和良田,让他们好风风光光的回家去。此事便交由吏部尚书赵清赵大人去办。康公公,把名单给赵大人送去。”
殿下的朝臣早就又吵嚷了起来,赵清从康公公手里接过名单,一时不知是该欢喜自己不在告老还乡之列,还是该忧愁这名单上有好几个不好相与的主儿。
元灏听着殿下吵嚷的声音小了些,才开口问道:“诸卿可有异议?”
“臣有异议。”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出列说道,元灏看了他一眼,一时间想不起他的名字。
“皇上,臣愿为大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是皇上强要把臣撵出这宣政殿,臣只有……只有撞死在这大殿上了!”老头说着就看准了柱子打算一头撞过去,幸好被眼明手快的大将军给拦下了。
“孙大人这是何苦?”宋成岭把人拖倒在地,不赞同的说道:“先不说名单上是否有孙大人还尤未可知,就是孙大人真的在列,也该为大晟国运着想,勿要让皇上为难才是。”
“正因为警示之事关乎大晟国运,皇上才不可如此草率定论!”旁边的冯大人又开口说道。
元灏正要开口,宋成岭又抢先说道:“若地动警示的不是此事,那冯大人倒是说说皇上可还其他过失之处?”
那冯大人被大将军的威仪吓得后退了两步,一时支支吾吾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元灏感激地看了宋大将军一眼,“众卿若是没有其他异议那便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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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灏一路打着哈欠回到了寝殿,他昨天得了个有趣的话本,一直看到子时过了才睡。现下他正打算再睡上一会儿,却听康公公通报说,中书令姚大人和礼部尚书萧大人求见。这两位是父皇留给他的辅政大臣,虽然有些不情愿,元灏还是让康公公把两人请了进来。
“听说皇上今晨还没有用早膳,实非养生之道啊。”姚泰一进门就朝元灏数落到。
康公公赶紧说道:“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现在就去御膳房给皇上准备吃食。”
等康公公出了门,姚泰又语重心长地说道:“皇上此刻应该在奉天殿批奏折才是。”
“批和不批有什么区别,朕的奏折都是大将军挑拣过的,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看得朕头疼。”元灏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
“皇上,治国无小事……”
“好了姚大人,还是先说正事吧。”萧道远在元灏不耐烦之前及时地打断了姚泰。
姚泰尴尬地捋了捋胡子,又改口说道:“臣等看了赵大人手上的名单,皇上此举恐怕会激怒奕王啊。”
“姚大人说得有理,皇上虽然剪除了奕王的党羽,但若是逼得奕王孤注一掷,反而得不偿失。”萧道远附和道。
元灏打哈欠的动作一顿:难道朕今日又不小心得罪了奕王吗?明明是你们逼着朕要罪己,朕想破脑袋才想到这么个罪责,连名单都是朕放弃了看话本的时间,忙了整个下午整理出来的,完全是依照“年事高,常有疾”的标准整理的,朕怎么知道他们全都是奕王的党羽啊?
元灏简直欲哭无泪,正打算给两位辅政大臣从头解释一番,却突然听到屋外康公公大喊道:“奕王,您现在不能进去,皇上这会儿正跟姚大人……”然后房门就被“砰”地一声踹开,奕王大步走了进来。
“皇上恕罪,老奴没能揽住奕王。”康公公跪在门外,身后还跪着一溜小太监。
大皇兄打小习武,手脚功夫不弱,他若要硬闯进来这群小太监自然拦不住。元灏朝康公公挥了挥手,示意他先退下。康公公起身把两扇摇摇欲坠的门勉强关上,才带着人退下。
元灏看着面前威武霸气的奕王,又回想了一番早朝时的情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倒是萧道远先打破了僵局,“奕王如此匆匆赶来,可是有急事找皇上?”
奕王元沨冷笑着依次看过屋里的姚泰和萧道远,最后盯着元灏的眼睛说道:“臣来辞官!臣请辞刑部尚书一职!”
“大皇兄……这是何意?”元灏结结巴巴地说道,“朕……你……你这刑部尚书的官职还是在封王之前父皇定的,怎么突然就要辞官了呢?”
“但凡平时跟臣走得近的官员统统被皇上革职回乡,皇上难道不是要臣退出朝堂,从此只做个闲散王爷吗?”元沨从怀里拿出一方印鉴放在元灏面前,“这是刑部尚书的官印,皇上另择能人吧!”
“大皇兄!”元灏看元沨转身要走,想也不想就上前抱住了他的手臂,“大皇兄你不要走,你误会朕了。”
元沨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却被元灏牢牢抱住。元灏说着说着竟然还哭了起来,“皇兄,你真的误会朕了,朕只是看那些大臣们年迈,做事又不勤勉,就想趁此时机送他们回乡养老罢了,并没有想到他们都是你的党羽啊,不对,是并没有想到他们都是平日和你走得近的啊。”
“好!”元沨见他死不承认,气得笑了起来,“旁人暂且不说,那安世伦今年才过三十,也是‘年迈’吗?”
“他虽然正值壮年,可是腰部有疾,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养病。”元灏抽抽搭搭地说道。
“那中书令姚大人呢?”元沨又指着屋里的姚泰说道,“他已年近古稀,却为何不告老还乡?”
姚泰:“……”
“姚家是世族,代代都在这京城里住着,他还乡也是还在京师啊。”元灏在元沨的衣袖上蹭了蹭眼泪,又接着说道:“父皇驾崩,朝政不稳,朕今年也才过十八,做事难免思虑不全,皇兄若是也要离我而去,那大晟的江山可怎么办啊?皇兄,你忘了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你还拿糖哄我仰起脖子让你捏脸吗?”
元灏拿起桌上的印鉴又放回元沨手里,“那时候我们关系多好,纵使灏儿顽皮做错了事,大皇兄也从未责骂过灏儿一句。”
元沨抽了抽嘴角,最终还是握住了手里的印鉴,“常捏皇上脸的人是瑞王,臣只捏过一次。”
元灏见他肯接下印鉴,高兴地仰着泪痕未干的脸说道:“那要不皇兄再捏一次?”
元沨闻言额角青筋直跳,他一把抽回手臂,快步走出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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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招哀兵之计用得真是巧妙,奕王总算是顾及些兄弟情义。”姚泰看着元灏,一脸赞许。
萧道远也朝元灏行了一礼,“吾皇英明。”
什么哀兵之计?他和奕王真的是兄弟情深好吗?元灏在心里忍不住腹诽。不过他哭得有些累了,不愿再同那两人多言,反正他解释了也不会有人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