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 王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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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菲里克公爵的底邸上,正有贵客来访。
"老朽在这里祝贺特尼昂将军得胜归来。"
"哪里哪里,"特尼昂也举起杯盏,"还要多谢公爵大人提携之恩。"
酒酣畅聊时,特尼昂得意地笑着说:"战争这么快就能平息,想必陛下也很高兴。"
埃菲里克半阖眼眸,掩盖住里面老谋深算的精明:"那可未必。"
特尼昂吃了一惊:"陛下不也不喜欢……"
"那个人早就和我们不是一心,或者说,从未一心过。"
特尼昂的冷汗冒了出来。
"将军要小心一人。"
"谁?"
"贾斯汀·阿芬克斯。"
"不会吧,当初他是怎么对陛下的,而且陛下也没有对他有任何委任……"
"此一时非彼一时。"
拉提的寝殿里,也有两人正在品茶。品得正是那包绝品,红樟茶。
两人却只是静静地品茶,谁也不先开口。
"我还是好奇,侯爵阁下怎么会转而支持我这个半路当王的人。"还是拉提先按捺不住。
"陛下怎知我不是贵族们派来的间谍呢?"乌奥拉尔回以一问。
"我可还记得侯爵阁下不肯苟同贵族们的做派,登基大典拂袖而去之事呢!"
"陛下可是要问罪?"乌奥拉尔笑问。
"当然不会。"拉提也笑起来,既而,他却收敛了神色,起身对乌奥拉尔深鞠一躬。
"陛下怎可……"
拉提却摇头坚定地制止了他,让自己这一躬深鞠到底。只有真正坐上那个位置才会明白,贵族是怎样一个固守自己群体利益的团体。
这些年在索亚实行改革,但凡触及到贵族的利益,无一不遭到以埃菲里克为首的贵族保守派的强烈反对。原本以贾斯汀为首的激进主战派却势弱。拉提再怎么努力周旋,也是成效甚微。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能有乌奥拉尔这样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开明贵族站出来,实在是他之幸,索亚之幸。
乌奥拉尔却在心里回答了拉提的问题:因为我相信,您会是位伟大的王。现在是,以后更是。
"那么不知侯爵阁下对于匡那开战一事……"
"陛下不妨叫我乌奥拉尔。"
拉提微讶,乌奥拉尔单论年龄,都比他大了一倍不止。恭敬不如从命,他有些羞赧地笑道:"乌奥拉尔阁下。"
微微涨红的脸显示出他有些天真的小拘谨,才让人恍觉,他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
"匡那一役不得不战。这是各国对索亚新政改革的试探,我们决不能退缩。"
拉提深以为然地点头。
"陛下不如……"
乌奥拉尔对拉提附耳,如是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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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那发生战事,全索亚的子民都知道了,他们都在等待他们伟大的王,做出何种选择。
贾斯汀摔了重剑,褪下战袍,窝在自己的卧室里看书。
"骗子!"
他摔了一字未入眼的书。距离战事传来,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谁是骗子?"
贾斯汀心里一紧,竟有一种狂喜蔓延开来。却并不抬头:"哦,陛下来了。"
"是骗子来了,来证明他的清白。"
"如果是那件事,陛下请回吧。"贾斯汀重新拿起书,翻了一页,并一本正经道:"我早就说过,已无心……"
"我来接我的将军大人。"拉提笑着向他深深一揖。
直到晚年,拉提想到当时贾斯汀精彩的表情,还是会忍不住发笑。当然,无一例外地都会被贾斯汀"施以报复"。
贾斯汀的脸从脖子往上,慢慢涨红,直到耳尖都红得滴血,全身僵直地像一尊雕像。拉提心想,原来这个人害羞时是这种模样呀,贾斯汀却连话都说不完整:"你、你、谁是你的……"
后来贾斯汀曾问过拉提,当初为什么那么对他说,拉提说,他答应过他来请求他的。贾斯汀无语,那算是请求?调戏还差不多。却不能真的将这话挑明。拉提暗笑,他总不能告诉他,他是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让他手足无措的吻,一时心血来潮,借机报复吧。
"你为何……你竟然相信我?"贾斯汀已经恢复镇定。
"你所带的兵,没有一起欺压人民的行径,你所打的仗,没有半点多余的伤亡。如果这些还不能成为理由的话,因为你是贾斯汀。"
拉提认真地看着贾斯汀,向来温润的脸上,目光灼灼,让贾斯汀想到太阳神的神采。
特尼昂匆匆赶到埃菲里克公爵府里,与埃菲里克密谋。
"果然不出公爵大人所料,陛下已经在白天接触了贾斯汀。"
埃菲里克猛然睁开的眼睛迸射出精光。
"将军此刻便回去收拾行装,连夜赶往匡那。老朽明天一定会说服陛下,继续派将军驻守匡那。"
特尼昂先是一愣,而后下定决心般重重点头。
他们打的是先斩后奏的主意。
"陛下,希望您不会让老朽失望。"埃菲里克的嘴角噙起一抹讽刺的笑。
XIV
索亚王宫的大殿上,任谁都可以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索亚的两派大臣对昨晚发生的事,各执一词,僵持不下。而凭埃菲里克的威望,拉提对这样的结果根本无力回天。
他沉痛地大喊:"诸卿竟然要置先王的英灵于不顾,让先王在天上也不得安息吗?"
"息事宁人本是最好,先王若在,也必定不想让匡那的子民再受战争之苦。"保守派立即反驳。
"可若是战事一直僵持不下呢?匡那的子民岂不更苦?"
"怎么会,特尼昂将军英勇神武,定会为陛下击退联兵。"
"万一败了呢?"
"陛下多虑了。"
然而特尼昂确实败了,而且败得那么迅猛,甚至就在各保守派信誓旦旦为他打保票的同一天。谁都无法接受,索亚如此强大的军事实力,竟会败给三个小国。
"看来计划进行地很顺利,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乌奥拉尔捋须,拉提但笑不语。
在大殿上看到贾斯汀的众人都神色各异。
贾斯汀却只是静静地站着,战袍加身,重剑戟地。
那些曾跟随他的人早已激动地想要落泪,他们那个叱咤风云的头领,回来了!
保守派们却陷入恐慌。他们甚至觉得自己早已陷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却根本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贾斯汀,你早已不是索亚的将军,却持剑入殿,该当何罪?"埃菲里克大怒。他怒成就了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
"公爵阁下,我甚是痛心。"拉提的表情看起来却一点都不痛心,至少比不上保守派痛心,"我如此相信特尼昂将军,却没想到……"
或许今天之后,索亚的大臣们将再一次刷新对他们陛下颠倒黑白的本事的认知。
"陛下,即便特尼昂将军战败,索亚有的是栋梁之材,陛下实不该将这个罪人……"
"栋梁?"贾斯汀睨一眼埃菲里克,"公爵大人眼中的栋梁,原来就是个刀一架在脖子上就投降的软蛋吗?"
所有的人恍然大悟。
主战派原先的将领甚至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贾斯汀与拉提对望一眼,咧了个大大的笑容给他,拉提回以微笑。
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两人之间微妙的波动,却还在惊异,那位冷酷的大将军,什么时候与陛下……这么要好了?只有埃菲里克明白,至此,他才是彻底的输了。
XV
拉提准备去匡那亲自迎接贾斯汀。临行前,把王宫诸事都托付给了乌奥拉尔。
"陛下,您放心地去吧。"乌奥拉尔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乌奥拉尔……真的,非常感谢您……"拉提此时真的很想抱抱这位,给了他父亲般关怀的人。得此良臣益友,实是他此生大幸。
特尼昂兵败潜逃一事,先斩后奏保举他的贵族,谁都脱不了干系。埃菲里克却一人将此事承担下来。他已隐退居家,不再过问国事。埃菲里克让索亚的贵族免遭洗劫,贵族们却也因失去首领,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乌奥拉尔,没想到最后叛变的,竟会是你,女王库拉尔德的父亲,先王的亲外公,乌奥拉尔·克劳迪阁下。"
"说不上是叛变吧。"乌奥拉尔不太常笑的脸上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两个年纪相仿的老人在一盘棋桌前对饮,却是一人执酒,一人品茗。
"陛下呢?"埃菲里克问。
"在他最想待的地方。"
"一个男人身边?"埃菲里克不屑。
乌奥拉尔却摇摇头。他望着匡那的方向,却像是望到最远的天之彼岸。
"在最能让他感受自由的地方。"
"他已经得到了整个索亚。"
乌奥拉尔却说:"他并不想得到它,他只是,想守护它。"
埃菲里克看着乌奥拉尔离开的方向,沉重的眼皮包覆住他眼里所有的波动:"看来您真的没有让我失望。"
拉提是被贾斯汀抱上匡那城头的,得到了所有守城将士的一致起哄。拉提的脸色微红。
贾斯汀激昂地给他讲自己如何一战而退兵千里,神采飞扬,豪情万丈。这个人果然是天生的战将,生于此,死于此。把自己的身后托付给这样一个人,似乎也不错。拉提想着。
"陛下,陛下?拉提·尼古拉斯!"
"啊?"拉提回神。
"你竟然走神?不会是在想,乌奥拉尔吧……"
拉提"噗嗤"笑出声。他想起贾斯汀看到他叫乌奥拉尔的名字时,像遭到背叛一样的眼神。
"嗯,确实在想他。"在满意地看到贾斯汀的表情后,又笑着说:"想他有没有把王宫的事处理妥当。"
贾斯汀抿着嘴不说话了。
"怎么,还生气?"
依旧不为所动。
"他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了。"
"那也不行!"贾斯汀重重地在拉提唇上印下一吻。
夕阳的光辉从天际照耀下万丈霞光,一吻方歇。
"呐,贾斯汀,"拉提倚着贾斯汀的肩,俯瞰匡那城头映入眼底的万里河山,"今后的路,必定还是险阻重重,你愿意陪我,将这索亚的山河和子民,守护到最后吗?"
贾斯汀想起他曾问拉提,既然不喜欢征战,这一仗却为何一定要打。他说,凡我索亚子民,即使我被踩入尘埃,我也定要守护到底。
贾斯汀的眼眶浸上湿意。如果全索亚的子民都需要你来守护,那么,就将你交给我来守护。
他与拉提十指相握,郑重道:"我愿意。"
我愿意,在这条王之路上,与你偕首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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