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夜晚的奇尼波吵闹的出奇。它是希亚的垃圾场，被母亲遗弃的孩子。
    乱瓦废砾堆砌的小巷，随处可见毫不避讳交姌的身躯，呻吟声悠长地飘散着，正如这个城市的名字，疯狂而绝望。
    “寇德大人，下面就是奇尼波了。”
    “听说最近这里私自改造人体很猖獗，我是奉命来彻查。”
    “那里脏污不堪，您要是视察，派下属去就。。。。。。”
    寇德并没有说话，径直走向飞船的舱门。随身光球立刻发出耀眼的光包裹全身。那是希亚只有上层贵族服饰上才配有的，为贵族出行提供方便的交通工具。
    戴尔希脑中闪过寇德冷峻地并无一丝多余表情的面容，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招呼了几个人也紧跟着下了飞船。
    闹哄哄的街市像垂死的病人在呻吟，空气中的腐臭让人窒息。戴尔希几次想提醒寇德大人开启衣服上的空气净化按钮，可是想起那张冰冷的脸，欲言又止，只有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连那窒息的腐臭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Ⅱ
    米斯诺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挣扎着坐起来，手上和脚上的束缚尽除，身体里的躁动也已停歇。他试图站起来，才发现腿还软得打颤。
    米斯诺苦笑。
    “你醒了。”
    米斯诺打了个冷颤，这个男人，已经回来了吗？
    “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米斯诺悄悄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做那种事，让他干什么都行。
    他穿好衣服随寇德出了房间。说是衣服，也只有几根布条遮住乳头和**而已。在希亚，衣服是各种科技功能的载体，越有权势的人，越有权利穿更多的衣服。而他们这种性奴，仅仅只要那种地方有衣服就够了。
    几天的折磨让乳头肿胀，和衣服的摩擦让人格外难以忍受。米斯诺就这么几乎全裸地向寇德走去，没有丝毫忸怩和羞耻。
    “你的身体还是那么性感，米斯。”
    米斯诺再次看到寇德那张万年冰山的脸上，裂出笑容。还是忍不住惊奇。
    “看，那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米斯诺顺着寇德的手低头，奇尼波破旧的霓灯汇集起来，竟也如星空般耀眼璀璨。米斯诺浑身颤抖起来，如果不是那天，如果不是那天！
    那天之后，他便忘了羞耻为何物。
    Ⅲ
    奇尼波街角的一间酒屋，昏暗的光从窗户和门缝中透出来。突然，门开了，几个醉汹汹的人从里面缠着扭滚出来，滚到一旁便互相抚摸、吮吸，做起爱来。
    寇德看着自己脚边脱得精光如野兽般耸动着身体的人，脸上的表情仍丝毫未变。戴尔希几乎抑制不住自己要去额头擦汗的手，喉结滚动，却像是哽住了，只发出“咕咕”的声音。
    酒屋柜台后的门连着仓库，穿过仓库却别有一番洞天。
    莹白的手术灯光芒如昼，各种让人瞠目结舌的仪器应有尽有。让人怀疑自己真的是身处奇尼波那种处理“废品”的垃圾场。
    “米斯诺医生。。。。。。”
    米斯诺停下手中的动作，连续几个小时的动作让他的脸色苍白。“布吉妮婶。。。。。。再试一次，再坚持一会。。。。。。”米斯诺慌乱地翻找起来。麻醉药已经见底，可替代的器官也找不到。
    米斯诺已经无计可施了。
    雷欧纳特那群可恶的大人物！米斯诺在心里恨恨地想着。他们掌管他们的生死大权，他们“制造”他们，失败的残次品就送到奇尼波来，自身自灭。。。。。。
    我们都是废品。米斯诺悲哀地想着，而他耳边又听到更令他绝望的话：“医生，不要再为我费心了。从来到奇尼波那天起，我们的人生就被注定了，我早就活够了，让我去了吧。。。。。。”
    “不！”米斯诺怒吼着，神情却萎顿下来，整个手术室透出绝望的悲凉来。
    Ⅳ
    在雷欧纳特豪华舒适的房间里，在房间里温暖柔软的大床上，米斯诺无数次地被调教，无数次地被折磨。直到大脑已经失去知觉一片空白，他仍然回想起那晚在那间酒屋后的手术室里，自己面对寇德时那种发自内心的颤栗与谄媚。他眼神空洞，无声地笑了。
    “看来你还没有受到教训。继续吧。”
    那个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后面的入口不知被送入什么东西，突然米斯诺全身痉挛地翻滚起来。可惜，他的手脚都被绑缚在床柱上，他剧烈地翻滚抽搐，也只有铁链撞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米斯诺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里像是伸出了千万只触手，不停地探索者，攀附着。那可怕的东西像是有生命一样，不停地寻找着他身体内的可乘之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直肠被占领了，而那东西似乎还不满足。
    恐惧紧缚了全身。自从上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米斯诺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一股痉挛般触电的感觉窜遍全身。那里，那里是。。。。。。那东西似乎终于找到了归宿，欢快地撞击着。米斯诺感受到了全身的颤抖，感受到了自己前端铁一般的肿胀，才想起，自己那里早已被束缚封住了。
    恐惧！燥热！颤栗！
    他想死，他真的想死。。。。。。
    他下意识地翻滚着，却丝毫的不到缓解。没有人可以拯救他，没有人会同情他，他是“废品”！
    米斯诺终于想起自己受到这非人待遇的起因。他用他嘶叫地早已沙哑的声音，艰难地说：“寇。。。。。。德大人。。。。。。主。。。。。。人，我错。。。。。。了，饶了。。。。。。我吧，求求。。。。。。”
    泪水从他的眼角淌出来。
    寇德捏着他的下巴让他面向自己：“想通了？”
    “是的，主人。。。。。。”
    “记住，米斯诺，你的命是我给的。”
    Ⅴ
    米斯诺被穿上了衣服，这是自他来到雷欧纳特，自他被调教以来破天荒的头一次。
    衣服很华美，米斯诺触摸着那种手感，想到自己第一次在酒屋见到寇德时，他全身贴身剪裁的华贵礼服、靴子和披风，纯白的一丝不染，是奇尼波的居民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他早想到了他身份不凡，却没想到他竟是住在雷欧纳特的大人物。
    寇德回来了，看到装扮起来的米斯诺，愣了一下。
    “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体性感，没想到把它们掩藏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米斯诺难得见那个一本正经的人说这样调侃人的话，他心里诧异，却低头思索：看来寇德今天心情很好。
    “还在闹别扭吗？”寇德笑着问。
    “主。。。。。。人？”他试探性地开口，在这样轻松愉快的场合，这样的称呼反倒让他不自在。
    “叫我寇德。”
    米斯诺吃了一惊，寇德却不由分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Ⅵ
    米斯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欣赏雷欧纳特。它的确很美。它是希亚的中心，是所有奇尼波的人只能想象的存在。
    寇德带米斯诺去了雷欧纳特的空中花园。空中花园名副其实。雷欧纳特的建设者们用一种完全透明的承重玻璃作壁，只有在受到重力撞击时才显示出实体，平时是完全透明的，像空气一样看不出一点痕迹。
    米斯诺就像在空中漫步一般，云雾在脚边缭绕，好似天堂。他想起自己在奇尼波的废墟中翻出的那些古书，除了一些医术外，还有一本《圣经》。据说，那是几千万年前他们人类信奉尊崇的一本圣书。书中描述，天有七重，分别有各类大天使掌管，天使如何慈爱，主又是如何万能，解救众生。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世界，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脏话：全他妈是扯淡！
    “你好像并不高兴。”
    米斯诺凝视着转身回头看他的寇德，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主人，”
    “我说了，叫我寇德。”他打断他。
    “寇。。。。。。德，我想回家了，你能让我回奇尼波吗？”
    寇德注视着米斯诺的脸渐渐冷了下来，直至像平常那样，冷峻如冰。他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米斯诺看到那雪白的披风在风中鼓动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Ⅶ
    米斯诺一直很讨厌你奇尼波。
    因为那是一个只有腐臭、糜烂、欺诈、迷惘，如臭水沟垃圾场一般的地方。而事实上，他们的确是希亚的“垃圾”。
    自从四千多万年前，人类被一场细菌袭击，遭受灭顶之灾几乎灭亡，全世界仅存的几位科学家发动了变革人类历史的大革命。经过这么多年的进化，人类早已不再通过两性来生育，而是类似“克隆”的方法。当然，现在已经不叫“克隆”，而是被称为“制造术”。
    据说，当年创造这个世界的那位大人物还活着，他“制造”了八位最完美的人来掌控这个世界，并赋予他们最适合各自岗位的八种性格：睿智、勇敢、仁义、良善、欲望、狠戾、奸猾、冷漠。
    寇德·阿尔克斯坦因就是代表冷漠，他的职责是惩罚与规制。
    据说，由于科技的进步，这八位大人几乎获得了永生。他们居住在希亚的最中心——雷欧纳特，各司其职，管理着这个世界。他们按照需要，制造出劳动者、政治家、医生、教师和仆人，甚至性玩具。
    所有人，从一开始便被注定了命运，所有人，都和谐地在这个偌大的希亚生存，无一丝争执，无一毫不满。他们如同被植入了程序，想其所让想，做其所让做。
    但不管科技如何让进步，总有不合格的“产品”存在，这便有了奇尼波。它早已不属于西亚，它如毒瘤般被切除抛弃。
    米斯诺从出生开始就在奇尼波。
    Ⅷ
    米斯诺讨厌奇尼波，不仅因为它肮脏，而且因为，这里只有无边的死气，只有放纵和绝望。让他窒息。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米斯诺得到了那个废墟中的“古书”。奇尼波的人是无法接受教育的，但他应该感谢制造他的人给了他一副好脑子。米斯诺自学会了那些东西。他欣喜若狂。
    他想要抗争，想要改变，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只能默默等死的命运。即使国家遗弃了他们，即使活着也猪狗不如，但他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难道有什么错吗？”
    米斯诺看着走进来的一身白衣的贵族男子，冷漠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他害怕了，不停地嘶吼控诉：“你们已经遗弃了我们，为什现在还要来管我们！这是你们的错！我们有活下去的权利！”
    寇德一直不为所动的脸终于转向米斯诺，他看了一眼一旁只剩一口气的布兰妮，平静地说：“其实你心里希望她早点去死吧。”
    米斯诺几乎跳起来！他惊恐地颤抖着身子。没错，这种连生的希望都没有的人，还不如死了的好！他想再辩解些什么，可是太害怕了，连嘴巴都丧失了说话的功能。
    “我以违叛希亚的罪名将你逮捕，跟我走吧。”
    米斯诺跌坐在地上，他感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绝望和恐惧。他没有错，他帮助人们活，帮助自己活，他不要死，不要死。。。。。。
    “大人，我愿做猪狗，求您。。。。。。”
    寇德看着跪伏在自己脚边的男人，抖如筛糠，涕泪横流。
    “如果你不想死，就做我的狗。现在，舔我的鞋吧。”
    米斯诺震惊地抬头，那个男人一身圣洁的礼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中是万年不变的冰霜。
    Ⅸ
    雷欧纳特中心城的地下十一层，是希亚“造人”的工厂。“制造术”得到了进一步的改善，掌管制造的莫瑞利特·斯科特宴请了其他七位掌控者前来观赏和庆祝。
    这次的主要成果在性奴的改造上。培养了大量新式的性格，在耐受性和痛觉感应上都有了极大的改良，尤其是“那里”的舒适度。
    米斯诺曾跟随寇德在贵族的宴会上见过那些性奴。他们几乎没有智商，或者连羞耻心都不被赋予，只是依据本能迎合他们的主人。米斯诺感到发自内心的恶寒，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这下迪塞尔有福了。”维斯当姆揶揄着，大家都笑了起来。迪塞尔是欲望之君，希亚的凡俗之事都归他管。
    “你也选两名回去。”莫瑞利特拉住寇德，“尝尝新鲜的吧。”
    “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莫瑞利特看似漫不经心，随手端起一杯侍者手里的酒，抿了一口。“一年了，你对从‘那里’带回来的那位，似乎太上心了些。。。。。。”
    “‘那里’的，不也是你造出来的么。”寇德讽刺。
    莫瑞利特已无暇惊讶那个寇德竟然也有闹情绪的时候，他有些激动：“希亚有的是性玩具供你玩，为何偏偏执着于那种东西！他们早已不是希亚的子民，他们是被遗弃的狗！”
    “那你就当我养了条狗好了。”
    寇德转身便走，依旧是平静到冷漠的声音。莫瑞利特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这样执着的寇德。
    “寇德，你。。。。。。”
    我不想亲手把挚友送上那改造台啊。”莫瑞利特看着寇德的背影，喃喃自语。
    Ⅹ
    自从那天出游不欢而散，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寇德依然每日来找米斯诺做爱，仿佛那日之事并不曾发生。
    然而米斯诺还是察觉到了不同。以前的寇德，似乎更温柔，而且他再也没叫他“米斯”
    寇德的性欲很强，他从身后进入米斯诺，像要撞进他的灵魂一般，深深地纳入，抽出，再纳入。他亲吻米斯诺的后颈，直至全身。却仍不满足。他把米斯诺翻转过来，在床头按了一下，一串黑色的皮质腕锁垂吊下来。
    米斯诺顺从地把手腕送上，腕锁把他的整个身体都拉地笔直，高度刚好是他的“那里”容纳了寇德的庞然大物。
    寇德打开机关，米斯诺便全身痉挛起来，他感到自己全身都叫嚣着被填满，他不自觉地扭动起腰身，让寇德的**在自己身体里摩擦，那种快感，几乎将他吞没。
    “主。。。。。。人。。。。。。”
    米斯诺的声音已带上哭腔，这场格外持久的性事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周，他实在是受不住了。
    “叫我的名字。”
    “寇。。。。。。德。”
    “恩？”
    “痛。。。。。。”
    寇德停下了动作，让米斯诺面向自己：“乖，”他在米斯诺的唇边印下一吻，“我会温柔点的，米斯。”
    寇德的呼吸渐渐粗重，米斯诺阖上眼睛，有晶莹的东西从他眼角滑落。
    “对不起。。。。。。”他说。
    XI
    莫瑞利特邀请寇德到家中作客。他饶有兴致地拿出他们当年刚被父亲大人造出来时，八个人一起酿的红酒。
    “四千多万年的酒，没有人有这个口福吧！”他笑着，给寇德倒了一杯。寇德似乎也想起往事，冷峻的脸上漾出一点轻微的笑意。
    “可惜，当年的八个人，真正剩下的，也只有你我二人了。”
    寇德拿着杯子的手一顿。
    “别人不清楚事实，难道你也不清楚吗？违逆父亲大人是什么下场。。。。。。高登尼斯、维斯当姆，甚至迪塞尔，他们还是原来的他们么！”莫瑞利特激动起来，而且你会惊讶的发现，这位掌管希亚所有人生老病死的仁义之君，眼中竟似有泪光闪烁。
    “我不想再。。。。。。”
    “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个，那我先回去了。”寇德平静地站起身。
    “寇德！”莫瑞利特跳起来，“那个人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我自己会判断。”寇德的声音越来越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你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寇德看着屏幕中赤裸的米斯诺，僵直在了原地。
    XII
    这是一件阴暗地让人发抖的屋子，让人联想到刑房。
    米斯诺的双手被吊在床头，全身脱得精光，头低垂着，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床边站着的人皮肤白皙地可以与月光媲美，狭长的眸子让人心悸。如果说寇德给人的是一种威压，迪塞尔就是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颤栗。如今，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正一脸痴迷地盯着米斯诺的身体。
    “啊，太棒了，这种敏感度，这种反应！比任何一个莫瑞利特造出来的东西都要完美！”
    米斯诺来找迪塞尔的时候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甚至，他被迪塞尔绑缚到床上的时候，也没有料到这场折磨会让他这样的难以忍受。
    迪塞尔用手滑过米斯诺的皮肤，米斯诺立刻颤栗起来。
    太痛苦了！
    全身的每一处细胞都躁动着，翻滚着，一齐涌向身体的那出，却全都堵塞在那处。他似乎感受到了血管的炸裂，骨骼都被噬咬。米斯诺的脚趾痛苦地蜷缩起来，口中呜咽不断，眼泪淌了满脸。
    停下，快停下啊！
    如果说，刚开始找上这位大人是谋划已久，那么现在，他由衷地感到后悔。
    可是，他连求饶都做不到。
    迪塞尔的手指每游走一处，他的身体就如同被刀锋刮过。米斯诺痛苦地睁大眼睛，直到昏厥，他的脑海中闪过的竟是寇德包含爱意的爱抚，一次又一次全身心地占有。。。。。。
    XIII
    寇德紧握的拳头显示着他的愤怒。
    “你要去哪儿！”莫瑞利特急切地拦住他。
    “他不该染指我的东西。”
    “是‘你的东西’哭着求着迪塞尔那么做的！”
    寇德回过头来，莫瑞利特发现他眸中竟有痛色，大惊失色：“寇德，你不会真的。。。。。。”
    他不敢相信，他害怕说出那个答案。
    “他不该。。。。。。那样对他的。。。。。。”
    寇德转身就往外走去。
    “寇德·阿尔克斯坦因！因为一个废品，你违逆了父亲大人的意思将他放到身边，现在又要因为他，去向兄弟问罪吗！”
    “我没有这样的兄弟。”
    “老兄，你这样说我可真伤心。”迪塞尔笑意盈盈地款款走来，仿佛来赴一场老朋友精心准备的盛宴。
    “把他还我。”
    “这可是他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迪塞尔摊手，笑意不减。
    寇德的眸子已经寒冷如冰，心中却慌乱如麻。他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他得去救他！
    “寇德，作为兄弟，我奉劝你最后一句，这件事你别再掺和了，这也是父亲大人的意思。”
    荒诞不经的迪塞尔难得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寇德却理也不理，径直走向了传送门。
    XIV
    米斯诺做了一个怪梦。在梦中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漂浮在空气中，他的身体从脚部开始，一节一节地断裂开来。他惊恐地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似乎有人在狂笑，又似乎夹杂着声声焦灼地呼唤。。。。。。
    米斯诺睁开眼睛，意识慢慢回拢。他想起了自己是在奇尼波被抓。
    米斯诺用身体做交易，换自己回奇尼波的机会。迪塞尔答应了他，却在他前脚刚到奇尼波，后脚就被人抓了回来。名目由叛国罪变成了反人类罪。
    米斯诺笑了，现在他是真的不怕死了。
    或许，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再见寇德一面，没能亲口为自己的背叛对他道歉。
    水牢的外面，一位沧桑的老者注视着这一切，他身上穿的是在这个世界从未见过的西装革履。其实，他的皮肤样貌并不老，只是那双历经万事的眼睛，怎么也不能让人相信，这是个年轻人。
    “看来你终于死心了。”
    米斯诺循着声音看向来人，他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老者似乎不够尽兴：“你犯得是反人类罪，你所有的器官都会被摘除，身体会被挫骨扬灰。你是人类的罪人。”
    米斯诺“咯咯”的笑了起来，他或许意识到自己的死期将至了，或许意识到眼前的人便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我是人类的罪人？这里哪还有人类？只不过是你的玩具而已，加纳森博士！”
    老者的眼珠鼓动，好似在生气。一瞬间，光影消散，原来那不过是他的一抹投影。
    XV
    米斯诺最终没有死。
    莫瑞利特最后一次见寇德是在雷欧纳特地下十一层的“改造台”上。
    他亲自把他送到那里，送上那个高台。
    他们这些被父亲大人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的管理者，是不会消灭的。一旦违背了父亲大人的意愿，唯一的命运便是被重新洗脑，重新构造思维。
    终于，他要把这最后的兄弟也送上那里了，他突然想到，若是哪一天，自己也需要被“改造”，便再也没有兄弟来送他最后一程。
    “别哭，兄弟。”
    寇德轻松的笑着。莫瑞利特从未见过寇德这种舒心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知道吗，他是‘人类’，是父亲大人决不允许的存在，你这么做是徒劳，你。。。。。。”莫瑞利特看着一脸坦然的寇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寇德笑了。“我早查过他的出生记录，并不在任何你的制造记录里，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况且他那么惜命，不惜放弃自己的尊严也想活，胆小却刚强，顺从又倔强。我再也没见过比他更矛盾，比他更鲜活的人了。”寇德的神采渐渐黯淡下来：“他那么怕死怕疼的人竟然去从容赴死，是我们太逼迫他了。”
    “别说了。”莫瑞利特已经哽咽。
    “兄弟，我很高兴。最后我能按自己的意愿去活。”寇德闭上眼睛，眼前却又冒出那个人时而哭得稀里哗啦，十二倔强愤恨的神情，无声地勾起了嘴角。
    没有人知道那天寇德·阿尔克斯坦因在创造者加纳森那里说了什么，只是，处死米斯诺的命令最终被撤销了。
    希亚的历史记录：
    希亚历四千八百二十三万五千五百五十四年
    十二月二十四日
    奇尼波居民暴动围攻雷欧纳特，最终被镇压
    十二月二十五日
    罪人米斯诺·阿谢尔无罪释放
    冷漠之君寇德·阿尔克斯坦因处“改造”之刑
    XVI
    米斯诺年轻的时候，奇尼波和现在完全是不同的光景。那个时候的街巷断壁残垣，臭气冲天，每到夜晚，人们便像野兽般恣意放纵。
    曾经，他也和朋友们在一间昏暗的酒吧里做着同样的事。大家相互拥抱、相互做爱，拼命地抓住什么，却只有一场空。
    他记得尼克曾搂着他的脖子开玩笑说：“米斯，要是我们能被贵族大人们看上该多好，哪怕是当性玩具，也好过现在。。。。。。”米斯诺怒气冲冲地甩开尼克的手跳起来：“贵族的蠢蛋们对我们做了什么你难道忘了？”他大声地吼着，以掩盖自己一瞬间动心了的心虚。
    米斯诺静静地悬浮在空中，随身光球发出淡橙色的暖光。
    人老了便恋旧呢，他竟然怀念起奇尼波的从前来了。那里曾经是他和他相遇的地方。
    米斯诺笑笑。他的样貌早已不再年轻。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他，醒来后却在一间豪华的房间内，全身锁链尽除。他再次看到了那位穿着奇怪的老者。
    老者的手一挥，一幅荧幕出现在他面前：奇尼波的人竟潜到雷欧纳特发动了暴动。当先的人便是尼克。
    看来他带回奇尼波的东西起作用了。米斯诺的内心涌出报复的快感。
    “垂死挣扎，我倒小看了你还有这本事。”
    “我不过想让他们知道，猪狗不如，还不如死了的好。不想死，就要去反抗。”
    “所以说我才讨厌人类！你知道你的自私害死了多少人吗？”
    “希亚的‘神’什么时候把我们当‘人’看了。”米斯诺笑。
    “你回去管理奇尼波吧，”老者无奈地阖上了眼皮，遮盖住里面的沧桑，却遮不住言语中的苍凉，“希亚的垃圾希亚也会负起责来，我会给你门提供食物、医疗和教育。”
    米斯诺愣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站着，仿佛成了一尊雕像。
    “为什么。。。。。。”
    “有人对我说，四千多万年前的那场灾祸没有使人类灭亡，而今，人类却真的快要不复存在。他说他愿意做一个真正的人。”
    米斯诺酿跄了一步，已经模糊的眼中淌出了泪水。
    XVII
    米斯诺成了奇尼波的名人。
    当年那场暴乱死了很多人，却也为活着的人争取来了生的权利。
    奇尼波的居民感谢雷欧纳特的那位大人，却更感谢米斯诺。奇尼波不再死气沉沉了，他们都有了活的希望。有时候，一些活泼胆大的孩子甚至会揪着米斯诺的胡须问：“米斯诺爷爷，听说你去过雷欧纳特，那里漂亮吗？比奇尼波都漂亮吗？”“爷爷，你很老很老了吗，你都有皱纹啦，我的奶奶和我妈妈一样年轻呢！”
    米斯诺笑着抚摸孩子们的头。
    雷欧纳特很漂亮，那里有制造出希亚子民的豪华工厂，也有美轮美奂的空中花园。那里还有一位伟大的贵族，冷漠之君。
    奇尼波的所有居民都有了延续生命的权利，米斯诺却不再感兴趣了。
    米斯诺找到莫瑞利特，急切地向他询问寇德的情况的时候，莫瑞利特仿佛化身成了另一个寇德，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拒绝：“他没死。”
    希亚的掌控者永远都不会死。”
    米斯诺欣喜的表情凝结在脸上：“你。。。。。。什么意思。。。。。。”
    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莫瑞利特，你要的资料。”他走进门来，依旧是那身雪白圣洁的衣袍，他瞥了眼米斯诺，脸上冰冷的神情未变：“你有客人，那我先告辞了。”
    XVIII
    三十年，在希亚漫长的历史中也许只是小小的一笔，却足够奇尼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米斯诺执行完一天的视察工作，刚回到住处。
    “大人，刚刚雷欧纳特的一位大人来过了，说是找您询问奇尼波自卫军游行的那起事件。”
    “自卫军游行？”米斯诺疲惫地按了按额头。
    西边的波立瓦西发生暴乱，自那起奇尼波的暴乱后，好似在希亚开了个头，各地的居民们常以暴乱来表达意愿，宣泄不满。雷欧纳特召集各地的自卫军去镇压，却独独少了奇尼波。米斯诺当然知道这是加纳森那老头心结难消，可是血气方刚的奇尼波自卫军哪里肯依。他们说，希亚既然已经承认了他们是希亚的子民，就该给他们报效国家的机会。
    自卫军游行，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米斯诺为这件事已经奔走了好几天。雷欧纳特竟然亲自来人了？掌管军事的是勇敢之君帕瓦尔，如果他来，便是要招募奇尼波自卫军了。可是米斯诺深知坐镇雷欧纳特的那位老者，这是不可能的。可若不是招募，那便是问罪。掌管惩罚与规制的是。。。。。。
    米斯诺迅速穿好刚刚脱掉的衣服，问管家：“那位大人呢？”
    “回公馆了。说是请您明天抽时间。。。。。。”
    米斯诺已经启动随身光球，风一样地冲出门了。
    XIX
    “寇德大人，请您随我来。”
    米斯诺谄媚地笑着，内心却激动得想流泪。他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引路，每走一步，都像踏在记忆的长河上。
    “不是说带我去关押游行军带头人的地方吗？”
    “是，是，马上便到了。”
    寇德不再说话，冷着的一张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他却不由得记起，似乎很久以前，自己也曾来过这样一个偏僻小地，接待的人也是这么小心谄媚，让他心生不快。
    一切似曾相识，又似乎根本不同。
    米斯诺带寇德走进一间酒屋，这里似乎已经废弃，房梁上铺着厚厚的灰尘。穿过酒屋柜台后的仓库，他们进入另一个房间。
    “你骗我。”寇德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恼怒，却并不表现出来。
    “他们只是想报效国家，出一份力而已，有什么错吗？”
    寇德看着这个一反常态的男人，谄媚消失，一脸义愤填膺，心中有说不出的怪异。
    米斯诺继续嘶吼，内心却在颤抖：“既然你们承认，我们也是希亚的子民，就该给他们平等的机会。这是你们的错！他们只是争取权利！”
    寇德看了一眼上窜下跳的米斯诺，平静地说：“其实你一点都不希望他们去参与平乱吧。”
    米斯诺呆住了。他想大笑，却哭得几乎嚎啕起来。已有皱纹的脸更加皱成一团，似笑非哭，让人分外好笑。他死死地抱住寇德的腿，哭的那样开心：“大人，求您宽恕他们，我会说服他们放弃，我愿做猪狗，求您。。。。。。”
    那是一个涕泗横流的老男人，与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影子完全不同，寇德却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那你就做我的狗吧。”
    米斯诺惊喜地抬头，淌满脸的泪水模糊了他已日渐衰老的五官。他咧开嘴角，扯出一个明媚的笑：“是，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