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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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的功夫,几样色香味俱全的下酒菜便端上了桌:一碟老醋花生,拿颗粒饱满的花生剥除外壳用凉锅倒上香油炸至金黄微微变色,沥干余油,喷上少许白酒搅匀,浇上掺了糖、醋、酱油、盐、香料的红亮酱汁儿,那滋味,焦脆酸香的馋人;一盘炒卤香干,干豆腐切大块厚片备用,拿油、盐、胡椒粉、辣椒面、花椒面、粉面儿秘制的调料混合腌制,切好小葱节改刀碎末儿入锅炒香,下入香干,做出来的豆腐色鲜味美回味无穷;馏热了一盘子干切卤味,简单配上小碟儿的盐辣椒,卤香四溢;还另煮了老侯家几个吊在井里的鲜玉米棒子拿来垫垫肚。
    “尝尝看,尝尝看,晖子这菜拿手。”等菜上齐,老侯请各人都坐下,尽地主之谊招呼道,然后率先动了筷子。
    “魏哥好手艺!这菜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章参谋快吃快吃——”郑升枝也夸道,殷勤地拿筷子摆酒还替章克俊夹了些菜。
    “谢谢,我自己来吧。”章克俊推辞几句,接过来尝了尝,不论是老醋花生还是炒香干都很入味鲜香,味道的确很好,便放开吃了起来,他一直没吃东西,确实有些饿,边吃边不忘赞道,“魏大厨的手艺很厉害啊,团里的弟兄口福不浅!”
    “别光吃,喝酒,喝点酒……”贺得妹斟满酒,急不可耐端着杯子直往章克俊鼻子底下戳。
    章克俊不疑有他,正要接过来。
    “他身上有伤不宜喝酒,给我吧,咱几个喝就行了!”伙头听了众人的夸赞满脸掩不住的笑容,连带着对章克俊也和气许多,甚至念着他身上有伤竟发了善行替他挡酒。
    “晖哥你干嘛啊,这是我敬章参谋的酒,你要喝自己倒,”贺得妹不高兴的瞥他一眼把酒杯拿开,恭恭敬敬两手捧着塞到章克俊手里,“章参谋,之前多有得罪,万望海涵啊!”
    “哪里的话,都过去了,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我能喝。”章克俊豁达道,一口饮尽这杯酒。
    “好,小枝儿,快,再满上,你先别喝,也给章参谋敬一杯,晖哥也来。”贺得妹见章克俊把酒喝了,脸上笑意堆得更多,搡了搡郑升枝要他倒酒。
    “小枝儿是郑升枝的小名?这名字起得不错,有文化,朗朗上口寓意又好。”章克俊接过第二杯酒,没话找话的夸到。郑升枝倒因为这句无心的夸奖乐开了花,心道章克俊心明眼亮不记仇,立时觉得亲切起来。
    “贺得妹这个名字是盼着有个妹妹吧,你们家弟兄很多?”章克俊又问,索性借这个机会和几人拉拉家常套近点关系,缓和缓和气氛。
    “唉,那是,我家弟兄七个,我老七,从小一帮混小子一天到晚四处撒野惹事,大了要分家,爹娘操不完的心,”贺得妹笑笑,夹了一筷子香干有一嚼没一嚼的道,“看别家养的闺女漂亮伶俐又贴心,家里就盼着有个可爱的小妹,这样二老还不至于那么苦,有人能关心照应……别说这个了,喝酒喝酒!”说着又给章克俊的杯子满上,半逼半哄的要他再喝。
    “别,少来点吧……”章克俊拗不过,只好又喝下去。他知道自己的酒量,本以为连灌几杯没大碍,谁知这么点酒水下肚胃便烧了起来,接着蔓延到心上,他感觉心窝里火热火烫,连带头也晕晕乎乎的,面泛桃花喝上了脸。
    “这酒是什么酒,侯爷自家酿的?后劲好足……”他话没说完便倒在了酒桌上。
    伙头魏正端了第一杯酒还没沾嘴,一看章克俊已经喝倒了,顿时好笑道:“还真是个娘们儿,酒量忒差——”
    “你喝一个试试,这可掺了酒醉花,你不定会比他撑得久多少。”贺得妹伸手试探了一下,发现章克俊呼吸深沉浅慢已经半睡过去,这才收了笑脸,冷冰冰道。
    “格老子的,成心是吧?不让老子舒坦!你在酒里掺那玩意干啥,浪费我一坛好酒!”伙头魏吃了一惊,赶紧砰地把杯子砸在桌上不敢喝了。要知道这酒醉花平时无毒无害无色无味,一旦用酒送服,一朵花半坛酒便能醉倒一头牛!这章克俊连灌三杯,说说笑笑这会子才倒,不算差劲了。
    “行了,把他抬到炕上。”老侯道。
    “这……”郑升枝眉眼一跳,人站起来,不由自主的上前拦了半步,“你们这是干啥?不是说好了,事情都解决了,你们难道还想——”
    “想嘛想,赶紧把他弄到炕上,衣服扒了。”贺得妹不愿啰嗦,伸手托住章克俊的胸膛,提溜两个胳膊把他拖起来。
    “扒衣服干啥,难不成,难不成你——好那口?”伙头魏眼睛又瞪起来,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瞅着贺得妹。
    “呸呸呸,说的嘛玩意,就算他长得好看他TM也是个男的,我娘还指着我抱孙子,他能上,他能生吗?!赶紧帮忙。”贺得妹被这句话噎得一口气没上来接连吐了几口晦气。
    倒是边上的郑升枝闹了个大红脸,他对这事有点朦朦胧胧的好奇,之前说的那些荤话都是跟一些游手好闲的混子学的。那些混混到处调戏人,不论男女长得好的都叫他们荼毒了一遍,郑升枝便见样学样过过嘴瘾觉得十分阔气爽快,混蛋样子学了十成十,但这事儿具体什么意思怎么操作他一点也不懂,这才毫无顾忌的能说口出来,伙头魏和贺得妹这几句话,说的他心痒痒,但话没说透又隔着一层。犹抱琵琶,隔靴搔痒,说的就是这股心痒难耐求之不得的劲儿。
    “小枝儿怎么啦,思春了?”贺得妹眼尖嘴毒想得又深,偏巧瞧见郑升枝的扭捏样,不由的打趣故意逗他,“你来给他脱。”
    “我——”郑升枝这回不单脸红了,耳朵尖都鲜的冒血,真想脱又不敢,手指颤颤巍巍抖着,好不容易靠近了章克俊胸口上的纽子,解了几回都没解开。
    “你手抖什么呀,怕他醒?喝了酒醉花没那么容易清醒,你就是把他扒光了干那事他都由着你弄,不能反抗。”这时候伙头魏也瞧出了门道,琢磨出了滋味,他也觉得郑升枝心里可能想的不简单,所以故意拿半荤不素的话挤兑他。
    “我没——我不是……”郑升枝紧张到张不开嘴反驳,注意了全放在小小的纽子上了:章克俊身上衣服怎么那么多,外套的五个扣子,里面还穿着满是纽扣的衬衫,偏偏一个两个都系得那么紧那么严……
    “行了,你们别逗他,把绷带拆了,老汉我替你们参谋疗伤,我瞧着他进来的时候就不对劲,可能在窖里染了风寒一直强撑,喝点酒发发也好,”老侯看不过眼,上来解围帮手,“先得让他胸口的伤敞着,我撒点草灰帮他压压劲儿消毒,不至于感染。”
    原来老侯一直攒着的细碎烟灰便是这个用处。
    郑升枝弄明白是在开玩笑,登时不知是解了尴尬亦或更尴尬,心里松口气又有一丝怅然若失,但手上没闲着,动作变得麻利,打开了章克俊的外衣,把绷带揭下来,露出雪白胸脯上那个血窟窿。
    “哟嚯,真是个枪眼,他还真能忍。”老侯稀奇的凑上去瞧了瞧,还摸了摸伤口周围炸开翻卷的皮肉,这时候血洞的皮肉颜色鲜红,还不时随着伤者的呼吸渗出血丝和组织液,创口虽然处理过但并没有完全止血,甚至因为长时间活动而肌肉撕裂。
    老侯小心的将碾碎的草灰均匀涂抹在伤处,油灯哔哔剥剥闪烁灯花,光的昏黄璀璨打在章克俊白白薄薄的胸膛肌肉上,显出一种温甜如蜜的色泽,跟旁的那些皮糙肉厚粗鲁莽撞的汉子完全不一样。
    因为开过那样出格的玩笑加之这场景实在有些异样,众人都有些不自然,退在一边只等老侯处理完伤口便一起出去。只是郑升枝走的时候借口掖被角,悄悄碰了碰章克俊收在被子里的手——掌心温软,暖暖的,手指修长干净,微微有几处薄茧,是动刀动枪留下的痕迹。
    郑升枝的心因如此隐蔽的窥伺砰砰跳动,他假装设么都没发生似得,退出来时替章克俊关上屋门。
    “唔——明天我们早早走,不带他,他伤的太重了。”伙头魏伸了个懒腰道,紧绷的神经一时松懈下来就会显得特别疲倦。
    “老侯本来就没准备带他,让他借着药力好好休息休息,这酒醉花还是老侯抽屉里的,”贺得妹笑道,“章参谋这人啊,倒是识趣,待人不差,要我们直接跟他说不让他去,他肯定不会答应。”
    “这娃娃还是有点义气。”老侯也赞许,摸出烟袋烟杆,把烟斗里满满填上烟丝,从兜里掏出根洋火在鞋底一擦,刷的亮了一簇火苗。
    “侯爷给我一点,这么长时间只闻个味儿嗓子里痒得慌,”伙头魏问侯虎讨了一撮烟叶放进嘴里,稍有些苦涩的烟香蔓延在口腔,“嗯,那敢情好,等我们筹到了钱补好窟窿,就这三五天再带他去见团长,”他瞧着天上眨眼的星子,嘴里嚼着烟叶口齿不清冲深邃的夜幕畅想道,“到时候几件事都弄得好了皆大欢喜!我们再去河岸那边儿和师部圆满会师,领上他几袋子苞米、白米、鸡鸭鱼肉,好好做一桌皇帝吃的满汉全席!正经请章参谋一顿好的!”
    “一定要有个佛跳墙乱炖,冰糖盖碗儿八大件,糖壳雪梅……对了,还要给小枝儿做碗他最爱的煮到温吞稠腻的苞米碴子什锦粥,撒上点儿香白芝麻,那个香啊……”贺得妹说的嘴馋,一回头却见郑升枝没听他们说话,倒是站在门口呆愣愣地止步不前,便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想什么呢,苞米碴子粥都没吸引力了?”
    “哦,没什么没什么,碴子粥好吃,我们老家都爱吃这个。”郑升枝回过神连连摇头,赶忙将心事埋起来:有关朱团长和章参谋的风言风语私底下在队伍已经传开了……到底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但他清楚他不想它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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