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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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余…
崖余!
头好疼…方应看,你真是够吵的…
崖余…可愿抛弃江湖的千般忧愁纷扰,待在我的身边?
你…想都不要想!
崖余…声音渐远,直至再也听不见了。
为何,这一声“崖余”听得自己会心痛难抑……
听得自己好想流泪。
那飞扬跋扈的红色背影,是否早已烙入自己心怀?不知道。
但是无情你知道,你完了啊…
一旁静静等待的戚少商忽然听见无情重重的一声叹息,连忙走至床边迟疑道:“成兄可是醒了?”
无情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他羽睫微颤着,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戚兄…”无情刚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面色潮红,看得戚少商不忍,他伸手把住无情的手腕就往里面输了些真气,无情会意地运气,勉强止住了咳。
“多谢戚兄救命之恩。无情自当永生铭记。”无情郑重抱拳,语气感激。
“你我既以兄弟相称,这些虚礼又有何意义?成兄你可要好好的,以后风花雪月之时可要陪着我把酒言欢…”一向爽朗的戚少商语至最后竟有些悲切。
无情自然听出了不对,道:“戚兄,我昏迷了多久了?这些日子汴京可发生了什么?”
戚少商闻言,又想起当日之事,不免愤愤道:“得知你被米有桥抓住,我当天就派人去了天牢营救你。可是奇怪得很,平时戒备森严的天牢竟只有区区几人把守着。当时你已经昏迷不醒,刚把你救出,随后就有人在天牢纵火,明显就是冲着你去的,若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可见其心肠歹毒!”
他又顿了一顿:“无奈火势已大,来不及扑灭火,也怕劫狱的事情被发现,我的人就将你带回了金风细雨楼。你昏迷已有两天了,不过无妨,我已将你无事的消息通知了神通侯府,好让他们放心。”
无情垂眸静静听着,许久不语。
戚少商都快以为无情是不是睡着了,无情才缓缓开口,声音宛如清风拂叶般悦耳:“于是汴京各方势力都认为成某已葬身火海了么?”
“……目前看来,是。”
“方……”话刚出口,却生生哽住了。
方应看,他可还好?
他好不好与自己又有何干?
无情啊,其实你明白得很,你们今生永远都只能如此了罢?
宿敌,宿命中注定的敌人…
戚少商心中微微一动,那一声,他又怎可做未闻?无情,你又何苦。
“方应看被软禁在神侯府,等候发落。”
“戚兄,你能送我进宫么?我要面圣!”
戚少商一愣,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无情自小体弱,不过风寒其实也无大碍的。”无情挣扎着就要起床,却被戚少商一把按住了肩膀,无情疑惑地抬头,却看见戚少商面上是少有的愠色:“若是还认我这个兄弟,就好好给我躺着!”
“戚兄…”无情有些无奈。
戚少商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封已打开过的密函递给了无情:“这是诸葛神侯刚才派人送来的。”
无情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放下了密函,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失望还是不解?其实,都早就在自己意料之中了不是吗?
密函上的内容大概就是,无情的小楼与方应看的神侯府被御林军所搜,若干箱官银被从地下掘出,正是国丈大人被劫的生辰纲。又因天牢走水一事,陛下震怒,米有桥煽风点火使得陛下坚信无情没死,下了命令,无论在哪里发现无情,就地带回羁押在宫中。如发现有人包庇,当论极刑。而六扇门已乱,诸葛正我已进宫面圣了。惟今之计,无情只能背着“已死”的身份,伺机而动。
无情不免叹息,世叔本已年过七旬,理应退出朝野不再过问朝廷中事,可不忍见大宋江山日渐糜烂百姓受苦受难,以仍然辅佐皇上并诚恳进言,率他们师兄弟四人维持武林和朝廷法纪。
世叔从小就教育聪慧的无情,世上千万道,无论何道,为天下苍生,方为正道,方为永恒之道。
可是,世叔。行正道为何这样难,我们拥护的君主莫非真是口不明心也不明吗?您常说无情聪颖,天资过人,可无情…竟也不懂了。
“你且休息着,外面发生什么我会迅速告诉你。待会儿送来的药须及时服了。”戚少商站起来,嘱咐着无情。
无情点头道:“多谢戚兄,无情记住了。”
待戚少商离开,无情方又恢复了六扇门大捕头的作风,不顾自己还有些头疼,就开始细细回想此次天牢纵火案的来龙去脉。
米有桥栽赃我是为了将世叔也牵扯进来,绝不会才把自己抓进天牢就纵这把火,如果不是他,能不知不觉调开天牢人手的就只有……蔡京了!
六扇门有他的把柄,他会纵火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如果只想让自己命丧火海,为何又要调开天牢把守的官兵?仿佛是早就知道有人会来救我而特意而为,那么这场火又有什么意义?
无情思索许久,仍没有太多头绪,他只感觉这一切都疑云密布,仿佛迷雾背后有一张大网,就在汴京城头顶,就在自己头顶。
而大网的操控者,蔡京的想法他洞悉不到分毫。
正想着重新找案子的突破口,无情的胸口突然一痛,他紧紧蹙眉,却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愈发困难,不多时他苍白的额上因为疼痛而布满了汗珠。
自己……这是怎么了……
喉头突然一甜,他半坐了起来,猛地将一口鲜血吐在了洁白的帷帐上!触目惊心!
嘴角的鲜血顺着他的下巴蜿蜒而下,一滴一滴落在了锦被上。
疼痛在胸口叫嚣着蔓延到他四肢百骸……
无情无力地闭上眼重重向后倒去,如墨鬓发散在他的脸庞上,无半点生气…
神侯府。
一个头顶绑着一根细细鸡毛的小厮浑身颤抖地站立着,此刻他紧闭双眼,面无人色。看上去甚是滑稽。
而六丈开外,站着惬意微笑的方应看。他浑身,竟着的都是白色!身上一件白得不染丝毫尘埃的白衫,脚下一双白色锦靴,腰饰墨玉佩,发束白玉冠,恍如雪中走来的天人!这是他曾经最为摒弃的颜色,昔日他曾笑曰:“我方应看如此响亮的名头,怎可辜负?红色才使得众生为我瞩目!”而今日他却穿了一身的白。
他扬起嘴角,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清浅与温柔。看得府邸下人皆是一愣。他们只见过自家侯爷邪魅的笑,何时见过侯爷这样的笑?很好看…却很让人不习惯……
方应看笑着搭弓引箭,红色的弓,红色的箭羽,依旧彰显着方应看的耀眼独特,桀骜不驯。
他眯了眼,忽然又懒懒地睁开眼,将箭头往下移了一点。
随着“嗖”的一声,箭被射出,一声惨叫猛地响起!
一旁的怜儿膝盖一软,“咚”地一声跪下了。连声诺诺:“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虽然不解方应看为何突然闯进了柴房,看见了这小厮强迫着要与自己行苟且之事的一幕,但他更为不解的是,方应看会为了自己惩戒这小厮?不再多想,这个时候自己还是要求得自保!
怜儿的念头转得飞快,这一声饶命也就喊得更加哀伤,更加卖力了。
下人们都是一惊,转身去看那悲嚎的小厮,就倒在地上挣扎呻吟,左眼处就插着那只箭,格外骇人!
方应看随手将弓扔给一个下人,微微扬起下巴,笑容语气倨傲不屑:“今天只是个教训……”
话音未落,那垂死挣扎之人竟躺在地上怒吼道:“呵呵…方…方应看……你不得好死!”
这小厮得知自己已废一眼,形同行尸走肉,横竖都是死,这一下子勇气竟占了上风!
方应看抬了抬眉毛,有些不耐了,他迅速拿起刚才的弓箭,一弦三箭齐齐射出!分别正中小厮的脑门、右眼与左胸!小厮当场气绝身亡。
“你今生杀不了本侯,你就在地狱里痴心等着把本侯剥皮吃肉吧。不过如果被本侯在地狱撞见了,本侯再他妈杀你一回,让你魂飞魄散,让你转世不得。”方应看微微冷笑着说完这番话,随手丢下箭,转身离去。
众下人皆愣着,显然已被刚才那一幕震得呆若木鸡。
修罗,方应看就像是地狱里的……修罗。
哪怕一身白衣,掩不住的是骨子里的傲气、戾气与玩世不恭。
让人不寒而栗……
怜儿慌忙站起,亦步亦趋地跟上方应看,不停地小声说着:“侯爷,侯爷饶命!”
怜儿下巴忽然一痛,才发觉自己已被人狠狠用手钳住,力道大的让他感觉他的骨头都要碎了。
“别以为我是为你出头,我最近心情差得很,需要发泄。所以你也别做戏了,最好给我安分守己一些,不然你的下场会比他更惨。懂?”方应看说着手中一用力。
看着手下的人眼中满满的求饶与痛楚,他才松开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怜儿已经痛得迷迷糊糊,方应看一松手他就跌坐在地,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方应看…这个男人太可怕,太可怕了!
……
地上是撕毁的画轴、书籍与摔碎的砚台、花瓶、鱼缸。
墙上与屏风是数剑砍过留下的痕迹……
老管家有些无奈,方应看每次发脾气都有毁天灭地之势,谁也拦不住。不过这次的脾气来势汹汹,不同以往。
想了想,老管家叹着气选择退出去,并顺手掩了门。
透明的液体顺着华美桌布的流苏一滴滴落下来,渗进了地上。
桌前的方应看仰起头,银制酒壶被他执在手里,却没有酒流进他嘴里了,已然被他喝得涓滴不剩了。
混过军营,去过勾栏,他的酒量在汴京可称得上千杯不醉。
喝倒了一大片军痞他依然可以谈笑风生眼神清明,最容易让嫖客一杯就倒进温柔乡的酒在他喝来也不过是多加了些**。
而此刻,他却想要像那不同寻常的一次,再大醉一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米有桥说得对啊,成崖余你可敢像以往那样出来拦着本侯兴风作浪么?”方应看轻笑,扶着额头似有些倦了。
“可本侯却是怕了…早早地穿上一身白衣等着你取笑呢…”
“我自己不爱穿白色,府邸的人都不准穿白色,这朝廷中的人也不爱穿白色…我想,大概是因为你最配这颜色。所以本侯觉得谁穿都晦气,你穿却出尘……”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方应看带着笑意絮絮叨叨了片刻,突然就停了。
“咣当”一声,酒壶坠地。
时间停滞,空气都好像凝住了。
“崖余,你回来吧……”方应看喃喃着闭上眼睛:“别吓我了,你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