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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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湿昏暗的天牢里到处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墙上除了几只小小的、用来照明的火把,还挂着一排排血迹斑斑的可怕刑具,上面都布满了狰狞的铁锈,诉说着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悲惨与绝望。
    这大宋天牢,进来的人无数,能出去的不过十分之三,而那些能出去的,据说都已是残破之身或疯癫之状。
    这些无情都知道…但他更知道,屈死在这里的人不在少数,他若在这里丧命,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何等悲哀!垂垂老宋,外损内朽!
    无情的暗器被全部收走,连燕窝也给他换了,给了他一把最普通的轮椅,不过安置他的牢房比其它牢房要干净一些,离其他的犯人也要远许多。而他牢房外面的火把也被人熄灭了。
    无情静静地闭目坐着,寂静的黑暗里偶尔会有老鼠的叫声以及遥遥几声凄厉痛苦的尖叫声传来。
    无情始终心如止水…
    可牢房湿冷的空气却渐渐影响到了他,不知过了有多久,因为没有光亮,无情甚至不知道外面的天是不是黑了。他生来畏寒加之上次的风寒都还未好完,他的脸上没有了一点血色,连嘴唇都有些开始发紫。
    无情突然有些困意了,他用手轻轻撑着额头,放在了轮椅的扶手上,动作轻得没有一点声音。
    白衣胜雪,仿佛成了这黑暗里唯一的光…他睡得沉静,墨色鬓发垂落在脸颊上,无邪却又苍白的面容宛如一朵易碎的冰花。好看的远山眉连在梦里都轻蹙着,让人很想为他抚平。
    他是有人爱戴也有人憎恨的无情,但他不过是刚及弱冠之年的少年郎。
    有人赞他风骨嶙峋不由命,有人敬他侠肝义胆只为民…只有那人,月色下与他含笑对酌,半认真半开玩笑:“无情,你也是很寂寞的吧?与我一样。”
    无情记得自己当时笑了,寂寞?这红尘滚滚,江水滔滔,如此多的热闹…自己怎么会寂寞?可自己在那一刹那竟是悟了、懂了,原来那些热闹其实都与自己无关,因为他心里从未有过一刻的喧嚣…他说对了,自己的确是寂寞却不自知的。
    下一刻,方应看微笑着盯着无情的眼睛,邪魅至极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他轻声道:“崖余可愿抛弃江湖的千般忧愁纷扰,待在我的身边?”那一句似醉话又似梦呓,却是柔情千转的。
    方应看喝了许多酒,无情喝得少尚清醒着,也将这句话,这个人的眼神看得再分明不过。自亲眼看见双亲被害这么多年以来,这是他第二次感到了惊慌,感到了失措,更多的,是鲜少有过的愤怒…
    他冷下面色,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对面前的人做出不值得也不该做的事。在他看来方应看是醉了、是痴了、还是疯了都与他无关!这样的玩笑他无情开不起。
    “时间不早了,小侯爷先回去吧。”无情一下子放下手中酒樽,还是没有控制好力道,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崖余…”
    “何梵,送客!”无情别过头,下了最后一道逐客令:“请!”
    然后,是长长的寂静…
    “好,我走了,崖余。早些休息。”方应看终究还是起身,心里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觉。那一刻的他,一定是醉了,醉得疯了,才会在看见无情轻轻一笑的时候觉得心魂俱是不清醒的。然后他说出了,这一番他一直想问的话。
    推开门的刹那,无情在身后扬声道:“小侯爷以后也不要再来了,小楼太多机关,不安全。”
    这是就要与自己断得干净了?!方应看冷笑,一言不发地背对着门。直到背后响起关门的声音,他才醉意刚醒。可连自己是如何走回神侯府的都不知道。
    然后便是长时间的不相见,然后便是再见的刀剑相向了…
    命运多弄人。
    无情在梦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却并不再因寒冷而嘴唇发白,相反他的脸非常红,浑身都是滚烫的……
    方应看的手里握着一支沾血的箭,他笑着把箭扔在地上,轻松地一脚踩断:“这特制的伸缩箭插在胸口也是很难受的。”
    米有桥一边喝茶一边道:“你小子什么伤没受过,这下怎么娇贵起来了?”
    “成崖余呢?公公把他的暗器都收了吧?”方应看扬眉。
    “这是自然。不过也算是对他客气了,他伤了我那么多人,我还把他安在最干净的牢房里。”
    “呵呵,毕竟我们现在是万万不能动他的,不把诸葛正我给拉进这淌混水,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罢了。他无情,是个有用的棋子…”方应看微微一笑:“公公,我们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米有桥半信半疑:“你小子到底有几成把握?”
    “五成。”
    “才五成!”米有桥脱口而出。
    方应看笑着点头,那笑容在米有桥看来却是高深莫测甚至不明不白的。
    方应看心里明白,一直以来他最好的对手,就是无情。他们如一盘棋局,明里暗里对峙着,绞杀着。棋盘上黑白一半,不分伯仲,却又从不伤及对方命脉。与无情斗,其乐无穷,酣畅淋漓!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不过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方应看下了赌,赌的是无情的信仰,赌的是他方应看的所有狂傲。
    米有桥看着微笑不语的方应看,心里暗暗惊叹:是如何心智,如何城府才会成就了这样一个少年?
    “公公!公公!”有人惊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然后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敬事房。因为跑得太快,连摔了两个跟头,最后摔在了方应看的脚下,方应看则不耐地往后退了退。
    “慌什么慌什么?”米有桥狠狠瞪了一眼小太监。
    “公公!天牢…天牢走水了!”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道。
    “你说什么?!”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来自米有桥,一个则是方应看的。
    小太监只感觉脖子上一紧,呼吸困难,然后就对上方应看充满着渗人寒意的眼睛。
    “哪里走水了?”方应看一字一顿问道。
    “咳咳!天牢…天牢!”小太监被方应看掐着脖子,只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归西了。
    待方应看听清,随手丢下小太监就如一道红色闪电一样迅速跑了出去。米有桥还未反应过来方应看早就不见了踪迹。
    心脏像被一双手狠狠捏着,痛的快要窒息。
    脚步明明很快了,还在告诉自己快点、再快点!
    远远地看见那浓烟满天遮盖着如血般的夕阳,群鸟惊慌失措地乱鸣与飞翔着…
    崖余…崖余…你不要有事!
    方应看的眼睛因飞速奔跑而有些疼,也有些涩。他虽然看不见,但他觉得自己此时的背影是仓皇的,是可怜的。
    方应看终于到了,他看见火光冲天,看见火舌肆虐着吞噬天牢旁边的树,看见天牢上空的火焰如一只凤凰在里面起舞、涅槃。凄美而盛大,孤绝而壮烈。
    这是一场美丽的火,烧灼着方应看的心,然后被火烧的四分五裂的心,慢慢沉入了深海…
    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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