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玄出身军官世家，自幼受到的体格训练必然不同于常人，再加上他袭承他父亲的高大俊朗，让杨子茗羡慕地愤恨自己输在起跑线上。
    “喂！”杨子茗看他跳入潭里也不吱声，便有些急了，“季卿玄！你大晚上的，跳水里做什么？”
    潭水黑漆漆，大概也只有始终不停歇发声的蛙知道深浅，潭面几片荷叶，偶尔一朵藕花也开得含含蓄蓄，杨子茗从未知其花踪，何时绽开何时败落更不清楚。倒是现在徐徐夏风，能嗅到一点清浅的藕香。
    见季卿玄往潭边游，也不搭理他，他就自顾自说道，“唔……季同学，方才……方才那种事儿，也在所难免，男人嘛……咳。”他说着说着便自己尴尬起来，“可是你那事儿来得太奇怪，也不凑巧，在另一个男人面前……也不懂你是不是羞赧起来……嘛。”他声音越说越小，但却像是为他开脱一样一本正经，“这种事无伤你平日警痞之雅，你也不用赌气着下水。哦——”他突然一拍脑门，“季同学该不会下水是为了，降火？！”
    尾音的两个字被他调高了音量，惊了一树鸦雀，扑棱翅膀腾飞而去盘旋几回又再落回枝桠。
    恰季卿玄从水中出来，他两道凌厉的目光扫向杨子茗，“你刚刚叽叽喳喳说什么？”
    “嗷！”杨子茗看他又游回来，顿时吓了一跳，“没…没说什么…那个…"他刚准备开口转个话题，季卿玄把一盏古旧的烛灯台提起，晃了两下，“拿着。”
    “烛台！”杨子茗开心了。
    他咧着嘴露了八颗漂亮的牙齿，双手捧过烛台，用身上的棉衣衫细细擦干了烛台上的水。
    季卿玄不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杨子茗微笑的时候连双眼也能跟着满含笑意，他右唇角下有个浅浅的梨涡且只是一边有，露出的牙齿中两边各有虎牙，看起来还挺尖……这么来看，他这咋咋唬唬得理不饶人的性格还真是猫科类。他唇边也不自觉地勾了勾笑。
    杨子茗有了烛台就把前面的事儿忘得干干净净了，他哼哼唧唧地得瑟着，也忘了季卿玄现在浑身湿透了。
    季卿玄无奈地摇摇头，由于一身湿，他也不能直接穿上衣服鞋子，只静静地吹着夏风，侧头看杨子茗捧着烛台瞎得瑟。
    可是没安静一刻，就有人喊他。
    “子茗！子茗啊！”爷爷苍老的声音传来，杨子茗也只是虎头虎脑地应了声，一门心思仍然全部在手里的烛台上。
    “子茗啊，还没量好？！”爷爷的声音越来越近。
    “量好？”杨子茗嘟囔一句，忽然惊起，瞪大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季卿玄，“完了完了，还没帮你量衣。”他手忙脚乱地把烛台塞进季卿玄手里，跑去书房，想想哪里不对，又把烛台抢回手里往书房跑，再一想还是不对，他拉过季卿玄的手边往书房拽边喃喃着，“把你落下了……”
    季卿玄看着他无厘头地来回跑，便任由他牵着拖回书房。
    书房暖灯衬得他白白的皮肤，头发也松松软软，像幼猫身上细密又蓬松的毛发，总能在暖光下让人无条件地触碰，他忍不住轻笑一声，伸出还有些潮湿的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杨子茗惊愕地挥开他的手。
    季卿玄像被人忽而厌恶一般不自在地收回手，他将目光瞥开到窗外，却听到杨子茗那清脆如蝉鸣的抱怨嘀咕，“你的手湿的…”
    季卿玄顿时心里像方才在水潭中嗅到一朵晚开的藕花一样，清清幽幽，好像满心欢喜地耐不住这刻暖光一样，他表情柔和地似要腻出一汪清水，“我身上也湿的。”
    “哎？”杨子茗又响起他一身湿透，他双掌贴上他的胸膛，将他朝门口推了两步，“那，那你还进来！地上都是书！要是书湿了，爷爷要把我倒挂悬梁三日，鞭数十，抄家规。”他一茬刚完，又说道，“可是，我现在要找量尺。”
    “子茗啊。”爷爷和管家刚踏入书房，管家便结语，“少，少爷怎么一身水？啊呀！裤子都湿透了！”
    管家顾不了许多，身上摸遍才找到一方帕子，替季卿玄擦身上的潭水。
    季卿玄推了他的手，说道，“没事。”
    爷爷气得两撇胡须呼哧呼哧地翘，他抡了拐杖朝杨子茗小腿上一棍，“你把人家推下水了？”
    “冤枉啊爷爷。”杨子茗像一只被踩了脚的狗，“嗷呜”一声边跳起边委屈着恨不得立马抹泪唱六月飞雪。
    “不，您冤枉他了。”季卿玄看着他边炸毛捂腿边一脸狰狞地嚎叫，又好笑又心疼。
    爷爷倒觉得季卿玄一定是为杨子茗开脱，趁他措手不及又朝着另一条腿敲了一棍。
    杨子茗“嗷呜”一声嚎得季卿玄心也跟着拎起来了，他赶忙抓住爷爷的拐杖，认真说道，“是我想去水潭里看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