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梨落春来又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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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五金挨过不少打。
他有委屈的成分,可是从来不言不语。
乡坊邻里间一边说他老实人,一边背地里嘲笑他孬。
他不喜欢抽大烟,也没有烟瘾,有时候只是蹲在梨树底下叼个空烟管打发无聊。
他举着的茶凉了,季家总管又说道,“夫人让我备些礼来,空着手总归不太体面。”
苏五金放下了茶杯,他直直地望着季家总管说道,“做这事就体面了么?”
总管尴尬了起来,他端了茶又喝了两口。
“你可以看不起我,可是你不能对苏尹这样。”苏五金站起来,他固执地不执拐杖,瘸着条腿朝他走去,“带着大礼来提亲,你都不知道苏尹她多欢喜。现在又带着礼说退,你觉得别人怎么看她?我无畏于他们怎么说我,但是苏尹呢?你们是名门权贵,市里乡坊怎么会说你们的闲话,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来说我家尹儿的不是!”
总管咳嗽一声,他放了茶杯要说告辞。
苏五金拦住他,“我不同意。你今天走了,尹儿的名声怎么办?!”他大声呵斥他,被总管推开,没有拐杖的扶持,苏五金踉跄一下摔倒在地。总管只无奈地甩袖说,“告辞,改日再访。”
撂了礼便走人。
苏伊倚着边廊红木,她不舍得去看苏五金摔在地上的模样。
春喜要去扶,被苏伊拦下了。
一个父亲的自尊需要被保护。
这个世界大概没有人会在意苏五金的自尊心,苏伊这么悲凉地想着。
他们吃着闲饭,顺便闲聊苏家与季家的大小事,嘲笑着苏五金的木讷,苏尹的愚蠢与不自量力,每个人都自傲又自卑地以别人的笑话活着。这样的时代与世界里,爱情的确是跟着生活境况划分优劣的,配与不配永远是公子王孙一句话,门当户对也是门槛与标准。
苏伊想起了苏尹的话,利用着我们的自卑。
她看到了苏五金抹泪,一个其实还依旧年轻的男人红了眼眶,他拿袖子遮了双眸。
“回房。”苏伊抬着头看随风飘洒着盘旋而下的梨花,她一路上数着每一棵梨树,想起苏尹含着泪却满脸微笑地重复:像梨花一样,让人甘愿等待干枯的一年又一年为了这次绽放,就是那么喜欢他。
“切。”她突然冷冷地不满地嫌弃出声,“傻瓜。”只是莫名地酸了鼻子。
“小姐说谁呢?”
“说我自己。”苏伊捻了一片梨花嗅了嗅,淡淡的春泥芳香,“我说单恋的卑微就在于,倾尽所有大概只会感动自己。”
即便是死了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无论换做消逝的是谁,反复念叨作祟鼓动着仅剩的自尊就为了重复一句“真的很喜欢”,这大概就是全部爱情。
等苏伊回了庭院,杨裁缝已经在外恭候着了。
苏伊愣了一下,她以为这位裁缝大概是穿一身工装裤,顶一脸岁月的褶子与一头白发慢吞吞地说话。可事实却是,他太年轻了,连稚气都还未退的脸庞倒是生得干净。苏伊打量了他一番,顶多十六七的学生,指尖干净,双手修长,看不出是裁缝的针线茧指。
“我先前的呢子大衣都是你做的?”苏伊吩咐春喜去倒茶。
“回苏小姐,是。”他说话欠了欠身,低头回她。
“针脚整齐,大气干净。”苏伊毫不掩藏地直接夸奖他,“与我说话不必客气,杨先生进去坐吧。”
大概被称先生是头一回,他红了脸庞,手指不安地捏了裤边,细细地说道,“谢谢苏小姐。”
苏伊微微一笑,“杨先生全名是?”
“杨子茗。”他依旧毕恭毕敬地回苏伊的话,“子自知的子,茗茶的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