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分为士族，寒族，和贱民，能读书的大部分是士族，其次是寒族，而贱民，几乎不可能，只能做最为卑贱和辛苦的劳动，而士族之中又分嫡庶，嫡子无论资质如何，总是优先享有继承权，科考权和录取权，所以许多家族中的庶子们只能选择在家成为嫡子的帮衬，默默无闻，了此一生，或是离开家族，混迹江湖。
    而女子，虽说这个世界女子金贵，但充其量不过是用来繁衍后嗣的珍稀资源，除一些比较开明的家庭会让女子读书外，其他的不过是教习些女德，女仪，没有人会在乎女子是否有才。
    平心而论，父皇勤政爱民，有雄才大略，确为中兴明主，但此间所见，与我轮回百世所见的高端文明却是不能比的，随着灵力的精进，那些本已遗忘在前尘往事中的记忆又在无数次冥想中，逐渐在脑海里明晰起来，于是，希望那些凝结了无数先人宝贵实践后的智慧，能给这个国家带来生机。
    我自然不能和他们谈什么“自由，民主，博爱”，但最起码，我想让他们知道，国以人为本，以才为纲，而贤能是不分贵贱，不**份，不分性别的，我也知道，要依此就想动摇他们早已根深蒂固的思想是不可能的，但凡事总有个过程，我愿为先者。
    帝璟和周君亭倒是沉默，一派若有所思，倒是那群士子却是义愤填膺，其中一人似是实在忍不住，走上前来，拱手作揖，“在下江平郡余子阳，敢问殿下！”
    我还礼：“在下今日只是一介士子身份，公子不必多礼，但说无妨！”
    他微愣，但还是接下去，“那依殿下所言，岂不是贱民与小女儿都可读书参考？”
    我点点头，周围喧声更甚。
    “我等士人，品行清高，怎可与贱民和小女子一同读书·····”
    周围附和者无数，听着周围的声音，余子阳颇有些自得，心想这位殿下虽盛名在外，但多是玄乎其迹，不足为信，毕竟多年身处江湖，对于这些政治权谋，又能懂得多少？
    我略一沉吟，抬眼对他微微一笑，嗯，有胆识！
    周围却顿时安静下来，就连对面那张张扬得掩不住笑意的脸，都立刻僵住了，眼睛不自然地四下乱瞟，貌似，还有可疑的红？
    我不过对他颇有些赏识，难道我的表情很阴险吗？不由得狐疑地眯了眯眼。
    “在下记得，江平郡守余怀远公正贤德，廉政爱民，不知与公子可是同宗？”
    他像是有些吃惊，半晌才迟疑道：“殿下好记性，江平郡守，正是家父！”
    我略一拱手，“原来是令尊，那想必公子也知道，为官者，最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若是一朝行错，那请问，罪人又与贱民相差何几呢？”
    我依旧笑容清浅，他却脸色剧变，俯身下拜。
    余子阳的心里猛的一跳，但见他儒服纶巾，见他温润如玉，见他似不谙世事，未识谋略，但却差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他是灵王帝倾啊！
    就在不久前，以弱冠之龄，总理刑部，行事狠戾，杀伐重戮，一时官家之人，谈之变色，而那些获罪者，哪家不是位高权重？
    确实，罪人与贱民不过一纸之隔，甚至，贱民尚能苟且偷生，而许多罪人，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望着面前身形有些颤抖的青年，不由暗自长叹，手中施力，将他扶了起来。
    “若说女子，在下认为公子更是不对了，前朝有孝业将军秦氏，虽为女子，却是巾帼不让须眉，为国立下赫赫战功，又有函池夫人李氏，锦绣文章，雅名天下，连先皇都赞叹其文不输魁首，有‘女状元’之名，而公子似有看轻女子之意，难道生养子阳者，便不是女子了吗？”
    余子阳几乎又要跪了下去，满头大汗，看我一眼又不敢看，欲言又止，最终长揖到底，仓皇退了下去，我暗笑，真是可爱得紧。
    君衍又重整旗鼓，走上前来，“殿下说，重工重商，天下商人，皆为奸猾重利之辈，一世专营，蝇营狗苟，若士子诸生，都放下手头书本，去追逐蝇头小利，那岂不为国之大患？而工者大多面目黧黑，手胼足胝，行为下贱，若读书人为之，岂非有辱斯文？”
    我振振衣袖，“君大人，一个国家就好比一座塔，君为顶，士人为中坚，而民为基，所以，只有民富了才能国强，民广税丰，国库自然充盈，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若百姓积弱，民不聊生，势必哀极生怨，怨极必反，古往今来的那些暴民反贼，哪些一开始不都是良民，若能得一世无忧，又有谁愿不顾生死，担惊为贼？”
    君衍：“这·····”
    “而术业有专攻，这天下诸人，并不是每个都适合读书，可为工为商，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为何不可给年轻人更多的选择？”
    “工者虽苦，但普天之下，那些桥梁栈道，华宅美院，亭台楼阁，车马舆轿，哪样不是出自工匠之手，若工者下贱，那用它之人，又当如何？”
    君衍瞪大眼睛，周围一阵暗笑。
    工部侍郎林覃合手一揖，对我感激一笑。
    六部之中，工部向来是最说不上话的，要钱没有却最花钱，特别是水利这一块，若是遇上洪涝，防御不牢，死在这上面的大小官员，更是不计其数。
    林覃见其他人都不再说话，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我苍玺如今最大的天灾就是汶河了，若是泛滥，死伤无计，工事无论筑得有多坚固，都是无用，实在是非人力可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