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嫁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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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夏天,我回了无喧殿,这里确实要凉快许多,这阵子帝晴和帝泠每天都会往我这里跑,名为与我作伴,他们倒还乖巧,写字画画,日子过得颇为有趣,这天帝泠早早地就抱了个画板蹬蹬地跑过来,我让红酥教他画画,自己拿了本闲书靠在凉椅上昏昏欲睡,却看到帝璟带着君无双走进殿来,我顿时眼前一亮,一直对下棋都甚感兴趣,但无奈所有人跟我下过后都极为唾弃,只有君无双,他的棋艺和我竟不相上下,也只有他,乐于和我切磋。
我眯着笑眼走上前去,帝璟一身凉爽的白衣,看见我略一点头,径直走到竹椅上坐下,我懒得理他,拍着无双的肩,“怎么这几天都没来?”
他哈哈大笑,“怎么?想我了吧,我可给你带了件好东西。”
说完神秘兮兮地从背上解下一个大盒子,打开一看,原来是两盒黑白水晶制的棋子,颗颗圆润饱满,触手生凉,我心里喜欢,但还是忍不住在嘴上损道:“哼,我还当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他笑而不答,帝璟却难得地开口,“那可是他自己一颗颗打磨的。”
什么,这三百六十一颗棋子都是他亲手磨的?我看看他的手,果然,唔,我感动地吸吸鼻子,准备抱抱他,他却像挥苍蝇似得把我拍开,走到棋枰前,对我招招手,“还不快来。”
我笑着走了过去,我俩一边叽叽呱呱地说话,一边下棋,帝璟看了几眼,眉心又锁紧了几分,干脆走过去看帝泠画画,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我抬眼笑道:“晴儿怎么现在才来?”
她却没有说话,看了看周围才迈着小碎步走到我面前,憋了半天,小声地说道:“七哥,晴儿美吗?”
说罢掩唇摆了个极为娇媚的姿势,我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精心地打扮过了,一袭鹅黄色的撒花长裙,一根二指宽的绣带高高地束在胸前,外罩了件荷叶边半袖纱衣,头发盘在脑后,簪了一朵丝绢芙蓉,光洁的额心还点了抹金色花钿,这样的装扮,这样的姿态,若换了个二八佳人倒确实是倾国倾城,但望着眼前七岁的女孩子顶着婴儿肥的脸蛋和滚圆的腰身摆出这样的姿势,我只会觉得····可笑!
拼命忍住笑意,我摸摸她的头,“当然,我苍玺堂堂九公主自然是风华绝代,天下无双!”
她略展颜,旁边的君无双笑得别开脸去,我瞪了他一眼,余光却看见帝璟那微微颤抖的双肩。
帝晴脸色微红,娇羞地低下头,“那晴儿嫁给七哥好吗?”
“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她猛地抬头,大声又说了一遍:“晴儿喜欢七哥,晴儿以后想嫁给七哥!”
所有人都不笑了,场面安静得诡异,我也着实愣了一下,这是在表白?
正想着如何组织语言委婉地说才不伤害到她小小的自尊心,帝泠却慢腾腾地蹭了过来,走到我身边小声说道:“泠儿也想嫁给七哥,可以吗?”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君无双毫不留情地爆笑了出来,两记哀怨的眼神射向他,但他还是笑出了眼泪。
我看着帝晴,“晴儿怎么会这么想····”想嫁给七哥?
她收回哀怨的目光,眨了眨眼,“晴儿想和七哥永远在一起,但奶娘说,晴儿以后只能和自己的相公在一起,晴儿不喜欢其他人,只喜欢七哥!”
我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怎么说。
“泠儿也喜欢七哥,也想和七哥在一起!”一旁的帝泠神色坚定地补充道,我摸了摸眉心,看着两双期待的眼睛,头有些隐隐作痛。
旁边的君无双终于笑够了,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两位殿下,你们是不能嫁给七殿下的!”
“为什么?”二人同时不悦地扭头。
“因为你们与七殿下是血缘至亲,又怎么能像夫妻那样在一起呢?”二人均十分失望,含泪走出了无喧殿,我却望着眼前的棋盘,怅然若失。
血缘至亲,血缘至亲啊!
晚上父皇回来,听了这件事,只是说了句胡闹便再无表示,但我知道,以后那两个小的怕是再难来这无喧殿了,那一夜我难得地失眠,侧身望着父皇的睡颜,心里涌上一阵无声的悲伤,血缘至亲,为什么我会作为你的儿子重生?如果换一个身份,我是不是就可以····
我被自己随之而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闭上眼睛,他永远都是我的父皇,也只是我的父皇!
等到我的身体彻底养好,已是到秋天了,白日里还是比较温暖,但早晚秋风一吹,立刻顿感萧瑟,这天早上,我走进聆音殿,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气氛颇为兴奋,特别是君无双,那眉毛飞扬得都快跳起舞来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秋狩将近,这些世家公子,又还不能上战场,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表现,空学了一身技艺,就等着秋狩时能大显身手,何况是皇家猎场,那可是三年才开放一次,里面的奇珍异兽,说得君无双都要流口水了,我听着也来了兴致,来这里将近一年,却从没出过宫,当我下午兴高采烈地回宫时,父皇已经坐在那里了,我眼睛一亮,忙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父皇,父皇,真的要去狩猎吗?什么时候?”他一脸宠溺地摇摇头,伸手在旁边拿了把弓递到我手里,“明天。”我接过那把玄身缠银丝的短弓,拉了一下,果然是好东西,我笑道:“父皇这是送给我的吗?”他点点头,“谢父皇!”
第二天,和父皇一道起床,因为狩猎前要先在圣宫进行祭典,所以他要穿正式冕服,看着站了一排的宫人手举托盘盛着的衣饰,我不免咋舌,父皇展开双臂,任王公公一件件给他套上,绣着十二章纹的玄色上衣,朱红下裳,蔽膝、佩绶、赤舄····最后戴上十二旈冕冠,一根玄色玉笄穿过发髻,终于穿戴完毕,不是没见过父皇着正装,只是每次见了都还是移不开眼,这一身繁复华贵的冕服穿在他身上却并不显得累赘,反而更显庄重威仪。
他见我还在看他,忍不住皱眉,“怎么还不去换衣?”我哦了一声,依依不舍地去穿我的衣服,一身银色绣蟒纹的正装,头发高高束起,笼在一个精致的紫金头冠里,横插一根如意金簪,父皇看了,颇为满意地略点头,又拿了件朱红斗篷给我披上,帝辇已摆在宫门外,八个轿奴垂手而立,他拉我步入帝辇,轿奴缓缓抬起,稳稳而行,过了朱雀街,正阳门外,文武百官早已侍立,帝蘅,帝闵,帝璟三人俱是一身正装,面无表情地站在最前面,父皇拉我走下步辇,群臣跪下行礼,我们又上了最前面那辆巨大的马车,在一阵悠长的号角声里,队伍这才浩浩荡荡地向宫外行去。
为了不扰民,我们出发得很早,所以外城的街上没有多少人,看到皇家仪仗的老百姓都要跪下行礼,只有一些孩子,偷偷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禁军,满脸艳羡,我无聊地放下窗帷,头上的发冠束得有些紧,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知道如果整天如此束冠,以后会不会成秃顶?我疑惑地看着父皇戴着冕冠的头,他却一脸闲适地靠在座椅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翻着本书,动作无比优雅,我甩甩头,揉了揉自己的头皮,他抬眼看我,“不舒服了?那就摘下来吧!”摘下了?那等下我不是要披头散发地出去?才不要,我摇摇头,他轻笑,“王德安给你挑的冠已经是最轻的了,你看看你皇兄们的。”他下巴微抬,指了指外面,那三个都骑在马上,跟在车的旁边,鲜衣怒马,年少风流,就因为这样我才不想看外面,他们都骑马我却只能坐在车里,刚才帝闵还对我嘲讽地一笑,哼!
出了外城,视野渐渐开阔,绵延的青山在远处连成青灰的一片,草色微黄,这支庞大的队伍在这苍茫的天地间顿显渺小,不过沧海一粟,父皇不再看书,而是出神地看着车窗外,我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只苍鹰翱翔天际,划过无痕,又走了一个时辰,总算看到不远处山腰上圣宫那雪白色的宫檐,檐角挂着铃铛,奇怪的是,隔得这么远都能听到那铜铃空灵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