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四十八)茶味儿是淡是浊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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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茶味儿是淡是浊
    叶邻衣的口气让紫薰不舒服,她轻瞄一眼,没有说话,她不喜欢这个男人在他面前装长辈。
    “别误会,我只是看到了他身上的伯牙佩,想着他如果不是你最信赖的人,那东西不会在他那里。”叶邻衣很聪明,他不想在沈紫薰面前装得那么高高在上,他晓得自己没有资格。
    “那是我与他的事情,伯牙佩是他抢去的。”
    叶邻衣脸上出现一种原来如此的表情,这是一个男人之间才懂的表情。
    紫薰顿时有点明白周蓦然为什么会掉湖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胸口充满了说不出的醉人气息,她有点不敢相信那是周蓦然做的事。
    沈紫薰撇嘴,无语地说:“难怪你的老师商阳告诉我说人心可怕,男人之间的事情就更让人无法理解。”紫薰扯下腰上的紫金算盘,啪地放桌子上,说,“他为什么跳湖我就不问了,反正我认识他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他干这样的蠢事。”
    “这就是盐帮的帐房信物?”
    叶邻衣对紫薰甩出来的那紫金算盘玉佩颇感兴趣,紫薰干脆说:“得了,为了表示我的清白,一物换一物,这东西算是换你的伯牙佩。”
    叶邻衣也不拒绝,直接收下了,满意地看了看面前的沈家大少爷,显然这孩子的智商让他觉得还能说得上话。
    “你来见我难道就为了让我晓得你终生有靠吗?”藏好紫金算盘,叶邻衣不客气地问。
    “你……”紫薰被他这话一下子激红了脸,喊道,“都说了伯牙佩是他抢去的,跟我没关系。”
    这小儿女的情态让叶邻衣终于看到了一个花季女孩该有的说话方式,要不他觉得沈紫薰真是太少年老成了。
    这也间接承认了叶邻衣长辈的身份,沈紫薰心里不禁感叹姜还是老的辣,不过她也不是吃白饭的,马上甩出一句:“好啊?叶先生既然这么爽快,那就开门见山,我今日来见你公私兼有,你想先听公事还是私事?”
    叶邻衣不禁皱眉,既然承认自己是长辈,沈紫薰说话可真不客气,不过他毕竟可不是个单纯的读书人,只是慢慢品了一口茶,伸出手。
    沈紫薰想耍赖,故意装作不懂。
    “沈大少爷,如果你是说私事,那我就不向你要东西了,如果还有公事,那就把该有的东西拿出来吧!”叶邻衣真是分毫不让,他也想知道这个身体里流淌着自己一半血缘的是否也继承了自己的本事。
    江南官商两道现在都晓得,要见他叶邻衣求事,必须先过商阳那一关,如果没有商阳的信物,就算见到了也没用,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有了商阳的信物也没用,因为叶邻衣怕树大招风,很少为人出谋划策了。
    沈紫薰咬牙切齿,心里骂着云影可真是会选人,唇角却扯出假笑,掏出商阳的钟馗扇面,递过去。
    叶邻衣看沈紫薰的表现觉得还行,至少这个年纪能这么沉得住气,孺子可教也。接了扇子,打开验看,才说:“先说公事,但我现在并不会答复你。”
    “你———那先生何时答复?”
    “你放心,就算没有扇子,看云影的面子我也会答复你,云影几个月前出了那档子事儿,连累了你,出于这点我也会帮你,但你要晓得此事除了你和周家小子以外一定要严格保密。”
    “严格保密?”沈紫薰回头看看外面,意思是明善和尚和那道士不是人。
    “他们是方外之人,不算。”
    “这是当然。”沈紫薰说了这么多,有些口渴,拿起桌上杯子喝了一口,觉得几乎没茶味,不禁眼神疑惑,这是茶吗?
    叶邻衣揭开茶壶盖子,里面确实没有茶,高深笑道:“有茶无茶不过是品一种味道,你心中淡然,便喝得出茶味儿,你若心中尘埃,喝什么都一片浑浊。”
    沈紫薰苦笑,她没功夫谈禅,直接开口问:我想知道朝廷现在对江南商业的态度,是鼓励还是抑制?
    对江南首富沈家这样的富豪是何态度?
    东南沿海海上贸易是否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南洋十七行是否已经上了朝廷的黑名单?
    如果这个时候南洋想与沈家合作是否会拖累沈家?
    如果南洋行商已经被朝廷注意,他们想拖沈家下水该如何应对?
    这密密麻麻一股脑儿令人头疼的问题让叶邻衣也沉思片刻,不过很快回道:“我会在离开栖霞精舍前答复你。”
    沈紫薰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一大半,与沈家的问题比起来,她个人的私事其实微如草芥。
    “看来你对沈家看得比自身更重。”
    沈紫薰环视了一周叶邻衣的房间,真是雪洞般空空如也,不禁反问:“先生不是看得比我透吗,我却没有先生这慧根,我只晓得谁对我有恩,我便倾力报答之。”
    “恩怨分明乃做人之本,你小小年纪能有这肝胆也算担得起沈家当家少爷的富贵责任了。”
    “我不过是走投无路之下的唯一出路,没得选择。”
    叶邻衣听完紫薰这句,晓得他要问什么私事,起身俯首道:“邻衣愧首。”沈紫薰惊余,但却没有伸手相扶,只隔了半间房的距离冷冷看着这个可以挥手天下的男人,问了一句,“这么说你有生之年不打算娶云影了?”
    叶邻衣没有起身,也没有回答。
    沈紫薰怵立片刻,冷言:“你能在我面前低头俯首,是因为未尽为父之责,我受得起。”她转身便要走,又回头问,“你对云影可有过男人对女人的半分情意?”
    此时叶邻衣立起身来,有些轻蔑地笑了。
    “我现在相信周家那小子的话了,你们的关系还单纯得很,呵呵呵,待你何时对男人动情,你便不会问我这问题了。”
    那也不一定,切。
    沈紫薰彻底没了耐性,转身便出去了,想着是个男人就把自己想成情圣一样,一个德性。
    她动情,那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天下有哪个男人能让她沈紫薰改变自己全身心付诸对方。
    她现在便可断言,没有。因为她不是云影,没有那种女人如云拱日般须得依附男人的半点心思,她对男人没有依附的思想,唯一让她为一个男人付出所有的条件只有一个———这个男人必须让自己钦佩。
    这世上有这样的男人吗?沈紫薰自问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遇到,沈阑勋,他与自己是青梅竹马,可是她对他应该说恩情胜过爱情。
    周蓦然?估计这世界天崩地裂也不可能,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选择这样的男人,不考虑实际情况,她自问与他的友情更胜于男女私情。她非常欣赏周蓦然的风流潇洒,可是要托付终生,估计先逃跑的那个是周蓦然。
    她自嘲地冷笑,其实说起来真是佩服云影,整天对着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虚情假意地奉承,心里居然还能坚定不移地爱着同一个男人,真是不可思议。
    紫薰满腹心思地踱步回到禅房,自顾地倒了一杯茶解渴,心想茶就是茶嘛,这世上谋士一流的人物都喜欢故弄玄虚,与这样的人相处,还不如跟周蓦然插科打诨。
    想到这里,紫薰转头,意识到房间里太安静,不对劲。
    一看,被窝是空的,一摸,被子都冷了。
    这家伙,生病都不老实,还到处乱跑,不会是饿了下山找吃的吧?紫薰放下茶杯,急忙出房门去找人。
    一个小沙弥刚好送被子进来,紫薰忙追问可曾看到今天掉湖里那公子,小沙弥朝山门外指了指,紫薰心里骂道:这家伙还真是十足的吃货,生病发烧呢,还跑出去觅食。
    紫薰出了山门,往不远处马厩去,路过白莲池,忽见两个黑影闪过,没被吓住,却奇怪这么晚了谁还在山门外溜达。
    寺里僧人早已经晚课完毕,明日一早四更便要起来做早课,僧人们早已经熄灯睡下了。
    “别动。”紫薰正要开口问,忽的被谁蒙住了眼睛,一个声音从背后贴在耳边低语,她一时没听出来是谁。
    又是周蓦然的恶作剧,她想转头给那人一下,只觉得一股温热气息在自己脸颊唇边绽放,那气息特别炽热,黑暗中她闻到熟悉的药草味儿,还有一股子血腥味儿。
    一瞬间她想下狠手朝黑暗中抓去,却只是一阵疾风,身后什么都没有。不会吧,刚才明明,难道是做梦?沈紫薰掐了自己滚烫的脸一下,觉得不太疼?可又分明觉得刚才是真的。这时,她摸到自己脸颊留下的一点异样药渍,抹下来一闻,是姜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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