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云淡风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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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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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易云十二岁,李涵潇八岁,两人第一次相见,一个单膝跪地,腰板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一个高高在上,淡然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
易云跟随统领来到正殿拜见他未来的主子,就见主位上坐着雍容华贵的上官皇后,被她揽在身侧的男童便是圣上最小的儿子,名字居然叫无名,一个身世成迷的皇子。此外,大殿中还有三人,一个锦衣少年,看着年岁不大,却隐隐流露出些许气魄,这便是太子李崇渊;另一个白衣人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目狭长,五官非常精致,此人乃是璇玑阁阁主萧楠叶,武林第一高手璇玑老人的爱徒;还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毫无疑问的就是璇玑老人了。
易云跪下行礼,目光微敛,上官皇后已经提前从暗卫统领那里了解了易云的情况,见易云五官长得很端正,看着也令人书信,因而对他对很满意,一旁的李崇渊打量下易云,对上官皇后道:“母后,弟弟年纪尚幼,不如晚几年?”
上官皇后叹气,道:“本宫何尝不是跟你一样心疼无名,可是一来皇宫里容不下他,二来压制他身上的剧毒还要仰仗老前辈和萧阁主,再则,无名是涵月令的主人,他日你继承大统,涵月令会助你治理天下。”这最后一层意思,上官皇后表述的比较隐晦,自古大位之争十分残酷,李涵潇身份特殊,他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但是他所关系的涵月令和璇玑阁实力强大,有他们相助的话李崇渊必能顺利登上皇位,如果李崇渊当了皇帝也必能护着李涵潇一世无忧,这是最好不过的局面。
这时,一直不出声的李涵潇拂开上官皇后的手,径直走到易云面前,轻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易云恭敬的答道:“十一。”暗卫营的规矩,除了统领,其余暗卫都不能叫本名,而是以排名数字为代号。
李涵潇蹲下来,盯着易云道:“真名。”
易云闻言微愣,一抬眼便清楚的看见李涵潇的脸,李涵潇出奇的瘦,衬得那双眼睛格外大,甚至有些骇人,然而最让人惊讶的是他的左脸上都是黑色痕迹,错乱纠缠的黑丝像鬼画符一般,只能从还算完好的右脸可以看出李涵潇本来的样子应该很俊俏,这应该就是上官皇后所说的中毒造成的吧。易云不知道在李涵潇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他看着李涵潇的眼睛,竟发现李涵潇的眼神是与他年纪完全不符的沉静如水,没有一丝小孩子该有的天真好奇,或者羞怯。
“你的本名。”李涵潇不在意易云的走神,又重复了一遍。
易云心头微动,却没有一丝慌乱,迎着李涵潇坦然的目光,朗声道:“属下本名易云。”
李涵潇笑了一下,易云望着那如阳光般的笑容有些恍惚,李涵潇站起身低声道:“易云,从今往后咱们一起玩吧。”
李涵潇转身,面对着上官皇后和李崇渊,乖巧道:“母后与皇兄的大恩,无名没齿不忘。”
上官皇后闻言眼眶微湿,李崇渊则安慰道:“弟弟要保重,等你身体好了皇兄就接你回去。”
璇玑老人与萧楠叶朝上官皇后拱手道:“请皇后娘娘放心,我等会竭尽全力护他周全。”
第二天,上官皇后和太子就回宫了,而易云则开始了他的伴读生涯,李涵潇要学的东西很多,刚开始易云会怀疑他能不能吃得消,可没想到的是李涵潇非常聪明,先生教的东西只一遍,李涵潇就能全部掌握。但有一点很可惜,李涵潇因为身中剧毒的原因而不能习武,易云练功的时候,李涵潇会在一旁看着,看了一会儿后竟能指出不妥当的地方,这让易云觉得李涵潇是个奇才,同时也很惋惜,若不是因为中毒他一定能成为武林高手。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易云在震惊不已后也下定了决心。那是一个傍晚,易云陪李涵潇四处溜达,不觉间就走到了演武场,当时有不少人在那儿切磋武艺,有暗卫营的,也有卫龙军的。众人见李涵潇和易云来了,都纷纷行礼,统领早已知会过,这个小孩是皇子,也是涵月令的少主。李涵潇的身世很复杂,他虽然是皇子,可皇上却不肯赐名,为了他皇上与皇后大吵一架等奇怪的举动都牵扯着宫闱秘事,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从他到涵月令那天起,流言也随之而来,诸如野种,妖孽之类。如今见到本人又是这么的瘦小丑陋,那些年轻气盛的人不禁表露出鄙夷和嘲讽。
易云看着很是不平,怒斥道:“休得无礼!”
“不过是一个伴读而已,拿着鸡毛当令箭!”暗卫营的八号,平日里就傲慢无礼,盛气凌人,这时见易云发怒,不禁笑道。
“你!”易云气不过,冲上去与八号打了起来,按易云当时的武功修为他并不是八号的对手,因而在打斗中逐渐落了下风。李涵潇一言不发,只默默的看着,众人见李涵潇没什么反应,心下更看不起这个所谓的少主了。
眼看易云就要输了,李涵潇忽然幽幽开口:“横扫千军,如影随形,斜打腋下。”
众人还未及反应李涵潇这三句话是什么意思,易云却马上就领会了,按照李涵潇的指点迅速出招,只听一声惨叫,八号已经被易云打倒在地,他的短匕也脱手掉落一旁。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刚刚李涵潇指点易云仅用三招就打败了八号,八号的肋骨被打断了两根,嘴里不断的涌出鲜血,易云的长剑正抵在他的喉咙上,令他不敢妄动分毫。李涵潇捡起短匕,慢悠悠的走到八号面前蹲下身来,手中把玩着匕首,看着还不服气的八号,李涵潇忽然一笑,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情况下,一把将匕首插进了八号的心脏!
死一般的寂静,众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就连易云也没想到李涵潇可以杀人不眨眼,可以这么的狠毒。八号瞪大双眼,死不瞑目,李涵潇不以为意,吩咐道:“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夜深了,李涵潇仍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发呆,瘦弱的背影看着分外可怜,易云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正想劝他回去休息,却赫然发现李涵潇浑身颤抖,满头冷汗,嘴唇已被他自己咬出血了,还有他脸上那些痕迹本来是淡淡的,可现在都变成了深深的黑色,像虫子一样凸了起来。
感觉李涵潇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易云焦急道:“少主,你怎么了?属下这就去叫大夫来!”
李涵潇忽然紧紧抓住易云的手,颤声道:“不用了,我已经服过药了,只要挺过去就没事了。”
见易云还是惊疑不定的样子,李涵潇接着道:“体内的骷蚓之毒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剧痛难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熬着,不用叫大夫,他们也没办法。”
看着李涵潇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易云的心也跟着揪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李涵潇靠着易云的肩膀,重重的喘了几口气,道:“你陪我说说话吧。”
易云拼命的想说点什么来分散李涵潇的注意力,好让他不那么疼,可是自己幼年父母双亡,到现在小时候的事几乎都忘得差不多了,到了涵月令之后每天都是练功也没什么好说的,憋了半天也就把自己怎么来涵月令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涵潇听罢苦笑了下,“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嗯?”易云疑惑了。
李涵潇道:“他们说的没错,我在皇上眼里就是孽种,我不是他的儿子,也不是母后的孩子,我是上一任涵月令令主的儿子,我母亲三年前死在了冷宫。”
易云哑口无言,震惊之余却更加困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然而,李涵潇也不愿细说,只是感概一句:“我是个不该存在的人。”
易云能感受到李涵潇的悲伤和落寞,可是他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些怎样安慰的话。李涵潇继续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可是母后和皇兄待我很好,他们希望我能活下去,他们让我执掌涵月令,那我就努力活下去,我要做令主将来好辅佐皇兄。”
李涵潇定定的看着易云,道:“易云,你可不可以一直陪着我。”
易云看到了李涵潇眼中的脆弱,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疼痛过后是一种沉甸甸的感觉,那一刻易云做了决定,他跪在李涵潇面前,郑重道:“属下誓死追随。”
后来,易云更加拼命的练武,终于成为暗卫营统领,多年来追随李涵潇出生入死,平定齐王叛乱,助李崇渊登上皇位,后又远赴边疆抵御昭澜国进犯。十二年的点滴易云都铭记于心,陪他作画弹琴,给他做好吃的点心,跟他一起把璇玑阁闹得鸡飞狗跳,在他毒发的时候整夜的陪着他,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然后,李涵潇遇到了唐风,喜欢上了唐风,为唐风舍生忘死,最终和唐风在一起,而自己就再也没有资格陪在他身边了。易云闷闷的想着没有了李涵潇的涵月令还有什么意思呢?
皇帝微服出巡是大事,展飞扬暗中布置人手,虽然是在焚天教,可也不能有丝毫懈怠。忙活了半天总算是安排妥当了,展飞扬忽而想起好像一直都没看到易云,这家伙从赶来的路上开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肯定又胡思乱想了。
四周空无一人,展飞扬忽然开口道:“我夫人到哪儿去了?”
微风拂过,不知哪里飘来一道声音:“在花园。”
展飞扬点点头,大步流星的朝花园走去,一头红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展飞扬是卫龙军将军,性格果敢狂放,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桀骜不驯的气息,而且此人处事很有魄力。他身形高大颀长,十分精悍,本身似乎有异族血统,因而五官深刻,尤其是那双眼睛,眼珠竟然是蓝色的,像大海一样深邃。展飞扬能力超群,深得李涵潇赏识,这次更是将涵月令令主之位交付于他,然而,展大将军哪样都好,但就有一点实在令人苦笑不得。那便是他喜欢撩拨暗卫统领易云,每次碰到易云,展飞扬都能从冷酷的将军瞬间变成流氓,从最开始的言语调戏,到后来的公然动手动脚,饶是易云再谦和有礼最终也被气得刀剑相向。曾几何时,展飞扬一开口,易云就拔剑,然后打得昏天黑地飞沙走石,易云从开始十分隐忍的“展大人自重”,到后来的怒吼“姓展的,我跟你势不两立!”,暗卫营和卫龙军之间一直也暗暗较劲,只是年复一年,大家都对这种情况似乎都慢慢的习惯了,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不都是一家人嘛。现在展飞扬明目张胆的称呼易云为夫人,易云也就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而暗卫营和卫龙军的人也都麻木了,只要展飞扬一说我夫人怎样怎样,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