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贰拾贰向阳之花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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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去定义盛夏的到来?
树木放肆生长,郁郁葱葱的庭院。滴滴答答敲打在屋檐上,顺着檐边落下的雨水。以及,晴空万里,皎阳似火。或许,还有男孩们肆意挥洒的汗水,女孩子手中美味的冰淇淋。装在玻璃瓶里的汽水,呼啦啦不停转动的小风扇。
带有淡淡香气的烟草雾气消散开,景诩站在宅院最高处的阁楼里。视线落及之处,是山脚大片大片的金色花朵。长柄烟斗里的烟丝燃尽,他忽然发现,夏天,对他来说全部的意义,不过是那个,此刻正穿过庭院,朝他走来的景沐阳。那个,身穿白色夏季制服,手中抱着金色花束的景沐阳。
沐阳。沐阳。永远沐浴在太阳之下。果然,好像光。
“小叔叔。”景沐阳站在阁楼下仰头看他,带着像小孩般炫耀玩具的语气问:“很漂亮的花吧?”
永远向着太阳的方向,追逐光明的花。
景诩不自觉弯起嘴角“怎么会想到带这样的花回来?”
景沐阳三步两步走进来,坐在景诩身边摆弄手中的花朵。金色的花束包裹在透明的玻璃纸里,花枝上还系着浅绿色缎带,单单就这样握在手里,也能吸引不少目光。
“是送给小叔叔的花,缎带上有小叔叔的名字。”景沐阳回家时经过山下花田,凉凉的风从车窗灌进来,金色的花束突然就安静的躺在座位上,如同整个夏天,最绚烂的颜色。
送给景诩的花,不知来自谁的赠与。
原来屋子里此刻的味道,是向日葵香气。景诩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
传说水泽仙女在树林里遇见正在狩猎的太阳神,从此为太阳神的俊美所着迷。
她每天注视着天空,看着太阳神驾着金碧辉煌的日车划过天空。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太阳神的方向,每天每天。
她就这样一直呆坐着,不肯离去,从日出,直到日落。后来,众神怜悯她,把她变成一朵金色向日葵。永远向着太阳,每日追随他----阿波罗,向他诉说她永远不变的恋情和爱慕。
传说克吕提厄痴情于赫利俄斯,在赫利俄斯变心以后,仍然每天凝视着赫利俄斯驾驶太阳车东升西落,最终化为一株向阳花。从此,得以一生追随。
传说······
不,也许是真正发生过的事。
从金色花田而来的精灵,在夏天的黄昏与少年邂逅。
她追随少年的身影,如同花朵追随太阳。可惜,小精灵忽略了最重要的事。那个少年,不是光。那个少年,如同漆黑的夜色,生来便与光明,背道而驰。
那个夏天很特别,几乎没下过一滴雨。只有不断散发热气的太阳,仿佛要烤焦一切生物。少年的祖父总是坐在庭院铺着软软蔺草席子的回廊上,手里端着绘有紫藤花图案的茶杯。祖父时不时喝着杯子里的茶水,再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苍老的声音说:“这个夏天,是神的试炼。”
少年憋憋嘴,对祖父的话毫不在意。神的试炼,和属于人类的他们应该无关吧。
“是不是神的试炼我不知道。”将景沐阳手中的花束接过来,一枝一枝摆放进深绿色的陶器里。景诩握住剪刀的手指灵活,修剪掉花束多余的枝叶。“不过那个夏天,对于少年来说,的确是一场试炼没错。”
少年在路边遇到一个小小的精灵。精灵躲在被炙热熏得卷曲的叶子下面,有气无力的坐着。多久没有下过雨了呢?连别在自己鬓角的花朵,也开始慢慢枯萎。
她抬头看着天空,阳光依旧刺眼。为什么水泽仙女要幻化成一株向日葵,追随太阳呢?她是属于这片向日葵的精灵,可她依然不相信,她出生的这片花田,会是水泽仙女的化身。水泽仙女怎么会想要接近太阳呢?明明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就会化作灰烬。
一会毫无顾忌的趴下,一会又抱住膝盖站起来,一会伸手摸摸自己别在鬓角的花朵。小脸鼓鼓的,还会叹气。
很有意思的精灵呢。少年看了一会,然后解下自己的书包。书包的水壶里,还剩下大半壶清水。
精灵双手合十,祈祷快点到天黑,祈祷太阳快点落下去。当她再次低头时,离叶子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大片勺子状的花瓣,花瓣里盛满晶莹的水,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微光。
精灵三步两步跑到花瓣旁边,咕噜咕噜,几口把水喝得干干净净。
头顶忽然响起轻轻的笑声,小精灵抬头,她身边站着一位少年。少年弯腰往她面前的花瓣里添水,声音温和:“这些够吗?小丫头?”
盛夏时节,小精灵遇见了第一个能看见自己的人类。她微笑目送少年离去,卖力挥动自己瘦弱的手臂。少年很温暖,像向日葵一直在追逐的光。只是为什么,她会在那道本该耀眼的光亮里,看见黑暗。
如同藤蔓一般的黑暗,正从地下冒出来,缠上少年的四肢,试图将光明吞噬殆尽。
“后来呢?”
“后来?”景诩替娇弱的花瓣洒上清水,动作温柔。“后来的事,我早就忘记了。”大概,是忘记了。
景沐阳再一次发觉,景诩是很特别的存在。很难想象那个会轻易烧死精灵的景诩,对待起花草格外温柔。温柔得,让他忍不住要心生嫉妒。
唉,景沐阳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能这样小心眼。何况,你嫉妒的对象还是些柔弱的花花草草。
“花和草并不柔弱,沐阳。”景诩又一次看了景沐阳的神识,光明正大。
那些看似毫无杀伤力的花草,稍不注意也会划伤人的手指。
“我只看见这一句。”低着头,连耳朵也染得绯红的景沐阳让景诩心情大好“至于嫉妒花草之类的想法,我也会马上忘记的,沐阳。”
“你果然还是全部都知道了!”景沐阳忽然向他扑过来,啊呜一口咬住景诩的手指不肯松开。
“要是你可以,我的神识随便看也没有关系。”
景诩在笑,至少表情在笑。
“是非常温暖的花吧?”至少,看上去非常温暖吧?只是,它为什么会这样悲伤呢?呐,到底谁会知道问题的答案?没有人,没有人会知道。“山下开的花朵,从阁楼窗户看过去,很像光吧?”调皮的风从窗户轻巧挤进来,微微吹乱他的头发。
景沐阳沿着景诩指给他的方向看去,山下的街道边,可以看见大片金黄的色彩。
明亮而温暖。
“是表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