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篇 第十三回 夜议显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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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青帝微服青丘国都,却无意之中听说一件秘事,九黎与黑齿密谋发动战事,妄图一举侵占青丘国都。之后,青帝许诺蚩尤从军。
夜已深,扶桑之光也暗淡下来。周天没有星星,就连月亮也被浓厚的黑云遮盖,山下城都早已沉睡,只有零散亮光落在大地之上,更显得四周一片沉寂。青帝背手而立,指节早已捏的青白。而在青儿眼中看来,青帝就仿佛一座上古玉雕,矗立在那里不知岁月,只可惜现在谁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
座下所有人都无法体会青帝心中有多沉重,他一手促成的这十年太平,眼见又要被战火再次燃尽,十年太平换来了国家休养生息,也给了包藏祸心之辈充裕的准备时间。只是这一次,青丘绝不会像十年前那么狼狈无助。十年时间,足够北方黑齿国以战养国,日益强大。然而这十年,青丘年年精简军备,还兵于田。青丘除保留留守边关军团,此外青帝更是年年减免赋税,减员军需,力求青丘境内百姓富足。
“白旭。”青帝的声音仿佛从云端飘来,丝毫不带人间感情,众人习惯青帝温文尔雅,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白旭俯身道:“臣在。”她走上列前,青帝回宫连夜宣召众臣到殿,却是一言不发。她就知道可能要有异数,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三国一会即将召开,天下久无战事,又有哪国甘冒天下之大不违,挑起战事?
青帝沉声道:“将我国四方军备数目报来。”白旭猛地抬头,青帝从不过问军事,怎么今天一反常态?又忽觉自己失态,连忙低头道:“回王上,自王上颁昭减军令以来,我军年年散甲入田,现今仅保存常规青松军一团,青山军两团,青花军一团,储备军粮连年发放,现存栗三十仓稻十五仓,兵甲配备也有所减限,军工大部分转为民用,盔甲仅存五万,刀剑长兵仅有三万。至于国都安危,向由五千青阳卫统一负责,内宫不设卫队。”
奢比尸沉吟许久,插嘴道:“启禀王上,三国一会仅有一年之期,而天下久无战事,王上召集臣等商议军事,可是要戒备北方黑齿有所行径?”
青帝徐徐回身,直视奢比尸道:“此前并无任何端倪,也未听国师有过奏报,为何突然冒出此言?”
奢比尸知道青帝已然动了怒气,责怪自己不奏之过失,忙俯身道:“启奏王上,南方火行域各自为政散乱不堪,西方土行域嬴土国国君久不问朝事,国内猜疑纷起,朝野忙于镇压世局,疲于奔命。唯有北方水行域,自姜俊登基以来,大肆增建共工之宇,扩军不息,国内鼓励女子生产,凡生有男子者均时有奖励,更岁年举行戮典,戮典之上召集全国十五岁上稚子驱于北海之上,唯生者纳为军用。以至于北海怪鱼食人肉而巨,周围部落无不惧怕,争相进贡,那姜俊不取金银珍宝,单集刀戈枪钺,其野心可见一斑。”
众人听罢,无不侧头,面面相觑。要知天下伦理,均以敬畏女娲大神为至尊,寻常国都都以女为尊,朝中地位更是远远在男人之上。尤其青丘一脉均以女体为形,只是青帝本体极为尊崇,乃天下仅见,也只是在青丘危难之际,方才能临危受命,继承了青丘国君上代君主师嬟之位,成为第一位青丘男君。这种鼓励生男的逆天之行,可谓为所未闻,听之无不皱眉鄙夷。
青帝沉声道:“国师好博识,正所谓防患于未然。为何你有所察觉却从来不议此事?”
奢比尸呵呵一笑,垂手道:“王上明鉴,那黑齿之国虽有野心,却也于青丘无碍,青丘国都以北乃是九黎之地,九黎族人向来目空无人,虽为青丘属国却从不上供,王上当初与九黎族领立下血盟,以王上与族长心头之血立誓,九黎族永不背叛青丘,青丘永不需九黎朝贡,如有违背,魂不转世,永受天火地水之苦。况且青丘与黑齿之间尚有渭河永隔,黑齿若有所举动,必须从大壑借道,途经司幽国,波谷山,嬴土国,合需山,方能到达我青丘西北,如何能朝发夕至不被察觉?”
青帝冷笑一声,:“所谓血盟,在狼子野心之辈看来也不过是一块朽木,若是九黎族长传位于人,新主召集人马攻伐青丘,旧主其魂虽有牵扯,却与血誓无关。众卿且听清了,青丘祸事就在眼前。”
台下殿中顿时像炸开锅一般,众人议论七嘴八舌议论吵杂,青帝只是锁眉遥望苍穹,只见那夜象狰狞,层层黑云压将过来,几欲遮挡住扶桑之皓光。自他机缘巧合,微服私访至青云酒栈,却不想探听得如此噩耗,回宫便立即派遣殿前影木军连夜前去九黎探查,又连夜召集青丘一脉,一旦传闻属实,九黎箭在弦上便不得不发,青丘兵戈祸事就再也无法避免。
众人皆在台下商议,却不知台上青帝早就转念闪过百种心思,始终没有找到一种万全之策解决眼前危机。夜色已深,只是于青阳殿中,却失却往日平静和睦。台下众人隐隐觉得就要发生什么大事,却无从抓到头绪。青丘本来礼节约规极为正统,此时竟然像边夷蛮族一般,诸人各执一词,却不得要领,青儿几番喝止之下也不见平息。
正在众人喧闹之际,只见苍穹之中突然无风而云卷,乌云急速向四周散开,青丘国都之上,仿佛被巨手扯开一方天地,圆月登时露出真容。只见一道巨光罩下,正照打在扶桑台上。那扶桑台上本放置着五彩石棺,此时竟银光大作,与月光照相辉映,众人皆停止言语,转首望向扶桑台上。青帝大惊之下,转念一想便明白,这是石棺之中,那女子体内月玉盘汲取月光之灵力,以补本体。但凡天地至宝均会自我汲天地之气灵气,日月之精华,而宝器混于人体之中未曾想竟生此异象。正当诸人目睹着震撼情形,只听得台下不知道谁随口轻呼一声:“莫不是大神降世?”
这句无心之言,仿佛月光一般照亮了青帝心境,一时间他心如澄镜,杂乱心事一扫而空。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从青帝脑海匆兀跳出,却再也挥之不去。只见那月光越来越盛,五彩石棺缓缓升起斜立,石棺中人,沐浴在月光之下,显于人前。
棺中裸身女子,在月光照耀之下,自心口处缓缓散出无限银光,笼罩于石棺之中,使得其容貌隐于光影之中,仿若一件光耀天衣罩身,星辰云尘布于其上,日月之光散于其中。而女子自棺中缓缓飞出,端立在半空,苍穹之中月光洒下巨大光柱,更加显得女子圣洁无暇。其身后五彩石棺本无亮光,此时反借月光,也透出圣洁之光,仿若一面明镜,将女子身影反映于空中乌云之中。青阳宫本来就坐落山顶,扶桑之台更是国都至高之所在,使得这般异象方圆百里都清晰可见。
青帝见机不可失,当头便拜,运力呼道:“肃雍显相,女娲转世,青丘一脉,承运迎驾!”声音并不高亢,却好似钟声悠远,隐隐含了青木功力,犹如滴水入湖,引起荡荡波纹。青帝之声传出甚远,山下国都之人都清晰可闻。国都中人听得呼声,不明就里,纷纷起身走出屋外望向青阳宫,却正好看见天生异象。登时仿佛整个天下都苏醒一般。人们在稍稍错愕之后,纷纷下拜流泪祈祷,更有老人痛哭小孩吵嚷之声。
扶桑台下众人早已俯下身去,口颂女娲大神。有些人干脆现了本相,错落跪于台下。青帝尤嫌不足,一摇身显出本相。只见一只巨大的云白色九尾狐冲天而起,其眼如日月之光,睁闭间昼夜相隔,四脚犹如撑天巨柱,雪白九尾扫荡天际,只见天狐面对月光,朝拜空中女相。青帝久已不显本相,青丘之人心情澎湃,纷纷回想起十年之前正是如此这般情景,九尾天狐挡于敌前,方保得青丘国在,青丘之人不至于做了亡国之奴。整座国都再也无法止住呼声,呼唤女娲大神与青帝此起彼伏,渐渐的融为一气:
“女娲转世,女娲转世。女娲转世!女娲!转世!女娲!转世!”
许多人都说世人愚昧,只是智者有时候比世人还要愚昧,因为他们只相信自己眼见的东西,以为眼见为实,却不知道很多时候,事实,只不过是步步为营的陷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