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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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殿的大门立于两层三级台阶之上,青墙白瓦,乌梁朱门,上有黄铜大钉其威严庄重令人心怀敬畏。阴阳殿内,宏伟宽大的审判堂保持着最古老的格局,大堂正中的屏风上绘有一副忘川冥府图,屏前一张黄花梨木案,案上置着文房四宝,大堂两侧分别摆放了六把红酸枝木束腰方椅,四大判官坐于左侧,牛头马面立于案后两侧,黑无常同天帝便坐在右侧。
天帝上位不久,外相是年轻男子,实则已活了两千多年,偏偏男生女相,长了一张小白脸,着一身白衣,倒也飘然出尘。黑无常却仍发挥面瘫本色,全不顾天帝对他笑得满面春风。
殷诺由俞欢领着刚进了门便被天帝那一头非主流的白发惊着了。沉寂了千年的审判厅迎来了它的第一位犯人——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少年,那只在他卫衣上伸着懒腰的卡通猫吸引住了包括天帝在内除了黑无常以外的众人的视线。
殷诺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事实上俞欢也正在死命掐他的胳膊肉,但即使他在路上向殷诺介绍讲解了无数遍见天帝要弯腰行礼,全程低头不可直视,殷诺还是在呆了半响后捂着胳膊冲众人挥手:“嘿,What\\\“sup。。。。?”
俞欢看着天帝对自己温和一笑,轻叹了一声问道:“怎么叫我们等了这么久?”
这一声轻叹里,怎么听都有些别的意味在。俞欢连忙请罪:“是俞欢误了审讯,请天帝责罚。”
崔判官也道:“天帝宽恕,小的自然会按冥法处罚他。”
“罚什么?”天帝打量了俞欢一番,道:“你既然把他带到了,就该赏不该罚。迟到的却不是你们,而是你家阎王大人,该罚他才是。”
这话众人皆不好接口,几位判官面面相觑,只有无常淡淡道:“把柄还捏在他的手里,怎么随口乱言?不知道那人有多小心眼吗?”
“是啊。把柄。。。。。”天帝说到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无奈地笑着摇头。
俞欢暗道这天帝气质也太亲和了,长得也太没威慑力了,怎么对得起一路上自己想起见天帝油然而生的紧张与鸡冻呢?对着他实在是无压力啊。
殷诺站久了腿酸,瞥见天帝旁边空着的位子,自然地走过去坐下,摸摸这摸摸那的。俞欢看他还胆大包天地想扯天帝的衣袖,惊得冷汗直流,忙一把抓住他的手喝道:“不得无礼,快过来站好。”
天帝只道无妨,又说:“俞欢,你也过来坐,想当初我们也见过几次,那时我的职位还低于你呢。”俞欢大惊:“小的。。。。小的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无妨。如今总讲究公平民主,那些陈规陋习已废了,等级自然也不分了。即使是判官也可与天帝同坐,你一鬼差又有何坐不得?”
此言一出,四位判官都诚惶诚恐地站起来。他们只在阎王面前低过头,自然不满新天帝过问地府公事,原以为天帝如传闻中温和良善,且那黑无常也坐着,便不想太过恭敬。崔判官大概觉得自己站起来的速度太快有点没面子,讷讷道:“小人们无意冒犯。。。”
“我又不是责怪你们,怕什么,都说我是最没脾气最没架子的天帝呢。”
俞欢决定收回自己对天帝的评价,自戳双眼五十下,这哪里是软柿子,分明是铁坨坨,咬不得捏不得。
殷诺见判官们几张脸白了青的,忍不住嗤嗤笑,又指着天帝问:“你叫天帝?这什么怪名?”
天帝笑而不答,他的名字,天地间只一人能叫。便不轻易说与人知。见判官们仍杵着不动便挥了挥手,“四根木头,站着都碍眼。还不退下。”崔判官只得带着三人告辞。
那牛头马面平日里被崔判官压榨得狠了,此时也幸灾乐祸地直往这边瞄,身子却仍是站得笔直。
无常摇头,不屑道:“幼稚。”
说的却是天帝。
天帝不以为耻,“小黑却是不知道,如今做个官也难了,不时不时发发脾气,显显威风,很快便会被底下的人骑到头上去。如我同天界众神,如你同白无常。”
黑Boss听了这话,冰冷的神情竟转瞬消融,语气中几分暧昧几分得意:“你却不知道我们是谁骑于谁之上。。。。”
殷诺无心听他们闲聊,只一会便坐不住,站起身来无聊地绕着大堂走,走到牛头那摸摸他的牛角,走到马面那里揪揪他的耳朵,二者皆作木头人状,俞欢一副“懒得理你,管你去死,你爱闯祸就闯吧,反正轮不着我倒霉”的态度。
他玩了一会嫌无趣又绕到屏风后去,那面墙上刻着一副彩色浮雕。殷诺一边摸一边找:这是鬼门关,这条长道是黄泉路,后面烟雾缭绕的是奈何桥,几笔浮波是忘川水,水上一老翁撑舟,分明是阿渡。。两岸鲜红如血是彼岸花,上了岸入得鬼都,这所大房子定是冥府了。。。
殷诺指着那上头标注的小字念:“孟婆亭。。。轮回井。。。。三生石。。。。。咦?”
那三生石上刻着两个小人相拥而坐,不过几笔几划,因为太小,看不清身形辨不出眉眼,只是那黑衣人儿俯身来看怀里的人,殷诺便觉得,他的神情必是世间难得的温柔。。。
他看得有些怔愣,待回过神,看见阎王的玉椅外负着黄金雕刻成祥云,觉得金碧辉煌,便贪着新鲜坐了上去。
此时便听见门口鬼差大声报道:“阎王大人已到。”众人的视线皆转向正门,倒没人发现他的大逆不道。
阴阳殿的大门十分宽敞,四个鬼差扛着轿子慢慢穿门而过,个个膀大腰圆气壮如牛,又都个个面无表情威武慑人,审判堂前生长着一棵三人方可合抱的参天大树,高耸入云而不知其名,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树上洒落片片细碎的粉色花瓣。地府的主人坐在睡椅之上,一身黑色华服,慵懒而不可冒犯。那些花瓣落到他乌黑的发上,落到金线所绣的瑞兽上,诡异的妖艳。修长苍白的手指微动,黑袍宽袖之上流动着诡异的银色字符,王的眸幽黑如夜,深邃得似能摄走世人的魂。轿子稳稳当当地落地,冥王大人的视线穿过堂内众人,直直投向了坐于玉椅之上的少年。即使懵懂不知人情世故如殷诺,也本能地怔愣住,茫然不知所措。
地府的主人披散着发,不言不语地冷着脸,便生出天下万物皆为我臣的气势来。一手拍去肩上的花瓣,他终是跨越千年,入得门来。
审判堂表示等了太久,累觉不爱。
牛头马面表示同感:千年不理公务,王,你还敢再懒一点吗?
等到冥王进了审判堂,俞欢这才猛然回头大惊失色,于是众鬼差跪了一地,而他手忙脚乱地把殷诺从玉椅上扒下来后,大气不敢出地跟着跪倒在地,丢下某人傻站于堂中。
天帝悠闲地掏掏耳朵:“怪哉怪哉,这支烟树分明是十年一季落花,自被李延栽活,天庭上呆了三年,移植到地府不过三天,怎么就开始落花了?”
门口一个抬轿鬼差便大声道:“回天帝,此树水土不服,是以这几日落花遍地。”
冥王回头看了那鬼差一眼,便缓缓走到他的位子坐下,似是并不打算怪罪敢坐他椅子大逆不道的犯人。
天帝还在追究:“既然如此,为何刚才不见这树落下花来?”
鬼差道:“回天帝,支烟乃仙树,自然有灵性,见了冥王此等天人之姿,自惭形秽才落下花来。”
这也是个有前途的兄弟。为了拍马屁,讲话全不过问良心。
天帝还想再问,冥王却开口打断:“无常,天帝似乎记性不好。”语气里已经带上寒意。
无常便好心提醒天帝:“王为您备了一份大礼,您难得来一趟,必不想空手而归。”
天帝只好放弃揪他的小辫子,笑着同冥王问候:“多年不见,您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我便等着看您的审判。”
冥王摸着下巴轻声道:“我念旧,性情便难变。”又将目光转向殷诺,“你是何人?”
殷诺看着跪在地上的俞欢的后脑勺,犹豫了一下答道:“我现在不是人,我现在变成鬼了。”
俞欢忙替他答:“王,这是我新抓的犯人,叫殷诺,刚满二十岁,两个小时前死于车祸,同一时刻死的还有车祸的肇事者,名叫梁慕,但是。。。并没有找到肇事者的灵魂。”
黑无常便皱眉:“这是本月第三起灵魂丢失事件了。”
冥王抬手对殷诺勾勾手指:“过来。”
殷诺挠挠头,受了蛊惑般收不住脚步地上前,除了白冽,还少有让他乖乖听话的人。他刚一走近,冥王便伸出修长的左手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他的手很凉,殷诺便不自在地有些想躲,但不知怎么却动不了,意识渐渐抽离,整个人如同踩在云端,恍惚了几秒。不过短短一瞬,他便晃过神来。
抬头看冥王的神情,一瞬间竟是带着恨意的,那微妙的恨意一闪而过,再也寻不到痕迹。殷诺实在不知他为何突然变了神情,有些怕他,便退开几步。
冥王已经不再看他,转头看着屋外落了一地的花瓣,神情难辨。
“鬼魂殷诺听判。”
他轻轻念道,声音冷得令人如坠冰潭。
“你前世罪孽深重,这一世并未还清罪债便成了鬼魂,依照冥法,你必须留在冥界苦修,直到业障消去,罪孽还清为止。”
俞欢没想是这样的结果:“王,如此应先送到刑罚部才对。”人类的罪孽少有深重到无法以刑罚抵消的。
冥王却不顾他的建议:“此人即日起便在阴阳殿任职。。。。至于做什么。。。阴阳殿事务繁忙,判官部人员紧缺,便叫他每日依照冥法为鬼魂判刑,到时由无常安排便是。”
殷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我要留下来了?”
俞欢等人皆惊讶万分,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例子。千年没进审判堂,结果仍是老样子照着自己的喜好来判犯人,天帝实在忍不住嘲讽:“新近的鬼魂,若要抵消罪孽自然要从最低下的差役做起,半点苦力未做便直任阴阳殿判官,敢问冥王,这是依据哪一条冥法?”
冥王根本不想解释,没人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他只是看着天帝冷冷答道:
“我,便是冥法。”
由此,气氛便冷了下来,再没人出言相驳,王的任性,即使是天帝也只能容忍惯着。
殷诺却还在发傻:判官是个什么东西?冥法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事来得突然,众人皆始料未及。好端端地,为何便把履历干净的魂说成是罪债未还的罪人,既然把罪人留下,又为何把他调往阴阳殿任高职?冥王此举,实在是莫名其妙。但是再无理此事也是定了下来,王威不可犯也。
俞欢是个老实人,当下便在心里替他叹了口气:可怜的娃,地府的日子可不好过,凡是那些人间来的罪人,莫不是巴不得直接咬咬牙受了刑转世为人,谁愿意呆在这鬼地方受千年寂寞百世孤独?
黑无常算是唯一的明白人,便一语道破玄机:
“叫你乱坐别人的椅子。”
众人立刻又都想明白了。
这倒霉孩子,早说了冥王小心眼了,这便是要就近折磨人了。。。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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