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95  更新时间:15-12-08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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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时间不过转瞬即逝。
    月氏并吞了八大部落,聚集了散居游民,鼓励农耕,开荒扩土,领土已经囊括塞外整个版图,直至陇山为止。
    三年前的杀伐和硝烟似乎已经淡去了,不管在外人眼中月氏王是如何暴虐,但在月氏族民心中,月氏王永远都是大漠的神祗。
    江宁时有信来,他九弟莫纤尘竟然真的没有死,隐姓埋名住在江畔渔排,他带着小三儿安居在庐州府,在一家歌舞坊作琴师,闲暇时也会为舞姬们画些画像赚点银子,虽然清贫,但却乐得自在。
    司马夜也会回信聊些近况,只是没问江宁和秦少川之间的事,因为他从特殊渠道得知,秦少川好事将近,这些再去深究已经毫无意义,两个男人之间,原本就是有悖伦常,且不谈被亲朋祝福,就算是接受恐怕也是不可能的,秦少川选择娶妻生子并非怯懦,而是顺应天意。
    桌案上信笺散乱,烛台上烛火将尽,灯芯噼啪豆火跳动,司马夜感觉头有些疼,也未叫人添烛,懒懒靠近四方椅里,闭眼假寐。
    烛火终于燃尽,“咻”一下熄灭,蓝烟袅袅而上,黑暗沉沉的压了下来。
    一双柔软的手抵上太阳穴,不轻不重的按压。
    司马夜舒服的叹了口气,也不睁眼,自言自语道:“突然想吃南瓜粥了。”说罢还砸吧了下嘴。
    身后人噗呲一笑,也只有在她面前,司马夜才会褪去锋芒表象,露出些孩子气。
    想起王爷大婚那日,她辞别王爷一路跟到满月楼,一眼看到灯火通明的一角,身披永夜黯淡的他,当时就模糊了双眼。
    王爷说,自从江宁走了后,阿夕身边没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更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他给不了寒凉夜里一盏热茶,给不了向晚风中一袭寒衣,给不了寂寞归途诗酒年华,给不了塞外长歌两骑悠然。
    ……云雾,你就帮我照顾他吧,让他在冰冷的四方王庭里,能感受到些许暖意,他想要的并不多,只是一个陪伴而已。
    一身喜服的王爷,垂手立于红绸锦簇的王府大门前,目送她登上马车,她回首,那融在满目热烈绛红中的身影,枯槁的就像是满庭葳蕤下无奈盘踞的老树根,命运使然,无从挣脱。
    司马夜快睡着了,云雾拍拍他的肩,“去榻上睡吧。”
    这一拍,却让他清醒了不少,睁开眼,懒懒抱怨:“那些人叫我立妃,吵得头疼。”
    云雾笑道:“你不想立妃么?月氏王今年二十三,风华正茂,正是成家的好年纪。”
    司马夜霍然站了起来,有些不高兴的盯了云雾一眼,“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聒噪的女人!”
    云雾掩嘴偷笑,黑暗中司马夜的眸子熠熠闪光,她忙止住笑,“你若不想,他们也没办法,总不会将人卷了送你寝宫来吧。”
    司马夜道:“他们当然不敢,只是都觊觎大妃这个位子,叫人心烦。”话音未落,他弯腰探近云雾,一语惊人,“云雾姐,要不你嫁给我吧。”
    “呸!”
    云雾涨红了脸,狠狠瞪了司马夜一眼,突然就想起王爷,现下才意识到,虽然是玩笑,但司马夜总有一天也是要娶妻的,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婚姻就是王权路上的祭品。
    “我去睡了。”司马夜打了个哈欠,往床榻走去,身后云雾突然道:“我嫁给你吧!”
    司马夜顿住了脚步,不可思议的转过身,黑暗中看不清云雾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破釜沉舟的决心。
    “大妃的位置若一直空缺,就会引起各个派系的纷争,一旦内乱,政局不稳,百姓就会受苦。”云雾悲哀的一笑,“我本就没有什么以后,一个大妃的位置,至少能保证我下半辈子安稳无忧。”
    司马夜平静的说道:“即使你不是大妃,有我在的一日,也能保证你衣食无忧,我方才只是玩笑,你莫要往心里去。”
    “你嫌弃我?”云雾狡黠的笑。
    “我怎么会嫌弃你。”司马夜表情认真,“我是怕耽误了你,这不是玩笑,一旦你嫁给我,就是一辈子的事,你以后若是遇到中意的人,后悔都来不及。”
    “不嫌弃就行。”云雾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只要能帮到你,我无所谓的。”
    司马夜还要说什么,云雾推了推他,“去睡吧,明日再谈。”
    ……
    日不染沉秋,漏夜一场雨,润了一夏干涸黄土,凉了枯秋一片萧索。
    一大早,一骑穿越肃州城门,马蹄卷起猎猎秋风,直奔肃州藩王署,来人骑术精绝,一身窄袖胡服,袖子上插月氏鹰羽徽记,马鞭赫赫生风,吆喝声响彻肃州长街,一脸喜色。
    王署前厅正例行公事,开每三日一次的早会,前厅坐满了首府各处官员,段阡陌端坐首席,正听下面人汇报帝都的消息。
    “皇上龙体抱恙,现朝中政务均是二王爷辅佐太子处理,太子已然亲政。”
    段阡陌点点头,问:“太医院请脉的脉案是怎么说?”
    “据说是肝郁气结,风寒浸体,四年前唐欢叛逆,圣上那时一连几日未曾休息染上的病,最近加重了些,偶有呕血。”
    段阡陌眉心一跳,心里泛起一阵寒凉,虽说兄弟间并不亲厚,但毕竟还是兄弟,现天子龙体抱恙,若是有个好歹,朝中又要乱成一气。
    正沉吟着,从半掩的门缝见一人由五福带着,远远的从正门穿了过来,那人一身胡服,两手端着一本红色文书。
    他不禁皱起眉,站了起来。
    “王爷,月氏来使求见!”
    “进来!”
    那人跨了进来,行礼时,段阡陌就盯着他手中的红色烫金请柬,心中突突的跳个不停。
    “……大婚定在本月十五,月氏上下届时必恭迎王爷大驾……”
    那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他耳中一阵阵的嗡鸣,一口气提不上来,随即两眼一黑就栽了下去。
    在梦中他痛骂自己,只许他立妃生子传承子嗣,为何听到阿夕大婚,就会气急攻心这般难受,若将心比心来想,自己大婚那一日,阿夕该有多伤心。
    “王爷,王爷……”
    榻边有人小声抽泣,段阡陌心中郁闷,却不得不睁开眼。
    “王爷,你醒了?”
    西藩王妃哭得梨花带雨,见他醒来又破涕为笑,“大夫说王爷的旧伤又犯了,敷了药,现在可还疼痛?”
    王妃是内阁大学士的独生女,知书达理温婉可人,段紫陌为他选亲看来还是用了心的,并非随意指户人家。
    她这样一问,肩胛处确实是隐隐作痛,段阡陌扯了个寡淡的笑,温言道:“还好,你照顾了几个时辰,去歇着吧。”
    王妃不放心,拍拍他的手,微笑问道:“王爷要用点粥么?”
    段阡陌没有一点胃口,未免她操心动了胎气,就点了点头,“让下人来侍候吧。”
    王妃乖巧的一笑,起身去换下人,没一会毛尖托着紫檀木盘进来伺候段阡陌用粥,王妃便倚在榻边坐了下来。
    她笑看着段阡陌一口口吃粥,两手习惯性的抚上圆滚滚的肚子,缓缓道:“还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这小家伙这几日闹腾的很,搅得人夜里都睡不好。”
    段阡陌看向她,有些歉然,大婚后一直拖着未圆房,她娘家人一直来信询问,才在两个月后例行公事的圆了房,未想就那一次便怀上了,他便借口分了房,这女子若是刁钻任性,他还能理直气壮的生疏她,可偏偏她却是个知趣的贤惠女子,有时候乖巧的让人心疼。
    “让龙井在暖阁里摆张小榻,夜里就让她照看着吧,大夫今日把过脉没?”段阡陌问。
    “请过脉了,说是孩子很好,王爷放心。”
    段阡陌见她一脸喜色,心中郁闷便消了些,心想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求的呢,阿夕娶了云雾,来年只怕也会喜得贵子,他所愿也就是阿夕能幸福,云雾也确实是个好女子。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阿夕就是他这一生里的信仰,能远远遥望他安好足矣。
    十月初五,青海快马来报,铜矿塌方,当地官府将大山戒严,初查是黑火药引起的矿脉崩毁,佃户雇工死伤无数,因为雇工大多数是当地土著,一石激起千层浪,死者家眷和宗祠子弟近千人大闹府衙,已经发展成暴乱,十万火急!
    段阡陌连夜启程赶往青海,另派五福将五车贺礼送往敦煌,兵分两路同时出发。
    十月十三,月氏王庭一骑绝尘,以电射的速度向陇山飙风般驰驱,塞漠发来急信,暗卫探得途径青海的陇山要道,被英喆布下了埋伏,段阡陌一行必遭伏击!
    塞漠的消息错不了,段阡陌从肃州出发已经八天,按时间来推断,他就在今日进入陇山,穿古道入青海。
    英喆和塞漠目前的争斗如火如荼,英喆若夺回两州,他统治青海的胜算就会大一层,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这个危机!?
    段阡陌一行是赶赴出事矿点处理善后事宜,只会带上数百护卫,若是中了英喆的埋伏,焉能逃生?
    司马夜卯足了劲扬鞭策马,身体低俯马背,只望插上一双翅膀,即刻就飞到陇山。
    段阡陌,你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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