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等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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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谙,是我给自己取的小字。取自那个美丽的地方,南国……
关于我的父亲我记得的已经不多了,如今能记得的也只有娘亲时常念起的那首小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翻来覆去惟有此二句,后渐渐识得诗书,始明这诗还有这么一句“能不忆江南?……”
可我却再未踏上过当年的土地,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近乡情怯的情感。
似乎只有远离那里,我才能洒脱的活着。又似乎,只有回归那里,我才可以此后再无羁绊……
——谯笪连梓
……
转过廊道,远远地便看见容卿所居住的屋子还闪着烛火。沈流年不禁顿住脚步,就这么远远地望着那处。
眸光深远……
借着廊外微弱的烛光,依稀能瞧见那淅淅沥沥飘转的雪片。
风雪渐紧,寒风从廊道中直直扑面惯来。沈流年竟也不察,只痴痴地立着。众多琐事于脑中混乱不堪,思及容卿腿疾之事时脑中摹地闪过长襄那张淡定从容的脸。
指腹抚着伞骨,垂下眼帘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才拾步步着那烛火处行去。心中却是想到,长襄与容卿竟都是那般独绝的人物,看似随性不羁,实则最是重感情之人。
也只有这样性情的人,才最是放不下,才最是伤得最重。
不轻易拿起,……轻易放不下。
只是,两人终归是不同的……
容卿这般的人,对于感情一事也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更何况身为容家的人,容老爷子又岂会任之随性而来?
今夜无眠,想必是容老爷子有所行动了吧!
行至檐下,阖上伞立在一旁。还未敲门便听见容卿的声音自里传来。带着以往的随性。
“进来吧……”
如此,沈流年不禁想到容卿可是早已知晓自己此时会来,还是……眉心微皱不待多想,推门进去。
两人寒暄了一番,容卿才缓缓问道:“可是去见你师兄了?”
沈流年一笑,也不言语只点了点头。拾步走至他身旁半蹲着身子,抬手搭上他的脉搏。
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容卿眸子一紧,不经意道:“听闻你与你师兄感情很是要好,想必未下山之前你们二人经常相处于一块探讨医术吧!”
忆及前事,沈流年感触颇深,轻声回了,“倒也是如此……只是师兄毕竟是师兄,他的医术师父亦是常常夸赞的。”
“是吗?”
容卿侧眼看他,眼神中透出一股艳羡之意。续道:“这世间诸事不易,倒不想竟成就了你们这段兄弟情。”
顿了顿,容卿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语气中颇有些感慨道:“……流年,你可得万分珍惜才是啊!”
沈流年一怔,不知容卿为何有此言论,一时抬眼看他。竟窥见了那来不及隐藏的艳羡之意,心中莫名一颤。
见沈流年怔然地望着自己,容卿才惊觉自己竟是一下失神了。忙敛起神色,转而问道:“我这双腿何时能见好?”
闻言,沈流年收回了手,将视线收回,垂着眼眸淡淡道:“你这腿本就伤势极重,之前又不好好调养,加之你……”
缓了缓,闭口不言前事,“怎么也得半年有余,若是要恢复到之前的灵活度还是需要更长的时间,不用忧心此事。”
我会在你身旁,直待你伤好。这些事只要我一人想就够了……你想要朋友,我愿做你的朋友,只为还你当年救我的恩义。
望着沈流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容卿心中莫名地安详,半晌才道:“那就有劳你了,流年……”
“你想要争夺四府之主吗?”想了想沈流年还是忍不住问了,既然已经决定要跟随在他身侧为他医治腿伤,那么这些事就不可能要置身事外了。
容卿神色坦然,回道:“并不想……”
“可是,江湖哪是我说了就算的呢?我不去争,并不意味着我就能全身而退。总归是有人引着我向前走的……早年在江湖立足,小有名气,却不想竟是为今日埋下如此祸端,终是难以脱身!”
沈流年不禁怔然,终于要开始了吗?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沈流年的心中总觉得容卿不该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该过着刀口舔血、争夺大位,不该参与在那些尔虞我诈、波云诡谲的阴谋中……到底是逃脱不了身为容氏的责任。
没有办法相劝,沈流年只得低声言道:“总之,我陪在你身旁就是了。”
容卿心中摹地一软,也不再言语。只低头凝视着手中之物。
“我倒是怕有一日会累你不止……”容卿低声喃喃道。
沈流年没有听清,正想问得仔细些时却瞥见他的手中只握着一白玉簪。
乃是女子之物,脑波一转,沈流年不禁想起之前江湖上的传闻来。
……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烛火兹兹作响,灯光亦明明灭灭。两人心思各异,却皆想着同一件事。
……
自那日沈流年离开后,长襄也不再离开小居,每日就与云渊呆在一起。偶尔向云渊询问一些药理,偶尔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廊道口发呆。
双眼静静地盯着手腕,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指彧有一次见了也未说什么,只是在看到长襄手腕上的青玉时神色微变。眉心皱得深沉……
望见那青玉,指彧不由想起长襄第一次偷偷出庄之事来。
那日长襄不见,指彧心急如焚辗转于市集各处才在一铺子面前望见发呆的长襄。顺着长襄的视线望去,只瞥见一袭藏蓝身影远去……
事后指彧也没有相问此事,长襄更是什么也没说。这件事便也就渐渐过去,再没有人提及,直到那个人的出现,指彧才始明个中牵扯。
指彧偶尔出去买一些生活用品,回来后也便一个人默默地在后院练剑。这样的日子不由让云渊觉得似乎还身在谯笪山庄一样……
没有人开口询问接下来的打算,一切似乎都随长襄的心意而定。加之指彧与云渊二人都觉得难得长襄可以如此轻松地过一个冬天,便也不多言。
期间,沈流年偶尔来之。大多时候都是在与云渊探讨医理,偶尔也与长襄下一局。日子也不觉得无聊。
大概是沈流年也觉得诧异,偶然问了一次。
却听长襄只淡淡回了三个字:“等春来……”
长襄不愿多说,沈流年也不好多问,至此话题止住。
这日,风雪渐渐止住。竟是有些微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投射下来,照得人暖意洋洋的,心情也随之开朗许多。
这几日闲着无事,长襄倒是养成了午休的习惯。待长襄睡下后,云渊放下手中的药草。
摸了摸怀中的东西,向着指彧平时练武的那地方去了。
眼角瞥见云渊行来的身影,指彧身体一个回旋,带着墨袍在风中飞舞着。手腕一用力,缓缓收回了剑。挑眉望着云渊,低声道:“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云渊微嗤道。
指彧也不回他,只站在方步之外看着他。眸光微动,瞥见云渊从怀中掏出一物来。正是那日在市集上长襄买回送与他的物事,心思婉转间,指彧也就明白了云渊的来意。
“长襄在改变了……”
云渊拣了一处坐下,抬眼望向指彧,如是说道。
闻言,指彧竟是微不可见地一笑。云渊被这一笑晃了眼,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云渊想不明白,不,应该是这样说,云渊未曾料过,原来,指彧竟也是会笑的!
看着站在身前的这个墨袍男子,云渊一下有些失语。只听得他道:“你错了,长襄从未变过。他只是在慢慢长大而已……”
云渊一怔,听他续道:“长襄最是聪明,见到了新鲜的玩意儿总是难免要细细询问一番。以前生活在山庄,不管是见识到的还是学到了都太少了。只有在这个充满了新奇的、视野旷达的天地里,长襄才能真正做回最真实的自己。”
说着,眼眸忽地一紧,语气中夹杂着令云渊窒息的无力,幽然叹道:“也只有在这个充满了复杂的江湖里,长襄才能最终长大……”
“成为谯笪家的家主……”
听得指彧一席话,云渊早已僵住。一双手紧紧地握着那锦袋,关节处隐隐发白。
心中微微一讽,暗叹指彧果然是最了解长襄的人啊!
指彧之所以会有此一说,全是因为前些日子长襄与指彧逛了夜市的那次,长襄第一次给云渊带了礼物。
之前,长襄世事不谙未曾注意到这些,还是在市集上听见有人言及此,心中一动才有了这个主意。
云渊虽也是个聪明的人,但却未曾想到这一层,故而有此疑惑。
现在听指彧言明,心中才渐渐明白过来,随之心间覆上的却是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人涩涩发堵。
将锦袋放回怀中,脚尖踢着足下的积雪。缓缓问道:“长襄生辰将近,可有什么打算?”
“顺其自然。”
指彧墨眉一扬,挑眉说道。
只一瞬间指彧又恢复到了之前冷漠淡然的样子,云渊嘴角不由抽搐了一番。
按理说此次生辰自然是与以往的不同才对,可指彧的样子也太淡然了……云渊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长襄十五年来第一次在外面过的生辰了。
当下也未曾多想,却不妨指彧从来不说无厘头之话。在长襄生辰的当天便先后有人送礼来,认识的不认识的皆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