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 第四十四章 你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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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不舍得放下,苏子谭道:“我原来以为,要永远在一起,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他低下了头,喃喃道:“现在才知道,说什么永远在一起,岂是我们自己可以决定的。”
他这么一说,荞楚有些害怕,晶亮的眸子对上了苏子谭的脸,小心翼翼的问:“你会有一天离开我吗?”
苏子谭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愣,到底还是没有回答。
他是想和荞楚一直走下去,可是他又怎能够知道自己是否能够一直陪着他呢。
若是数到三个月前,那么他一定会答应和他一起走到地老天荒;可是现在他不敢,因为他根本没有这个信心。明天将会怎样,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在学校里的测试一直能够得到很高的分,再难的题目,到了他的手里都是小菜一碟。因为那些看似复杂的问题,都有固定的解决套路。他从未觉得有固定解法的题目有难度,大约是因为有答案的缘故。
到了长大的时候,工作了之后,才发现那些计算是令人痛苦的,因为没有现成的答案,他们自己才是答案。
现在看来,最难解的问题是“明天”。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下一秒的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更毋庸说是“明天”。
明天的你还是你吗,明天的我是否还是我。每每午夜从梦中惊醒,看到满天繁星,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看到明月惊起星光消散,就觉得人世间都走了一遭一般。
苏子谭只在这个世上经历了二十八年,可是这二十八年实在漫长。
每一天稍微改变一点,一天一天,一天一天,很多天后,你就不是你,我就不是我了。
荞楚像是只还没有在长大的小猫,眯着双眼软软的蹭了上来,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一脸期待的问他:“你会离开我吗?”
苏子谭仿佛中了邪,鬼上身一般转过脸来,失神的看着荞楚,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谁?”
“你是苏子谭。”
“你叫我什么?”
“子谭。”
苏子谭面容平静的看着他,瞳孔变得涣散,仿佛在透过荞楚瞳孔里自己的影像看见了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期,他撇了撇嘴角,忽然笑了,摇了摇头:“我不是。”
荞楚像是一条养久了的宠物,伸出手来笑着捏了捏苏子谭的脸:“我认得的,你是苏子谭。”
他趴到苏子谭的颈窝细细嗅着,伸出温热的舌头在他的喉结舔了舔:“气味都一样,我怎么会认错呢。”
苏子谭打了个激灵,猛得把怀里的这只poppy紧紧搂住,嘴上慌乱的呼唤着:“荞楚,荞楚,荞楚……”
“我在。”
搂着荞楚的那个人忽然止不住的颤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我怕。”
荞楚轻松就把那个人挣开,换了一个姿势把他紧紧抱住:“子谭,我在这儿,你不用怕。”
苏子谭似乎是得了健忘症,又重复起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认得我吗?我到底是谁?”
荞楚用嘴唇轻轻触着他的颈窝,说:“你是我最爱的人。”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字,这是第一次,他紧紧搂着苏子谭,不敢太重,也不敢太松,仿佛他是一个瓷娃娃,一不小心就摔了,一不小心就捏碎了。荞楚说:“当时我快死了,满心就想着你。”
苏子谭的眼睛清明了不少,望向荞楚的眼神充满了怜悯,捏住他的胳膊,问道:“你当时?”
“我从没跟你说过,追杀我的人是我妹妹。”
荞楚闭起双眼,仿佛忍受一种痛苦:“虽然我们兄妹俩没有什么感情,可是也没有什么矛盾,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恨我,要我去死。”
苏子谭全身都瘫软在荞楚的身上,蹭了蹭他,顺便摸了摸他的脑袋:“荞楚,你不要想那么多。”
荞楚不依不饶的挨着他:“子谭,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吗?”
苏子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荞楚硬声道:“我知道,你这个意思,就是有可能了。”
他们对于彼此都太了解,一个眼神,一个语气,甚至用了不一样的一个词,都能感受到对方心情的不同。
他们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居住,小是荞楚特地选的,因为大了,怕住着不安心,整个屋子都空荡荡的,看不到人的地方都弥散着一股浓浓的鬼气。
苏子谭也觉得自己住在一个小屋子里面挺好,以前屋子也挺大的,可是太宽敞,宽敞到了一种空旷的地步,还不如两个人住得近一点,显得暖和,亲切。
苏子谭靠在荞楚的怀里玩着一个低智商的网络游戏,纯属放松:“现在是真的安逸,我什么都不用做,像是被当做一个超级偶像供养着。”
荞楚点了点头:“是,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挺好的,至少你不累。”
苏子谭自嘲的笑了一声:“何止是不累啊,简直不孝。”
他大概的估算了一下,自己已经上好几个月没有回过家了:“我父亲现在也不知道住在哪里,我也没有看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荞楚说:“我去找你的时候,曾经拜访过令尊一次。”
苏子谭的游戏手柄掉在了腿上,手中的泡泡兔应声而落,转过脸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荞楚:“你去找过他?他怎么说?”
荞楚深深呼了一口气:“还好,身体状况挺好的,你们家也挺大的。”
苏子谭点了点头:“嗯,挺大,可就是空落,我都找不到一个人说话。”
“你姐姐呢?”荞楚有印象,说他姐姐一直对他挺好,现在苏子谭却说他回家和人说不出话。
“都有姐夫了,也不要弟弟了。”苏子谭一笑,把荞楚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不过也没有关系,我不是还有你吗?”
荞楚听他这么说,觉得他定然是愉悦的,于是更加黯然失神,道:“可是我妹妹还要杀我。”
门边上的门铃忽然响了,苏子谭整理了一番衣衫从荞楚的怀里起身:“等等,就来了。”
门口是一个面生的男人,拿了一个章出来:“苏先生,夫人叫我来通知您,老爷出事了。”
苏子谭皱着眉毛看着他,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什么?”
来人被苏子谭的语气和神情吓到,退了散步,声音小了八度,说:“苏先生,是老爷出事了,真的……不知道怎么着,脑子就清醒不过来了。”
父亲在的时候,无论他是有权有势,还是平头百姓,都像是一堵坚实的墙,永远是孩子的后盾。可是当年神勇无比、仿佛所有事情都能解决的人,忽然有朝一日瘫倒在了床上,叫也叫不醒,喊也喊不醒。
苏子谭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冷静不少,他倚着门框,呼唤了一声屋里面的荞楚:“荞楚,家里有点事,我们回家。”
苏子谭的异常冷静让荞楚猜不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道是关于家中的小事,可是等到上了车,忽然感受到苏子谭的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他的一切沉稳都是伪装,内心早已在跌宕起伏。
苏子谭在紧张的时候莫名的开启了话唠模式,比寻常时候话语要多了不少,不断地低吟:“荞楚,我很担心,你知道吗。我从小是我父亲照顾的,我母亲一直在其他联邦工作,一直是我父亲……我父亲一直奇怪,为什么他一个直男,会带出我这种同性恋的儿子……我想,有可能是因为他太直了,也许是因为他太男人了,我从小就有一种浓浓的恋父情结。”
他牵牵荞楚的衣袋:“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找一个年龄大的,结果找上了你。可能也是因为他的原因,他和我闹掰了,骂了我很多,我挺生气。”
苏子谭深深弯下腰去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眼前一片漆黑,仿佛那片漆黑就能够掩盖住他的喜怒悲欢:“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就病成这样,我真的没有想到,他那么年轻的一个人……”
“我以为他能再撑过几十年的,一直和我怄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