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晓温温和和的性格，很快就和河礼小学的孩子们混熟了。其中有个叫小西的小男孩，特别粘着他，喜欢跟在他身后到处跑。
    同行一起来的志愿者们都笑说，年晓多了条小尾巴。
    年晓和小西聊天时发现，他特别也特别喜欢看书。年晓答应他说，等回家，把自己看过的书多多地给他寄过来。小西开心得手舞足蹈，单纯的小脸上洋溢着期许。
    欧阳南从远处走过来，看年晓和小西就蹲在学校操场边的土堆上，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好奇地看过去。
    “这是，在做什么？”欧阳南问。
    “我在帮他整理书单，等回家后把这些书给他寄过来。”年晓说。
    欧阳南也走到年晓身边坐下，看了看地上几本书的名字，不禁惊讶，“连这本你也看过？这本书很不好找的。”
    年晓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是，是正爷爷送给我的，我看了好几遍了。”
    欧阳南会心地笑笑，“小西，你要是喜欢看书，那哥哥帮学校建个图书馆，好不好啊，图书馆里放好多好多的书，以后小西和朋友们，就能天天看了。”
    小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叔叔，你说的是真的吗？年哥哥，欧阳叔叔说的是真的吗？”
    欧阳南心中好笑，为什么叫年晓是哥哥，叫他就是叔叔，他也没大年晓几岁，看起来会有真么老吗？
    “当然是真的，小西，咱们拉钩，拉过钩就不能反悔了。”欧阳南伸出小指。
    小西点头，和欧阳南拉钩，“那叔叔，什么时候有图书馆啊？”
    欧阳南琢磨道，“再过一年小西就上五年级了，在那之前，我一定把图书馆帮你建起来，好不好。”
    小西拍手道，“好啊好啊，那我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说完，小西就拔腿跑去。
    年晓和欧阳南相视一笑。他低头恰好看到欧阳南胳膊上的绷带，“是不是，该换药了？”
    欧阳南知道是在说他的伤口，淡笑，“的确是该换，可是我一只手不太方便。”
    “那我帮你吧，反正现在手里还没别的事。”年晓起身去拿医药箱。
    欧阳南在原地但笑不语，着实觉得，这次受伤，伤得很值。
    很快，年晓取了药箱走回来。
    小心地拆开绷带，欧阳南胳膊上的口子已经结痂，看起来有些血淋淋的。年晓拿棉签先沾了清水，把伤口周围凝结的血迹清洗干净。之后才开始上药，药水沾到欧阳南的手臂，年晓能感觉到他手臂瞬间的颤动。
    不过欧阳南脸上却始终笑容不变，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专注盯着低头帮自己换药的年晓。年晓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低头时或多或少会有部分挡住眼睛。欧阳南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帮他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
    年晓被他碰到，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欧阳南也收回手指，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是看你，头发挡眼睛了。抱歉，吓到你了吧。”
    “没事，是我反应太过。”年晓说，“药都上好了，我帮你把绷带缠上吧。”
    两人没再说话，相互流窜的气氛间，有种不寻常的感觉。
    “年哥哥，你们在做什么？”小西跑回来了，看他们默不吭声蹲在那里，好奇地问。
    “你年哥哥在帮我换药。昨天帮学校修房顶，我不小心伤到了。”欧阳南说。
    小西笑他，“修个房顶也能伤到，欧阳叔叔，你太不小心了。我隔壁班的大虎，上了好多次房顶了，什么事都没有。你怎么一上去，就伤到了，还没有大虎厉害。”
    年晓也笑了，摸摸小西的头，“他是因为要救人才划伤的，不然那个人就从屋顶掉下来了，所以这是光荣的伤口。真正的男子汉，身上有伤，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欧阳叔叔，你这是光荣的伤口。”
    欧阳南和善地俯下身，视线和小西平行，“小西，我问你啊。为什么你叫年晓，就是哥哥。而叫我，却是叔叔呢？我们俩明明没差几岁，我看起来，很老吗？”
    年晓就算再淡定也忍不住笑出声了，没想到欧阳南会在意这些。
    小西有模有样地说，“你的确不老啊。可是年晓哥哥长得好看，你长得太深沉。”
    太深沉？这是什么形容词。欧阳南不禁苦笑。
    “他的意思是，你给人的感觉，很稳重。所以看起来更像大人。”年晓安慰道。
    欧阳南无奈地看着他，“你这么说，我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
    小西不解地看着他，“可是大人是很厉害的，欧阳叔叔给我们带来很多好吃的，还带来新的课本和学习用品，现在还要帮我们盖图书馆。欧阳叔叔是厉害的大人，所以要叫叔叔。”
    这回欧阳南明白他的意思了。在小西的概念里，可能有个对称谓的评级，不是按照年龄算的，而是按照在他心目中谁更厉害。
    年晓故作生气的样子，“啊，原来是这样。所以你觉得我不是很厉害，才叫我哥哥的呀。那以后，我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小西一听，小眼睛瞪得大大的。
    欧阳南笑道，“坏了，你年晓哥哥心里不平衡了，小西，这回你可有苦头吃了。”
    小西皱起小脸，犹豫着问，“那不然，我也叫你叔叔吧，其实你和欧阳叔叔，在我心里是都很厉害的。就是欧阳叔叔，比你稍微厉害，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
    如此童言无忌的话，逗得年晓和段灵一合不拢嘴。
    欧阳南一只手就把小西抱起来，温柔地说，“你年哥哥逗你玩儿呢。年晓，你也别太贪心了，你都不知道，和咱们一同来的那个领队老师，这孩子都直接叫人家名字。估计是觉得，他也就和自己是个平级。”
    年晓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当时领队老师听到，还以为这孩子不怕生。怎想到，自己是被个小学生看扁了。
    年晓捂着嘴乐了半天。
    欧阳南看他笑的样子，自己都忘了反应，是小西捏了下他的脸才回过神。
    小西乐道，“欧阳叔叔看年晓哥哥都看呆了，跟我阿爸看阿妈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年晓愣住，看向欧阳南。
    欧阳南笑问他，“是嘛，那你阿爸看阿妈，是什么眼神啊？”
    “嗯，说不清楚，就是，很专注，很认真的眼神。”小西说，“欧阳叔叔，你是不是喜欢年哥哥啊？”
    欧阳南也没想小西会问得这么直接，于是说，“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你年哥哥呢？”
    年晓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继续听着。
    小西想了想，“因为这两天我一直和年哥哥在一起，经常看到你像刚才那样看着他。阿爸说，他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就是阿妈。所以，他要时时刻刻看着阿妈，看一辈子。”
    欧阳南把小西放下，浅笑不语，只是视线看向年晓。
    这么火辣辣的视线，让年晓觉得浑身不自在，难不成真像小西说的，欧阳南对自己有意思？那就糟了，本来这事儿段灵一就很担心。要是让他知道，自己非被禁足不可。
    年晓拉过小西，“你别瞎说了，我和你欧阳叔叔都是男人，是不能像你阿爸阿妈那样的。我们只是朋友，知道吗？”
    小西总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可是既然年晓已经这么说了，他只好点点头。
    “走吧，该回去上课了。”年晓带小西离开。
    欧阳南看着一大一小离开的身影走远，许久未动。
    到了大晚上，年晓偷偷跑上山，给段灵一打电话。
    段灵一接到电话还挺奇怪，“你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白天没抽出时间。”年晓说。
    段灵一担心道，“你那里唯一有信号的地方不是在山上吗，你这么晚上山不怕出事啊。赶紧给我回去。”
    “没事，很矮的小山，走十分钟就到了。”年晓哼哼唧唧地不肯挂上电话。
    段灵一听出些不对劲，柔声问，“怎么了小团子，发生什么事了？”
    “嗯，没什么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年晓说。
    虽然知道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但是段灵一还是选择不要戳穿他，“哦，原来是想我了。真乖。不过这么晚了，你一个人爬到山上，我实在不放心。明天我就去接你了，就能见到面了。你现在慢慢下山，好不好。”
    “嗯。”年晓闷声答应。
    挂上电话，年晓借着手机的亮光，向山下走。
    “年晓？”
    有人突然在背后叫年晓的名字。
    年晓吓了一跳，手机啪地摔在地上。他脚下没看清，踩了个空，重重摔了一跤。
    “年晓！”那人惊呼着跑过来，把年晓从地上扶起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在背后突然叫你的，摔疼了吧。”
    年晓一看，原来是欧阳南，只好拍拍手上的土，“没事，就是没想到你会在。”
    “我看你不在帐篷里，四处找了也没人，就猜你可能是到山上来了。晚上夜路不好走，我本想着来寻你，没想到还是让你摔了。”欧阳南懊悔道。
    “没事，不是很疼。”年晓试着站起来，站到一半，又蹲回去。
    欧阳南蹙眉，“脚扭到了吧，哪里痛？我看看。”他的手捏上年晓的脚踝，轻轻用力，年晓就露出了很疼的表情。
    欧阳南沉声说，“应该没伤到筋骨，不过似乎也不能走了。”他走到年晓面前，背对着他蹲下。“我背你回去，上来吧。”
    年晓摆手，“不用不用，我可以慢慢走回去的。”
    欧阳南回头，不容拒绝地看着他，“快点儿回去处理一下，不然明天肿起来怎么办。你摔这一跤是因为我，你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不要多想了。”
    “真的不用了，我不是很疼，你扶着我就好了，不用背我，而且你的手臂也不能用力。”年晓婉拒道。
    欧阳南叹口气，用手把绷带撤掉，“看，都已经好了，快点儿上来，不然我就直接抱你回去。”
    要是让他抱自己回去，那还不如背着呢。年晓小心地起身，趴到欧阳南背上。宽广结实的后背，还能感觉到他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欧阳南站起身，像没事人一样，大步往山下走，尽管如此，年晓趴在他背上还是没有感觉到什么颠簸。只是从后背传上来的心跳声，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