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从忙碌中偷得清闲，端木君禛一大早就兴致勃勃地梳洗好，兴冲冲地跑到了芙蓉阁。
    才是蒙蒙亮的清晨，街上的店铺还未开张，路面上是掉落的落叶。就是这样的萧条的早晨，京师里最尊贵的小王爷在街上跑着，眼底是跳动的光点，在眼底荡漾着，像是一条银河。
    跑到自己上气不接下气，弯腰在芙蓉阁门口喘着气，端木君禛在心里嘲笑了自己的傻气。时间还早，究竟是在急什么，把自己弄到现在的狼狈地步。
    清晨的瓦片上站着露水，湿滑得很，端木君禛爬上墙头，看着没人走动的院子，小心翼翼地翻了过去。
    “我说王爷，您下次从大门走好吧？这瓦片隔个十天半个月就要换一次。”
    侍书从墙根走了过来，颐指气使地用下巴朝门动了动，就撇看眼走开了。
    “您别问我公子什么时候醒，您就慢慢等吧。”
    爬了人家的墙头哪有还嘴的道理，端木君禛就默默的受着了。
    他碰上了侍书算是没了话，摸了摸鼻子，在院子里的亭子内坐了下来。
    等了许久也不见慕容明朔身影。
    早就清醒的慕容明朔在屋子里的卧榻上摆弄着床柜上的小玩意儿。听到屋外有说话的声音也懒得动弹。深秋的天气，凉飕飕的风让他不愿意出门，更不愿意走动。
    虽然屋里面生了一个火盆可还是觉得冷，晚上更是睡得不安稳。相对于别院的温和舒适，芙蓉阁真是可以称得上是简陋了。
    “公子起的早啊……”
    侍书进来看到窝在床榻上的慕容明朔，又想到了那位在外面吹着风的王爷，心里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
    “嗯。快关门，好冷。”
    “侍书，你刚才在和谁讲话？”
    慕容明朔从榻上下来，碰到了地面又缩回了脚，重新窝进被子里。
    “啊……没什么人。公子您今天就在屋里，外面凉。”
    侍书收拾了屋子，将衣服放在慕容明朔的塌边，躲躲闪闪地退出去了，留下慕容明朔一个人在屋里面避寒。
    门被打开，瑟瑟的秋风灌进了屋子里，屋内的温度迅速降低。
    “本王要是不进来你就不出去是吧。”
    端木君禛嗔怪着他，自行进了屋子，找了个地方坐下。慕容明朔倒是懒得和他拌嘴，窝在床榻上的连头都不露出来。
    看着卧榻上的慕容明朔蜷缩的样子，端木君禛也不和他计较，开始自说自话。
    “今天聚福楼来了戏班，是《牡丹亭》哦。”
    “还有镜湖今天似乎有集市，热闹得很。”
    “我听说……”
    榻上的人动了几下，慢吞吞地起了身，可就是不愿意下来一步。
    “等明儿让人把别院里的毛毯给你送过来。”
    端木君禛打量着他的样子，像是个孩子似的，忍不住转头笑了。
    慕容明朔的动作缓慢，好长时间才梳洗好，又是吩咐端木君禛拿这拿那的。
    几日不见慕容明朔，似乎他的性格随和了许多。这样慌乱的洗漱也不避着自己了，端木君禛着实有些喜悦。
    穿了深秋的棉袍，外面还罩了件兜帽披风，慕容明朔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出了门。
    “先走走？”
    端木君禛给他带好了兜帽，系紧了披风，和他商量着今日的行程。
    “嗯。”
    两个人都没带侍从出来，并肩走在街上。等了慕容明朔一个清早，到他们出来已经快晌午了，街道两旁的店面全都开张了，各色的招牌立在街上。
    “这家的包子好吃，来两个？”
    卖包子的老板见到是大名鼎鼎的王爷，乐呵呵地挑了两个最大的用纸包上。一双眼睛打量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慕容明朔，嘴角露出笑意。
    “王爷，这位是哪家的小姐？真有福气！”
    慕容明朔戴着兜帽，又是一身素白，相对于端木君禛身高又是矮了好多。旁人见了都以为是女子，纷纷羡慕着他。
    慕容明朔刚要说话，端木君禛就拉住了他袖中的手，制止了他。
    “是嘛。”
    打赏了那个老板，端木君禛就势握着他的手在街上走着。慕容明朔小小的挣扎了几下，也被他无视了。
    “做什么！都被人误会了。快放手！”
    兜帽下的声音软软弱弱，但是却不能忽视其中暗含的不满。
    “观音把兜帽摘了，本王就放手。”
    明知慕容明朔畏寒，还故意这样说，端木君禛感觉心情愉悦得不得了，就像今早沾沾自喜的侍书一样。
    慕容明朔没有动作，就任他牵着了，一路上回头看他们的人不计其数。端木君禛就享受着这样的崇拜。
    “小姐，小姐！那不是王爷吗！”
    刚从布庄里出来的雪晴就看到了端木君禛拉着一个人在街市上走着，手里拿着一些吃食。就算是看不到端木君禛的眼神，雪晴也能知道，那该是多温暖柔和。
    “小姐，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身旁的侍女试探地问着。
    “不，不用了。”
    雪晴的脸色很差，眼神躲避，看样子是伤到了心，就那样立在布庄门口一动未动。
    “听说你喜欢这家的布料。进去看看？”
    “真是没有王爷你不知道的。”回去一定要教训一下侍书了！
    二人走向绸布庄，雪晴侧身而立，转过头躲闪。端木君禛和慕容明朔就与他擦肩而过。
    “不要总是穿素色的。”
    “习惯了。”
    二人的对话听起来很是亲昵。雪晴此刻却是如同置身于寒冰之中，凉意自心底里升起。
    那种味道，错不了！就是这个人！
    雪晴猛地转身，二人已经进了店中，只看到了一角的素白披风。
    “我们回去。”
    雪晴双手握紧，不能控制的颤抖着。眼框里的泪水怎么也不能忍回去，一串串地掉着。
    这样的日子里，热闹是热闹，可是有些人，明明平静的内心却从此被搅乱。
    “月老祠在这京师中的名气可不小，去看看吧。”
    慕容明朔任由端木君禛拉着不是没有原因的，端木君禛的手掌宽厚温暖，在这样的天气里刚刚好暖手。
    月老祠里的信徒众多，来来往往都带着甜腻的期盼。谁家的少年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听闻说来这里求一求，就能得到一段姻缘。
    祭拜的香火旺盛，缭绕在院子里，像是薄薄的云雾。已经是深秋了，院中用来乞求姻缘的树已经黄了叶子，但是却没有下落的迹象。
    鲜红的绸带挂在金灿灿的树枝上，倒是平添了几分神圣庄严的感觉。
    “上次侍书吵着要试试，我就依了他。这次我就算了吧。”
    端木君禛拉着他一起，院子里的人也是看着他们二人，一黑一白，相配得很。
    “王爷，来求姻缘？是这位姑娘么？”
    “看着这身形，一定是个美人！”
    院子里熙熙攘攘也引来了一位老者，正是上次为慕容明朔卜卦的人。他站在台阶上，看着人群中央的二人，捋了捋胡子，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端木君禛拿到了铭牌，在上面铁钩银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十分虔诚的双手合十祈祷着。那认真的模样倒是旁人很少看到的。
    在大树周围走了好久，他终于选定了一条红线，将自己的铭牌挂了上去。
    专注地系着红线，就好像是将自己的希望全部寄托给这棵大树一样。
    钟楼的钟声突然敲响，一阵一阵沉稳的青铜声回荡着。院子里渐渐寂静下来。
    “钟声响了哎！这是吉兆啊！”
    院子里的人纷纷跪下来祈福。这样的事情是不多见的，正巧让他们二人赶上了。
    “紫薇星啊。”
    老人看着院子里的二人，二人身上皆有龙气，但是那个人似乎更强烈一点。慕容明朔的龙气笼罩在那个人的身边，就像是屏障一般。
    龙气的削减原来是这样。因为要保护一个人，将自己作为他的屏障。
    “天意啊……”
    两个人出了月老祠向着城西的镜湖走去，集市早早就开了。全国各地的商贩们来这里采购，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
    端木君禛拉着慕容明朔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来，一下子就被炎红的暖玉吸引了视线。
    “你畏寒，这块暖玉带上会好一些。”
    金银交缠的项圈，暖红的玉戴在胸前，似乎真的暖了一些。
    慕容明朔什么都没说，静立了一会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塞到端木君禛手里。
    “不动明王玉，护身的。”
    “观音这是担心我？”
    端木君禛满面都是笑意，手里拿着那块玉当了宝一样的看来看去。
    “只是不想欠人情罢了。”
    慕容明朔转身便离开，端木君禛无奈的撇了一下嘴角，笑嘻嘻地追了上去。
    “接下来去聚福楼吧。”
    青石板的路上，一个素白的少年在前面走着，另一个死缠烂打地跟着。阳光暖暖，让这秋天里多了些生机。两侧的行人时不时侧首看着这二人，然后想起自己年轻的模样。
    年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