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除了把给许茂辉带的礼物统统都扣回，也没有再发生什么其他狗血的事件。那位本不应该再次出现的‘不速之客’，仿佛又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在了程嘉的生命里。
    “你妹的，给老子滚！”
    程嘉攥着这几天反复蹂躏了N次的那块破布，正想着要不扔在垃圾桶里算了，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第一次拿起来看见是陌生号码，顺手就挂了。没想到刚挂完，那个号码马上又打了过来，程嘉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起来。
    “喂”
    “嘉嘉”
    老子就晓得是你，比讨债的还狠！大哥，我是不是上辈子杀了你全家啊！
    “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开口说了句：“我们……出来谈谈好不好？”
    不好，老子不想再看见你！“不用了吧，我最近很忙，没有时间。”
    “就见一面，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靠，你妹的，连台词都不带变的，你到底是什么变的？
    “那天不是刚见过了吗？”
    程嘉故意强调了句，这次你又准备带我去见谁，见你传说中的初恋吗？还是拉着你的新欢旧爱，让你爷爷一块儿见。
    “嘉嘉，我想跟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这已经是极不耐烦的口气了。
    “别挂！”对方声音忽然高了起来，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似得，语气也变得强势了起来，“你挂了，我也会再打过来的！”
    “随便你！”
    程嘉高声回敬了一句，伸手就挂断了电话。果然刚一挂断，来电又响了起来，这样反复挂了好几回，最后不得已还是接了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
    对方还是那句：“嘉嘉，跟我见一面吧。”
    “我没空！”
    “我知道你有。”
    “我要陪女朋友！”
    这一句冲口而出后，程嘉自己也愣了一下，听着电话那边忽然没了声音，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从心底泛了起来。隔了一会儿，看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有些心虚地又问了句：“你到底要干什么？”
    明明说好了不再联系的，不过好像也记不起来，当初跟这家伙分开的时候，有没有说过类似不再联系的话了……
    “嘉嘉，我只想跟你谈谈。”
    “我不想谈。”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肖扬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疲累，好像如果对方再坚持下去，自己也就放弃了一样。但峰回路转的情况，还是时常在生活中上演的。
    “好吧。”
    原来有人比自己更先放弃了挣扎。
    挂了电话之后，程嘉才反应过来，刚刚停顿的时候直接挂了，不是更干净利落吗？
    哎！又失策了…………
    算了，谈就谈吧，该来的到底还是要来的，就像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同样的人，相似的情节，我不知道这次的结局跟上一次，会有何不同？
    肖扬选的见面地方，还是兰桂坊的那家星巴克。
    曾经的昨天，现在的今天——原来你和我一样，都没有再从这里走出去过，那今天呢，今天过后又当如何呢？
    程嘉叹息一声，还是迈步走了进去。在看到肖扬的一瞬间还是愣了一下，那双布有明显血丝的眼睛，看起来比机场偶遇的时候更加疲累，何况嘴角好像还伤了一块。
    “你脸怎么了？”
    这一句成了他们之间的开场白，就算是普通朋友，见到对方这个样子，问一句也应该。
    “你喝什么？”
    肖扬却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回应，看程嘉坐下了之后，就去帮他点东西了。
    “等很久了吗？”程嘉一贯的风格就是别人不想多说的，他就绝对不会再多问。
    “还好。”
    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交谈，都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你想跟我谈什么？”
    终于还是程嘉率先抛出了主题，上次主动的好像也是自己吧……靠，你把我叫出来，应该是你先说才对，为什么又是我？这种算不算是自虐？老子果然他妈的是自作孽！
    对方踌躇斟酌了很久，才说了句：“嘉嘉，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用了吧。”
    程嘉放下手里的杯子，勉强笑了笑，我们两个算起来，其实就没真正在一起过，有什么好重新来过的。
    肖扬神情专注地盯着程嘉看了一会儿，又问了句：“你还在生气？”
    “没有啊。”
    这次是真的没有，我本来也以为见到你之后，会很有情绪的。但是坐在这里之后，我才发现比起那些内心的不快，其实我更希望的是能够从这里走出去，虽然我不知道路在哪里。
    “你就真的，一次机会都不愿意再给我？”
    对，因为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想再来第二遍。
    如果我只是影子，我也不愿意只做一部分。
    ………………
    一瞬间，程嘉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出口来，可到底还是只能低头转着手中的咖啡杯，低声说了句：“我说了，这没什么好给不给机会的。”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不会再走了，真的。”
    握着杯子的手指被再次覆盖的感觉，那种久别重逢的温度，霎时让人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程嘉不得不咬起嘴唇，闭上了眼睛。
    “别说了！”
    “不，嘉嘉你听我说。”肖扬的声音又变回记忆中的那样，低沉而温柔，“让我把话说完，这也是我欠你的。”
    这种琼瑶奶奶的狗血台词，老子不想听！
    程嘉在心里虽然咆哮着，却在听到后一句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把手指抠得更紧。
    不是你欠我的，是我欠你的，如果我真的能一早放下那该多好，如果我把那你那块，不知道从哪个八十年代穿越过来的破烂东西，统统都留在清迈该多好……
    我到底是还是改变不了这个结局，为什么又总不能忘了那个当初呢？
    ……………………
    你回来干什么，为什么要回来？
    程嘉咬着牙，才哼了一声，就发现语调已变，后面就是有再多的话想说，这一刻也都再难启齿了。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你对着他就注定了完败，任你内心有多强大、多复杂的个人剧场，也都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来。
    你本来想把最恶最狠的话，当做武器，去狠狠刺穿他那副道貌岸然的虚伪面孔，好在他灰飞烟灭的时候，让自己也获得重生；本来想把手里的咖啡，都统统泼在他脸上，好让这记忆中的熟悉面孔，从此变得不再一样；甚至想一拳砸在他的鼻梁上，威胁他滚得越远越好，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否则你会见一次打他一次……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到了嘴边，到了要付诸行动的时候，你总有理由让他停下，甚至可能也没有什么理由，你只是想想之后，就什么也不会做了，甚至连把头抬起来看着对方的眼睛，都难以做到。
    “嘉嘉，再给我一次机会。”
    原来你也是除了这句，再说不出来其他的什么话吗？你曾经的那些甜言蜜语，伶牙俐齿都给了谁，为什么留给我的，翻来覆去就只剩这一句，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
    “别说了！”
    程嘉忽然吼了起来，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听来已经满是哽咽。这一声果然引来了不少陌生人的侧目，为了避免事态不会再度升级到让人围观的地步，程嘉只有闭了嘴，又把头埋在了杯口上面。
    就连又被肖扬握住的手指，也没办法再甩开。你真是有本事让我难堪，前几个月，天天跑到这个店里坐着发呆，到今天终于不负众望地在这里发飙被围观……
    看来这个店以后也是要进黑名单，没法再来了。也不是晓得，这里的服务员妹妹认不认识自己，要不今天的这个大八卦又够得人们奔走相告了。
    “嘉嘉……”肖扬又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程嘉把头埋得更低，只用力说了句：“你让我想想。”
    “嘉嘉，你真的会考虑吗？”
    跟聪明人说话，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们好像永远都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让我静一会儿，行不行？”
    我以为我准备好了，原来真的碰到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以为’终究还是一团乱麻，我甚至都做不到起身先走，为什么？
    好想知道，那晚在机场我是怎么做到那样云淡风轻的……是因为没睡好，脑洞开不起来吗，人果然还是活得糊涂些比较好啊。
    “嘉嘉，你别恨我，”肖扬也苦笑了一下，脸色也是比哭还难看，“我如果今天不逼你，等转回头你哪天真的放下了，我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我错过一次，不想一错再错了。”
    有时候对着一个懂你的人，什么都不需要说得太多，只言片语已经足够他们懂得其中的意思了。一生能够遇到这样的一个人，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尤其是当这个人，还愿意花心思放在你身上，就更是如此了。
    就在程嘉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立无援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他已经听了5、6年了，每次入耳不过就是耍无聊、耍白痴、耍无赖等等的反应，不过这次真的是有一种宛如天籁的错觉，就是这天籁的存在期太短了点儿。
    “嘉嘉？”
    门外刚走进来的几个人里，有人一眼就认出了程嘉的背影，以及跟他对面坐着的那个人。
    “好久不见了，毛毛。”
    可惜许茂辉哼都没哼，只把程嘉从座位上拉起来，继续问：“嘉嘉，你在这儿干什么？”
    果然能秒杀大BOSS的，要不能是个绝世高手，就干脆换成个外星人说不定还有些胜算。
    “我跟嘉嘉，有些事情要聊。”肖扬也起身，伸手捉住了程嘉的另一只手臂，想把人拉过来。
    不料许毛毛蓄积了二十几年的智商，在此刻忽然全部爆发，把手在程嘉身侧一横，留下了句：“啊嘉嘉，你不是约了那个谁吃饭吗？快点儿啊，我刚刚看见人家都在等了。”
    推着程嘉就出了门，留下了风中凌乱的多位旁观群众，还有一名瞬间转为路人的原剧男主。
    迈出门口的那一刻，程嘉还是有意无意地瞥见了，肖扬望着自己的表情，那似曾相识的眼神，看在眼里是如此的熟悉，立马把程嘉扯回到了那个，对着镜子，凝望了不知道多久的自己。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有时候抓得越紧，反而越容易失去，而且失去的时候心也会更痛。
    这就是我那天晚上，在卫生间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手中刀片那一刻的感悟体会。
    那个时候，没有人来救我，也没有人救得了我，所以现在我也帮不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