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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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波无澜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舒宇在楚天临回来后过了他人生之中最平静舒适的日子,然而即使不说,他们彼此也都明白,这样的日子是多么值得珍惜。
    很快,日军即将进攻长沙的消息传开,市井之间人心惶惶,许多有钱有门路的已然向后方撤退,舒老爷子和女眷们也纷纷去了成都,留下舒宇的两个哥哥打理剩下的生意。带的走的大都带走了,带不走的房产能卖的便卖了,卖不掉的也只能放着,一切来得仓促,舒老爷子和夫人在成都安顿下后三天一封家书的催舒宇回去,每每都被他一口回绝。
    楚天临自从那一次跟他说起去重庆的事之后再没有提过,军部的事情很多,各种军事战略会议一连几天开到很晚。舒宇时常窝在沙发上等候,只是时间太晚,又每每睡着。
    唱片机里的悠扬的钢琴曲缓缓流泄,楚天临回来的时候时钟指已经向午夜,他手里捧着束洁白的百合,敲了敲门,却发现房间里没有一丝动静。他笑了笑,看来是又睡着了,索性叫了警务员打开房门,果不其然,舒宇正懒懒窝在皮质沙发上,手边还放着本书,里面夹着片羽毛书签。他将花束放进桌上的花瓶,去沙发上轻轻推了下舒宇,后者似乎睡的很死一动不动。这时冯副官出现在门口,一般这个时间冯副官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楚天临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吵醒舒宇,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舒宇迷迷糊糊的感到有人推了推他,那气息很熟悉,他并不急着醒来,片刻的宁静过后,他突然听到楚天临说了声“愚昧。”紧接着书房里突然传出一声书册落地的声音,听得出来动静很大。然后是冯副官的声音,似乎是在劝解楚天临什么。他本想起身听的再仔细些,书房的门却打开了,他眯着眼缝看着,楚天临的脸色很差,隐约还残留着些怒气,等冯副官回去,楚天临转身便踱步到了他的身边,突然俯身覆在他的身上,舒宇吓了一跳,却还在装睡。
    楚天临凑到他耳边亲了口,“别装了,你眼皮一直动。”
    舒宇只好睁开眼,楚天临的脸就在眼前,眼下有几分黑眼圈,眼底含着些许血丝,看得出疲惫至极,显然是几天以来都没有休息好,“刚刚被你摔东西的动静吓醒的,怎么发这么大火。”
    “没什么,军部的事情而已。”
    舒宇叹了口气,他知道追问毫无意义,然而他并不知道,心中那一抹隐约的疑影,最终错过了他们的一生。
    第二天一大早楚天临便出了门去,舒宇睡醒的时候接到编辑的电话,说是让他来领新一期的稿费。舒宇有些奇怪,稿费平日里都是别人代领的,但想来也可能是楚天临回来警务员不得闲的缘故,便没有深究,约了个见面时间,正好也可以顺路去把新的稿件递进去。他放下电话,打开已经写完的稿件整理成叠,放进黄色的牛皮纸袋,又套上了外衣和围巾,刚走到门前,却发现楚天临的书房门虚掩着,平日里这地方楚天临是不让他进去的,所以常年锁着。他犹豫了下,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理性。
    书房的摆设十分简单,左右两面墙被暗红木书柜占据,正对着窗户的是同样颜色的书桌,上面干干净净的除了一个简易的笔筒和成瓶的黑蓝墨水外什么也没有。他在背对窗户的椅子上坐下,窗外阳光明媚,向外望去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抽屉上露出的一角上。
    他打开抽屉,将档案夹拿了出来,那袋子本就是反着放的,他拎在手里,下面开了的口子便稀里哗啦的漏了一地的材料和照片。舒宇赶忙将地上的文档捡起,文稿中夹杂着几张照片,看得出是档案照,当他捡起第二张照片时突然愣住,上面的人正是祁正文。他赶忙翻开文稿,最上方用红色的钢笔写着“共党名单”四个字,下面则记录着许多姓名,有些夹带了照片,有些没有。而文件的最后一行则写着“共党近日活动猖獗,当速予以清除。”
    舒宇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日寇大敌当前,国民政府竟然还在秘密抓捕共党,而更令他难过的是楚天临竟然也成为了残害同胞的爪牙之一。思绪很乱,却又马上清楚了,他绝不能让祁正文等人被捕,但也不能让楚天临察觉,于是他仔细的将每一页文件和照片按照顺序整理好,又将牛皮纸袋放回抽屉,恢复先前的模样。
    老贾已经在楼下等了许久,他给楚天临开了五六年的车,也算得上半个心腹了。舒宇上了车,跟他说了出版社的地址车便开了。
    而后他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如果想避开楚天临的眼线,首先他需要支开老贾,其次他必须尽快联系上祁正文,通知他们速速离开,而这一切决不能让楚天临察觉,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车停在了出版社门口,舒宇看了眼老贾,开口道:“对了贾叔,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手艺好的法饼和奶糕么,帮我带些,晚上也能给天临当夜宵。”
    老贾似乎有点犹豫,舒宇又赶忙添了句:“我这里要跟主编说专题的事,估计会耽误上不少时间,若是谈完了再同你一起去怕是回去的更晚,总不太好的。”
    老贾是个老长沙,说起长沙做的最好的法饼奶糕,当属南门正街的南一门,舒宇突然提起无非是想争取些时间,毕竟南门正街乃是城中最繁华之所在,一来一回即便开车,也会耽误不少时间。
    待到老贾的车开远了,他赶忙叫了辆黄包车,向着相反的方向跑了将近三条街,到了个舞厅和饭店聚集的地方,所谓叶藏于林,即便日后东窗事发也不容易被查出来。
    他快速的找了个电话亭,拨通了祁正文家中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却没人,舒宇焦急的小步踱着脚,又打了个电话,依旧没人,时间不多,他索性挂了电话,去街对角的书店买了纸笔邮票,蹙眉思考片刻,以左手提笔落下“危险,速离”几个小字于信封内侧,又将几张空白的稿纸塞进信封,这是他大学时代曾跟祁正文开过的玩笑,当时他把练习的答案写在信封内侧交给祁正文,结果一整个寒休过去,祁正文竟毫无察觉,事后被他好一顿嘲笑,若是这封信到了祁正文的手里,即使没有署名,祁正文也能立刻会立刻得知消息的来源。舒宇吹干墨迹,封好信封,丢进饭店门口的邮箱。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必须马上回去,本地邮政如果没有意外第二天便会送达,虽然比起电话要慢一些,但这已经是他唯一想得到的办法了。
    做完一切回到杂志社时距离下车刚过了大半个小时,舒宇松了口气,驾轻就熟的上楼推开了出版社的大门,没曾想刚迈进去两步,脑后突然一阵劲风,他猝不及防,被手刀打了个正着,眼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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