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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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清水夕子。
可我母亲一直都在私底下偷偷地跟我说,我叫董念,并让我死死地记住我叫董念。
我的父亲姓董,他是个中国人,而我的母亲是来自日本的。她在中国留学的时候认识了父亲,并与他相爱。父亲从没有因为母亲的由来,就像其他同学那样肆意地辱骂她或者做出些过激的行为。这对母亲来说,父亲给予的善良,是她留学途中最大的收获。
父亲没有什么钱,母亲不顾外公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一直跟着父亲在中国生活。后来有了我,一家人原本是幸福的。
可我出生没几天,父亲就出意外去世了。而且不知道怎么的,还要赔一大笔钱。母亲已经失去了最爱的男人,不但要一个人养育我,还要背起这庞大的债务。
外公知道这件事,让母亲回去,母亲原本是不愿意的。可外公说:“你难道想孩子跟着你一起受苦吗?你嫁给了一个那么没用的老公,突然死了,没什么钱给你留下就算了,还要你背他的债。而你,你还想让孩子跟你一起承担你的错吗?承担你没用老公的无能吗?”
母亲没有办法,只能带着我回了日本。而债务,被外公一次还清。
由于我才刚出生几天,名字都还没起好,父亲就去世了。后来又要带我回日本,很多事情要办,母亲根本就没有时间想我的名字。后来外公让我必须姓清水,母亲才想起还没有替我起名字,她一直都叫我小小来着,因为她觉得我很瘦弱,很小只。
母亲给我起名为董念,可由于她家人的强迫,我只能叫清水夕子。
五岁那年,母亲把我带回了中国,依旧是不顾外公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回到了这片养育她深爱的男人的土地,然后定居下来,替我改名为董念。由于在日本的时候,母亲一直有教我说中文,所以我在这里跟那些中国的小朋友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母亲很优秀,工作混的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忙,还总是搬家。后来终于定在了市中心,房价高居不下的地方,没有再搬家了。
而我在那里,遇到了萧浩和陈一俊,还有程慧。
那天下午,已经是母亲没有回家的第五个下午了。我趁保姆不注意,从窗子爬了出去。房价高昂的地方养的小孩果然不一样,完全没听见玩闹的声音。我无聊地逛着,难得见到一个小女孩,十分激动,想过去拉起她的手,让她陪我玩泥沙。
哪知道别人板着张脸说:“我才不玩这样小孩子的把戏呢!”
女孩娇滴滴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十分可笑,可我并不觉得好笑,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同龄人,好久没有玩闹。被女孩这样拒绝,我觉得好难过,站在她跟前张大嘴就哭。女孩估计是没想到我会哭,整个人都吓呆了。
见我越哭越欢腾,女孩赶紧上来捂着我的嘴,可我哪管她,我只觉得委屈,母亲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又没有人跟我玩,于是我更大声地哭了,哭得女孩不知所措,满手都是我的眼泪和鼻涕。
“你别哭你别哭,我家有好好吃的巧克力,我带你去吃,别哭了,很好吃的!”女孩对我说,我终于没有再哭了,可怜巴巴地对着女孩说:“真的吗?”
女孩使劲点头,然后用黏糊糊地手拉着我走。女孩边走还边跟我说巧克力有多好吃,可她不知道,我稀罕的不是她家那非常非常好吃的巧克力,我稀罕的是终于有人可以陪我玩了。
女孩把我带到了她家里,捧出了她那一直在夸赞的巧克力给我。
这时,女孩的妈妈回家了。带回了两个像用白玉雕刻的小男孩,脸颊带着点粉嫩,比我玩的任何一个娃娃都好看。我一直盯着他们看,目不转睛地盯着。
女孩的妈妈看见我有点惊讶,但也表示了欢迎,然后带着我们四个小朋友到花园里。
“你叫什么名字?”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的小男孩温柔地问着我,话里好像也带着温柔的笑声一般,听到耳里真是舒服。
“我叫夕子。”我回他一个灿烂的笑,那时我刚在换牙期,门牙的地方就只有黑黑的洞。
另外一个小男孩十分厌恶地看了我一眼,走开了。那张脸就像我刚拉完的粑粑,好臭好臭的。
可那个问我名字的男孩并不介意,又对我说:“我叫陈一俊。”说着,他又指了指另外一个小男孩说:“他叫萧浩。”
“你和小慧很熟吗?之前来她家玩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陈一俊拉着我的手,带我走在女孩家的花园里,还跟我聊天。
“谁是小慧?”我问他。
“就是她啊,她叫程慧你不知道吗?”陈一俊指了指女孩说。原来她叫程慧,我刚刚都忘了问她的名字呢。
我看着女孩,突然有一只蝴蝶飞过。我叫了一声:“看,有蝴蝶!”
陈一俊被我吓到了,听到我说的话,笑了起来:“这里是花园,当然有蝴蝶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真漂亮啊,我可以带回家吗?”我痴痴地望着那只蝴蝶。
陈一俊又笑起来了:“夕子,你好可爱噢。你当然可以把它带回家啊,可是你要怎么把它带回家呢?”
“当然是动手抓啊!”我刚说完就马上扑过去,两只肉肉的小手在空中晃呀晃的。陈一俊见我抓得那么开心,也过来跟我一起抓,并成功把远处的程慧也吸引过来了。
萧浩有点羡慕地看着我们,可就是臭着一张脸不过来,嘴里还念着:“切,小孩子的把戏,有什么好玩的。”但眼睛却一直看着我们不肯移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都得回家了。临走前,程慧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新朋友——我,让我常过来玩。也不知道谁之前说我玩小孩子把戏来着。
而陈一俊把他在花园里摘的花送给我,然后带着跟臭粑粑一样的萧浩回家了。
我乐滋滋地也回家了,只是还没到家门前就听到母亲的声音。
“失踪没到二十四小时不算?!我女儿今年才六岁啊!”
我有点害怕地推开了门,母亲也刚好转过来,看到我,直接把电话扔了冲过来抱着我。
“念念,你去哪了?!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妈妈不是告诉你不能跑出去吗?!”母亲死死地搂着我,哭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也跟着哭了。
我们两母女哭够了,保姆才上来说饭煮好了。
母亲问我去哪了,我老实交代了去程慧家玩的事情。母亲说:“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做什么都得先跟我说!”我点了点头。
我以为母亲吃完饭会留下来,可她又走了,走前还跟我说工作忙没时间看着我,我不能胡来。于是晚上我又一个人睡,空荡荡的大床上,我觉得四处都有东西。
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张脸,让我无暇去想象身边的妖魔鬼怪。
那不是陈一俊,是萧浩那张臭粑粑一样的脸。而这张脸竟陪我熬过了恐怖的夜晚。
我也不知道怎么得,就只记得那张脸,并且没有了刚开始看见那么讨厌。是什么时候记得那么清楚呢,也许是在花园里抓蝴蝶的时候差点摔倒,被萧浩扶了一下的时候,也许吃东西粘到嘴巴,被萧浩厌恶地帮忙抹掉的时候,也许是抓不到蝴蝶撅着嘴难过的时候,萧浩送来了一只蝴蝶的时候……
母亲总说,可以让你反复念想的人,一定要好好记住。
可是那些能让你反复念想的人,记住不难,忘记才难。
母亲大概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她大概只是想找个理由,安慰自己忘不掉丈夫,是因为自己有在好好记住他。
那年我六岁,程慧也六岁,萧浩七岁,陈一俊也七岁。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卡擦卡擦地将我的生活,碾压得面目全非。原本不相干的人,竟因为我一时耐不住无聊,有了交集,并在此后,死死地纠缠在一起。
那时我真的不应该趁母亲不在就溜出去,更不应该遇到萧浩,并芳心暗许。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闷死在家里,也绝不踏出半步。可世上哪有什么如果,有的只是后果和结果。
很多东西在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后来。明明陈一俊对我更好,可我竟从开始,就有负于他,想来也是有够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