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玲珑局。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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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大人。我们来做笔交易吧。”日光倾城,都比不上不远处那个人眉梢眼角的一点风情。翰林学士公孙淮都的确不是美艳得不可方物,也不是聪明绝顶惊才绝艳。可是他的确足够有魅力不是吗。至少被吸引着靠近的章鸾能够体会到,这个身上致命的吸引力到底来自何处,毕竟见过这样干净单纯的人,谁都会忍不住的。
所有被囚禁在黑暗里的人,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都能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吧。
那就是——终于被救赎。
此人站在那一树梨花之下,负手而立。一手撑伞,原本明媚年轻的面容,因为那伞硬生生落下半面阴影来。从来温文尔雅的公子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
然帝都本就是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唇边不自觉勾起了一个弧度。原本以为会很无聊的,公孙淮都你真是帝都的最佳玩伴。章鸾一大早就收到了一封书信,那字矫若惊龙,翩若惊鸿。一看就是教书先生的风范。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就这么孤身前来。为什么会做这么不慎重地决定呢——
大概是因为风平浪静之后,终于有一场腥风血雨。以至于血液里的兽性都被唤醒。
然后就听见对面的人如此说。
章大人。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公孙大人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章鸾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佯装不知,笑得十分狡黠。
那狡黠倒是的确有几分顾相的模样。公孙笑了笑,章鸾显然因为淮都这个笑显得有些慌乱,不过很快还是镇定了下来。章鸾曾经说过,他和温雅凛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人,那么对付这样的人该怎么办才好呢。公孙也许真的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是何种面貌,只有不远处站在城墙之上的鹿丞看得清楚。如果顾相是狐狸,公孙此刻就是雪狼吧。因为血腥味和捕杀猎物的快乐而失礼地露出獠牙来。
“章鸾,字羡罗。其弟章鸢,字慕罗。”其实章鸢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身份。因为他和温雅凛一样是见不得光的人,所以他渴望以自己的本来面貌行走于白日黑夜,所以知情的杨梓桐从来唤他慕罗。因为这个吃醋的君懿,可真是大错特错。“章鸾才是大理寺卿,顾相的同窗。你是章鸾的孪生弟弟,章鸢。”
“何时?”章鸢当然不可能认为公孙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只是现在被发现似乎有些早了。毕竟三日之期还没过去呢。真是不太好了呢。接下来,他就应该要被威胁了吧。
“张三说,章鸾抱病在家开始。”淮都站在章鸢身后接着说道,“章鸾一个月有两天休沐。我猜作为哥哥,他给了你这两天的自由。这一次他抱病在家,你的自由就又多了几天,只不过你有点得意忘形了。”
“别忘了。就算长得再像,不是就是不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自出自入真的好吗。”
“为什么选我不选我哥?他比我好,不是吗?”章鸢什么神情,淮都看不清。只有那个语气他无比熟悉,每一次温雅凛背对着他看着窗外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语气。原来你当时就是这样的心情吗。温雅凛,是我一直忽略了你的心情。
“顾相曾经和我说过,他和章鸾早已是生死不见。”原来那些证据曾经都被提示得如此明显,是他一直太大意。“世人都以为,章鸾出任大理寺卿,是顾相的安排。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早就在那一日顾相讨好端王的鸿儒宴上,章鸾与顾相就已经割袍断义。章鸾不可能帮顾相戗害鹿爵爷,甚至可以说,章鸾为人正直。那么你说我该选谁呢。慕罗。”
章鸢突然转过身,看着淮都,那神情孩子一般懵懂。显然章鸢并没有料到,淮都真的知道他的命门,并且知道得如此清楚。
“本以为你会以我冒认朝中重臣的罪名威胁我的。”
“有用吗?”淮都含笑反问道。
“没有。”章鸢更是回答得直截了当。因为他知道明人眼前不用说暗话。
章家对这个人而言,只是一座监禁他的牢笼。谁会对牢笼产生感情呢。尤其是章鸾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章家的族谱上没有他的名字,日后章家的祠堂里也不会有他的牌位。这样的人仿佛从不在世上降生,他们都被抹去了姓名。既然如此,章家若是给他陪葬,对于章鸢来说,才是上苍不可多得的恩典。
章鸢的命门其实很简单,简单到令人难以置信。然而这个世上也只有杨梓桐那个女子明白。所谓赤子之心大抵如此吧。
名字。章鸢只是希望有人可以喊他的名字。
那一日,帝都不少人都看见,章鸾章大人与新晋的翰林学士公孙大人把臂同游,相谈甚欢。看着那些人复杂的眼神,淮都也不在意,反正头疼的是我们八面玲珑的顾相。
因为在他们眼里章鸾是顾相的人,而公孙淮都是鹿丞的夫子。
同是风姿出众的男子,并肩而立也是毫无违和感。那亲昵的模样落在不少女子眼里,惹来频频回顾。那样的谈笑风生,实际上却只有那两个人知道。
“为什么是温良辰呢?拉下温家,江习天说不定一激动会把你收为义子呢。”
“慕罗严重。我还没那个本事。”
温润的面容下,是捕食的残忍。章鸢看向淮都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激动,怎么说才好呢。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看不清局势,却又如此清醒睿智。有了这样的玩伴,谁也不会觉得太寂寞的。
九市之中最繁华的不是东陵街那里的街市,而是城隍庙旁边的街市。此刻淮都就在这里陪着章鸢疯闹。
“大婶。这豆腐一两还是二两。”
“二两一两。”
“一两二两?”
“二两。”
“那就来二两。”
……
于是章鸢就拿了那着那二两豆腐,留给了大婶一两银子,然后拉着他落荒而逃。这般偷奸耍滑,公孙眉头又是一皱:“这样……不太好吧。”
“慕罗还以为公孙大人会很怀念呢。”明明耍无赖的是面前这个人,谁料章鸢却一脸“我这都是为了你”的表情道。
幼时顽劣,如今看来才觉得荒唐。
淮都盯着那一块豆腐,还有那个不远处泼妇骂街的大婶。忽然就出神。看着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我,你是什么感觉呢。温雅凛。
章鸢自然明白公孙心中有愧,毕竟他们也勉强算是同一种人。伸出手拍上了公孙的后脑勺道:“别摆出那副蠢样子。”
相视而笑。
如果是温雅凛,就是这种反应吧。他从来不需要同情。
庙街之后分道扬镳。章鸢赶着去君懿那个莽夫那里串通一气。当然君懿不需要知道实情,这样的傻子只需要诓骗一二就可以了。淮都也就沿着原路慢慢走了回去。
街上车如流马如龙。有偷眼看他的女子,有吆喝生意的小贩。生存仿佛从来不易,又仿佛从来如此淳朴。温雅凛你与帝都阔别十年,可曾想念过。太上皇玄德帝杀齐后,肃宫闱。平定七王之乱,出征南荒之地。这世上再没有这样英明睿智的帝君不是吗。玄德帝而立之年多宠太师司彦,不理朝政不顾人伦,最后导致三藩之变。玄德帝幸得江南总督江习天相助,然却被迫失多年所钟。回到帝都之后,玄德帝下旨江家承袭江南,嫡子君倾岚继位。
这大夏没有比玄德帝更勋功深厚的帝君,也没有比玄德帝更荒淫无道的人君。为了太师庞彦,曾经负尽天下人。大夏朝虽然素好男风,但是对于帝王家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子嗣。因此大夏朝初代帝王说过男子若入为皇室妻,则不得干政,不得为后。死后不得入皇陵,不得入宗庙,甚至不得下葬。严苛至此,大夏朝也算是收敛不少。
因为玄德帝这大夏才有如此繁荣,而世人却只多想起他与太师司彦的风流韵事。
你看啊。温雅凛,十年之后帝都已经变了三番,你也该回来看看了。
“淮都可是不悔?”白衣似梨,他们的顾相从来运筹帷幄。淮都看着不远处还有闲心喂鱼的当朝丞相,突然间觉得当年的玄德帝真是能干,他的后人才如此悠闲。
今天他惹来的目光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平添些。沉默着继续走。
顾相也不勉强。不回答是默认还是你还没有下定决心呢。公孙淮都。鹿丞今日出的题目还真是一针见血啊。那个孩子很少会有这么破釜沉舟的时候呢。真是值得赞扬啊。
时至今日,淮都也总算明白为什么看着章鸢总让他想起温雅凛来。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一日章鸢会向鹿丞求助了吧。如果鹿丞认识他,那么必定知道他不是章鸾,不会多加为难。如果鹿丞不认识他,那么必定知道章鸾与顾相不睦已久。毕竟他们是宿敌,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
至于鹿丞为什么要管这一趟闲事,不论是为了试探他,还是为了拉拢温家,在听见和温雅凛的时候,鹿丞就有把握淮都什么都不会再过问。他们只有相同的目的。
命运是一局大棋,他们都是棋盘里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