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御书房。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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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先生。臣弟久闻其名,未见其人。”少年终于一步一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容貌不是一等一的出挑,但是那一份淡雅如兰的气质,当真是鹿爵爷好教养。“如今先生既然要做我师傅,徒儿倒是讨教一二。”
重头戏终于来了吗?淮都想着,今日岚帝什么态度都不要紧,关键是鹿丞。鹿丞是鹿老爵爷的独子,鹿老爵爷和鹿夫人死得又都憋屈,虽然有追加尊荣,但说到底还是活着的人要紧。这件事情到了最后嫌疑最大的是顾相,鹿丞最痛恨的当然也是顾相,但奈何二十四位大臣联名都没有动顾相分毫。鹿丞心里自然不服气。
“丞儿。你这样似乎不太好。公孙先生怎么说也是顾相请来的,又是大家。你如此为难,倒显得孤怠慢。”岚帝言辞上虽说是劝,但是语气上也只是不疾不徐地申诉鹿丞,手里却漫不经心的翻着奏章,显然是一副“丞弟,你随意”的态度。
淮都倒是也明白,对岚帝而言,鹿府他一定要安抚好,不然伤了老臣子的心,难免说他凉薄。至于顾相这只老狐狸,朝臣想拿他做出气筒,想都别想了。好在那二十四位大臣却提醒了岚帝,朝中说不定有结党营私,不然怎么会那么巧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既然都动不了,那么岚帝今日只好召了淮都前来,封了官职,鹿丞才好光明正大的为难公孙淮都啊。
这就是古人说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淮都实在是哭笑不得。
“无妨。草民若是没有真才实学,也不好意思入鹿府丢人现眼。”听见公孙淮都这样说,岚帝才懒懒的抬起眼睛,那一双圆圆的杏眼里黑白分明,孩子一般好奇。好奇这个先生居然是如此的识大体。
说这话的时候,淮都还是跪在地上,鹿丞却已经身在了淮都身前,那一双白色苏锦的靴子绣的精致,主人却清傲:“既然如此,师傅可不要怪徒儿不知好歹。”
话虽然说得谦卑,可是说话的人却是盛气凌人。
“爵爷只管说来,草民愿尽绵薄之力。”不卑不亢,这个公孙淮都真是好性子。岚帝这样想着。鹿丞却不同,一点都没有要放过淮都的意思。
“师傅可会饮酒?”鹿丞一掀袍子自顾自坐在了一旁的桐花木椅上,修长白皙的手指若有似无的敲着椅子,似乎是在等一场漫长的前戏。“丞儿一向宴饮众多,若是没点喝酒的本事,只怕是要被人欺凌。”
“略懂一二。”欺凌?公孙淮都皱了皱眉头。呵呵。你可是爵爷啊。如今连岚帝都让着你,你会受欺凌?简直笑话。
“师傅可会唱曲儿?”鹿丞接着问,一旁的顾相却顿了顿手中的动作,在心里叹气,可惜淮都听不见。“丞儿每日在爵爷府都百无聊赖,最大的心愿就是有师傅这样的人中龙凤做伴儿。”
“不会。”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呢。这就生气了吗?真好。鹿丞看着公孙淮都跪在自己身侧,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一瞬间心情大好。
淮都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鹿丞打断道:“师傅可会跳舞?”
“不!会!”嗯……咬碎了银牙原来是这个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往日从来觉得沉闷的御书房,如今鹿丞却觉得分外别致。看着公孙淮都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鹿丞却越来越眉飞色舞的神情,岚帝也是不好插手。谁让他欠了鹿丞呢。
“好可惜。丞儿喜欢看跳舞,最最喜欢了。”鹿丞年幼,十五岁已经是爵爷。看着淮都笑得一脸天真烂漫,还露出两颗虎牙来。偏偏他又不好说什么。
饮酒、唱曲、跳舞……是把他当做青楼娼妓了吗。淮都顿了顿身子,清了清嗓子,突然开口道:“淮都无能,虽然不通饮酒、不擅唱曲、不会跳舞,但是如果鹿爵爷有需要,淮都愿意与宫中的巫医乐师讨教一二,一定让鹿爵爷青出于蓝。”
这话说得狠啊。一个爵爷学习唱曲跳舞,还青出于蓝,那成什么了?鹿丞几乎揭案而起的时候,看了许久好戏的岚帝终于发了话:“胡闹。丞弟,孤和你说了好几次,汝阳侯的酒要少喝,也省得说这些胡话。”
岚帝教训了鹿丞,又转过头来对着淮都说道:“丞弟薄醉,先生见谅。为表歉意,先生日后若是需要,可以去挑些看得上眼的乐师舞姬带回爵爷府讨教,孤自然割爱。”
虽然两个人都得到了呵斥,可是说到底岚帝还是偏向鹿丞的。
他被人欺辱至此,岚帝一句胡话就要他作罢。他公孙淮都几时这么好说话了?他倒是不知道呢,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淮都自然知道轻重。
“是。微臣谢主隆恩。”淮都谢完恩就与鹿丞一同退下了,却听见身后御书房里,岚帝奶声奶气的抱怨:“顾卿,孤要烟台墨。”
得!还得重新磨墨。顾相啊顾相。你也有今日。想起那日顾相来的那天,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活脱脱风流古画里的人物,十指不沾阳春水,满身的意气风发。再看如今研磨的功夫,岚帝真是好调教啊。
想到这里,淮都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落在了鹿丞的眼里,怎么看都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于是不悦,没好气的问道:“你在笑什么?”
听得出鹿丞的不满,淮都也不恼,口不对心道:“微臣只是觉得能侍奉爵爷,真是三生有幸。”
呵。鹿丞一声冷笑,走快了几步,拦下了公孙淮都,原本就年幼的孩子,比淮都矮了不少,气势却不输,说到底是王侯,一把扯着淮都的领子,奈何鹿丞不足七尺,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一个孩子扑进了大人的怀里,公孙淮都哭笑不得,还是主动配合的低下了头。
凑近的时候,鹿丞能感觉到对面这个人身上传来的温度。威胁别人,还要别人配合。想到这里,鹿丞不禁有些脸红,也有些恼怒,只有嘴不饶人:“我告诉你,公孙淮都。做我鹿丞的夫子,你还不够格。”说完便拂袖而去,留下淮都愣了一会儿之后,反而笑得更加放肆。
东陵街是帝都最富贵的去处,帝都四品以上的官员都住在这里。最玄妙的地方是爵爷府与相府是斜对门的孽缘。从前鹿老爵爷与顾相师徒情深的时候,这缘分自然是锦上添花。如今人走茶凉就显得十分尴尬。
经过御书房的事情,知道鹿丞与顾相已经是如此交恶,甚至要在他这个不相干的外人身上出气之后。淮都开始对他在鹿府的生活有所担心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在杏花坞早起开门惯了,在加上刚搬来这鹿府有些不适应。淮都便也起得早。下人们也是刚刚起来忙碌,左右不认识他这个闲夫子。淮都也就乐得自在,在鹿府里转悠着。亭台水榭,九曲回廊。长长的青石子路,森绿的忧戚凤竹,倒是特有的江南宅子的景致。转着转着就到了鹿府一侧的西门口,正对着顾相丞相府的东门。偏巧儿遇上一位丫头在门口泼了一盆水出去,稳稳当当的就泼在了丞相府门前。看得淮都眼睛一跳。
小小的丫头竟然也敢如此。看来双方的主人可真是交恶。定睛一看,却发现丞相府的丫头气定神闲地在门口训狗,只见那狗趴在地上,呜咽着,嘴角还有些水渍,应该是舔过了方才鹿府泼出的水。大狗滴流圆的黑眼睛看起来真是好生委屈。再看相府那丫头年岁不大,却出落得十分水灵,张口轻轻巧巧的说了句:“呀。说了叫你不要吃外面不干净的东西。肚子疼了吧?这泼到别人身上的脏水啊最是埋汰人。”
看了这场景,淮都也是忍俊不禁。心道丞相府的丫头果然有顾相的风范,说起话来也是数一数二的利落。气得鹿府的丫头直发抖,偏那丫头话有又不挑明了说,鹿府也不好发作,又是自己带头挑事儿。生生给吞了回去。架着那盆子走了。
半晌之后,淮都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失神。鹿府的人一大早起先发难,却被一个女子三言两语给堵了回去,鹿府的人就只好戴着那顶扣在自家头上的屎盆子不甘心地走了。这事儿怎么看都大有深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