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六、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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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篱觉得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固执的人,即使遭受了那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他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可怜之处。害他之人他定会千百倍的偿还,可爱他之人他又应该如何对待,这个问题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不管是他的娘亲,还是。。。顾航,他都是被动的接受着,而后又被动的一个人承受着那个结局。
杨仇告诉他在找寻多年之后终于发现了神人二脉的传承者是日月峰的顾航之时他不由得挑了挑眉,不得不说,即使没有见过那个人,他也知道那定是个有趣的人。
顾航是日月峰的首席大弟子,据说是重真仙人在游历之时于祁连山脚所捡到的弃婴,一直被重真仙尊如子如徒的抚养长大,法力高强,各方面的实力都很过人。可若仅是如此,他还不足以引起藩篱的兴趣,若按仙界相传,顾航也算是修仙界的一个异类。
在他七岁之时,便悄悄跑去人间历练,随后带回来了两个三、四岁大的孩子,竟然一个人将他们抚养长大;在他十岁之时,指挥日月峰众弟子将其境内的大半闲田全都开垦了出来,种上了自己不知从哪儿搜刮来的种子,从此日月峰便开始出售各种各样的修仙药材,甚至是富含灵力的蔬菜瓜果;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竟然又以历练之名常驻人间,广开商铺,逍逍遥遥地过了三年人间的富贵生活,据说若不是重真仙尊亲自下山将他拎回去,他甚至都有可能已经娶妻生子。
顾航的许多想法与行为在修仙界都是异类一般的存在,但他却从未遭人排斥,相反人缘极好,不管是在修仙众派中,还是在日月峰之中,更或是在人间之中,这实在是让人觉得。。。不爽。
见到顾航后的第一印象,藩篱觉得这是一个喜欢做烂好人的青年,送本是陌生人的自己吃的东西,沿途还以保护者的姿态照顾自己;随后,藩篱觉得这是一个喜欢装,表里不一的小人,但是他却又对自己很好,虽然藩篱有些分不清那是真心还是假意;到达日月峰之后,顾航竟然邀请他同上日月峰,藩篱又觉得他真是一个不辨好坏的蠢人,明明怀疑自己,却还让他跟着进入日月峰内部,可他自己竟然也没有拒绝。后面的日子藩篱觉得竟有些模糊,他已经十年没有去回忆有关他的往事了,藩篱一个人坐在昆仑山顶,看着那好似近在咫尺的满月,凛冽的寒风吹乱了他的发丝,掀起了他的衣角,他却好似浑然不觉。
“主上,林旭传讯,东正、林山两派已经正式被我教所接管,东部各仙派近有异动”刀疤脸杨仇站在藩篱身后,恭敬禀告。
“有何异动?”藩篱淡淡问道
“我教探子发现,以冰风、祁连和日月峰为首的东部各仙派正在学索、西拟一线集结,属下猜测他们可能是要与我们争夺奇穷、西凉二派”说到此处,杨仇抬头看了藩篱一眼,随后又垂下头沉声道,“主上,我们是否应该先下手为强,以免后期被动应战?”
藩篱闻言却是仍旧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皎皎明月,片刻之后一道清冷的嗓音才传入杨仇的耳中,“学索、西拟二山是东部各仙派与我焚冰的分界之处,东正、林山、奇穷、西凉四派更是相当于两界的屏障,林旭夺了东正、林山,也怪不得他们会如此躁动”
“那。。。主上,您的意思是?”杨仇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准率先开战,暂维相持之局势”
“可是,若他们先攻伐我焚冰呢?”杨仇忍不住再次问道
“三仙尊现已闭关,慕容峰他们还没那个胆子”藩篱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良久都没再言语,杨仇便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杨仇却觉得那股浓重的悲凉又萦绕在了这人身旁。
“主上。。。您,别再伤心了。。。顾公子他。。。”杨仇小声说道,可话还未完却被藩篱冷声打断,“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和我说这样的话?”
藩篱话音刚落,杨仇便扑通一声狠狠地跪在了巨石之上,惶恐道,“属下该死!”
藩篱转过身来淡淡地看了跪在地上的那人一眼,膝下已有淡淡的血色侵染了破碎的石板,“现在修仙界一分为二,我霸西荒,他们退居东倾,我有何可伤心?这种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
“是”杨仇垂下眼帘沉声道,可是您真的不伤心吗?当初死亡谷一役您为何未杀他们,而是带着焚冰众部居于西荒?三仙尊因重伤而闭关,您为何又不乘胜追击,一举剿灭东部各仙派,反而约束焚冰众部不得妄动干戈?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是因为您心伤于那已死之人吗?可是这些话杨仇不敢说,十年了,没有人敢在藩篱的面前提起那个名字,那个好似已遭众人遗忘的名字。
“杨仇。。。”藩篱的声音打断了杨仇的恍神,杨仇急忙回道,“是”
“过了多少年了?”
“。。。回主上,距那件。。。已经过了十年”
“十年?。。。才十年么?”藩篱低声喃喃道,并非想要谁来回答,他只是觉得惊讶,怎么才过十年?为何他却觉得自己已然过了一辈子。
死亡谷之战人人都说他赢了,可他却连那人的尸体都未保住,在众人都未注意之时,午周鼎将顾航的尸体带入死亡谷之境,等自己赶过去的时候,那唯一的入境之门却已经关闭,可笑他法力无边却怎么也打不开那区区的一扇虚空之门,他没有杀那已身受重伤的众人,甚至都没有杀慕容傲,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只是觉得那一刻身体沉重无力得让人心惊,他在死亡谷前枯坐了整整三年,没有缘由,只是不想动罢了。
三年之后,杨仇、林旭二人来到他的身旁,让他回去执掌焚冰以对抗实力日渐恢复的东倾各仙派,当时的藩篱恍惚了很久才听清楚他们二人的话语,是啊,我还有霸业未成,我待在这儿是在干什么?藩篱一时之间竟然想不清缘由,皱眉沉思许久之后脑海中才出现了一人的名字,啊,对了,顾航。
藩篱想,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忘了他了,日子仍旧在不缓不急的走过,他生活得很好,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个人的名字和与那个人相关的一切,可今天忽然想起又乍然从别人的口中听到那人的名字,藩篱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心居然还是堵塞得厉害,在那一刻,藩篱发现。。。自己居然是恨他的。
他没有杀那恨之入骨的慕容傲,也没有杀那视他为妖魔邪佞的众人,因为若云说他会哭,藩篱当时觉得自己的心比那千尺寒潭下的古冰还要冷,手中聚集的灵力怎么也无法打出去,你活着的时候不让我妄杀生灵,死了也还要束缚于我?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你会哭难道我就无泪吗?你最爱的不是我吗,可为何我每次想起你,感受到的不是快乐也不是幸福,而是让人无法呼吸的苦涩?
不过是半年的相处,不过是半年的交付,不过是半年的深情,却让自己浑浑噩噩了十年,藩篱冷笑,难不成你还想禁锢我一辈子?我告诉你顾航,妄想!就算全天下人都恨我,弃我,我照样能够活在云端,俯视着这犹如刍狗的万物。
藩篱每日勤勉于焚冰的各项事务,冷眼观看着教内三大势力的你争我夺,尔虞我诈,他从来都不会对他们进行过多的束缚,他所要做的只是制衡,他默许着他们对东倾各仙派的骚扰与侵占,可却总是控制在触发大战的界限之内,教中众人都曾来劝告,说这是统一天下的好时机,可藩篱却从不理会,他觉得,那是因为自己怕麻烦。
世人都说酒色误人,让人迷醉。
焚冰教内人才鬼才数不胜数,诚然,也不会缺少美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想爬上他床的更是如过江之鲫。藩篱对此却也没甚反感之处,他招来了许多漂亮的人儿前来侍寝,可是却无奈的发现,自己的下、身。。。似乎并不买账,这对男人来说性命攸关的大事藩篱却只是冷眼瞧了自己的分、身一眼便不再有后话了。
美人无用,那么酒呢?据说那也是一个消愁解忧的好东西,虽然藩篱并不觉得自己有何忧愁,但还是让钟桓去将天下美酒都搜罗了回来。
当夜藩篱便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喝了整整三天三夜,可是除了初时的迷醉片刻,藩篱却发现自己越喝越清醒,往事的记忆也愈加。。。清晰。
“以后我们去草原吧,据说那儿的天空特别美”
“我们可以养一群羊,白天带着他们去吃草,看着它们在草原上奔跑玩耍,晚上我就给你做烤全羊吃。。。”
“为了你我还专程拜托李大娘教了我十八般厨艺,就为这事儿我还被若风他们取笑了好久呢”
“君子远庖厨,也怪不得他们要笑你”
“这有什么好笑的,为心爱的人做饭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他们那是愚昧”
。。。。。。
那人的话语好似就在自己耳边萦绕,可他的面容却好似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怎么也看不分明,藩篱哼笑一声,一挥手便将余下数十坛的美酒化作了粉碎,冷眼看着那飘飘荡荡犹如烟雾般的灰烬,藩篱想,我果然是不爱你的,顾航,你瞧,不过十年光景,我竟然都不记得你长什么模样了,是不是真真可笑?你死得那般决然,简直就是个笑话,愚蠢的笑话。
可是至那日起,焚冰四护法,三门主在整整三个月之内都未曾见到他们的主上,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记得他回来那日,神情依然冰寒冷酷一如往常,可和人擦肩而过之时身上却又飘来淡淡的异香。。。葬花的味道。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因为没人敢问,没人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