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五、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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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篱从午周内破鼎而出之时,他觉得万物都变得不再一样,或者说他自己变得不再一样,闭上眼睛仰面天空,树叶呼吸的声音,风破空而过的声音,云毫米之间移动的轨迹甚至是人体内缓缓流动的灵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视觉、听觉甚至是触觉都好似被放大了无数倍,一切都变得无可隐藏,那一瞬间,藩篱觉得自己是神,能够掌控这世间的一切。
可在他睁眼的一瞬间,静如寒冰的眸子里竟然不可控地泛起了涟漪,随后掀起翻天的海浪,他为什么躺在地上?满身是血,好似死了一般?不,他确实是死了,藩篱第一次讨厌起了自己的能力,因为在他眼中,清晰地映照出了顾航已然熄灭的神识之火。
他一步一步,不快不慢,不急不缓地朝着躺在地上的那人走去,即使是这般简单的动作在场的众人却无人敢去阻止,因为随着距离的靠近,藩篱周身环绕了一圈愈加强盛的红色风暴,化作实质的灵力犹如最凛冽的刀锋,过境之处,寸草不生。
藩篱就站在顾航的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的目光冰寒刺骨,看着他凌乱的长发,破碎脏乱的衣衫,满地的血污,紧闭的眉眼,平静的面庞和那。。。带笑的嘴角,弧度虽浅,却让藩篱觉得充满了讽刺,藩篱嘴角微勾,寒声一笑,“你和她还真是相似啊”。
藩篱就那般低头看了他许久,而后才蹲下身来,伸出修长而又苍白的指尖轻轻在顾航的脸颊上戳刺,仍然有着人体的弹性可为何却像死物一般不言不语?藩篱眉头一皱,指尖便带了锋芒,略往前伸,温热的血液便顺着手指流淌出来,蜿蜿蜒蜒,缠缠绕绕,藩篱感受到了液体的温度不由得舒展了眉眼,可仅仅片刻的光阴,温度便无知无觉地消散了,藩篱茫然的摊开手掌,感觉自己连想抓住的影子都无法感知。
这世上有很多的不公,可唯独生命是平等的,要么活着要么死去,全无或是全有的状态,无人可逆,无人可改,神都不行,更何况,他不是神。
“死了吗?你死了吗?”藩篱垂下眼眸静静地看着顾航,胡乱的往地上一坐靠在他的身旁,却不再去触碰他,“你还是死了。。。骗子。。。呵呵,你这个骗子”
若云若雨等众人就站在藩篱不远之处看着他一个人坐在顾航身边自言自语,面容依旧冷硬如铁,可垂下的眼帘却隐藏着无人可懂的情绪。藩篱周身的红色风暴在触碰到顾航的身体时就已经消失,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好似一个无害的男人,若风若雨想上前去看看顾航如何了,即使他们已经猜到了答案,可是依然想要亲自去看一看,摸一摸,但是他们不能动,因为三仙尊正在悄然集结伏魔金阵。
“你这人真是爱管闲事,明明是贪财好利的性子却偏偏要来装高尚,谁让你来救我的?就他们那群人能伤我几分?你好好在一旁躲着就好,硬是跑过来做什么?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愚蠢的人,呵呵,你是不是正在心里骂我忘恩负义?可那又如何,你已经死了,你还能跳起来打我骂我不成?你这恩义我一点也不屑,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的忘恩负义,你不是不让我杀他们吗,我偏要让今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你已经死了,就没资格再管活人的事”藩篱说到这里,冷冷的看了一眼罩在自己头顶的伏魔金阵,焚冰众人正欲赶来却被藩篱抬手制住,“退下”
刀疤脸杨仇,林旭等人都面带担忧地看着藩篱,但却也无人敢违背他的命令,纷纷退至后方,修仙众派虽然觉得奇怪,可现下这种情况,他们除了提高警惕好好防守外也无法插手,只能等待。
“那三个老头竟然还想用这个阵法来束缚我,真不知道他们是天真呢,还是愚蠢?顾航,你说呢?我把他们都杀了好不好,然后挖了他们的心脏,断了他们的四肢,让他们永生永世都跪在你的面前好不好?”说到此处,藩篱眼中红光一闪,嘴角带上了阴冷的笑容,任凭金阵的绳索将自己层层束缚。
吟皇、重真、黎华三人见藩篱被伏魔金阵紧紧的束缚住了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三人互相看了看而后便朝藩篱走去,他们不是大意莽撞之人,可这伏魔金阵是上古之时传流下来的,在当今之世真的还无人可破,可在众人距离藩篱三步之内时,变故突生,一层血红色的薄膜将四人包裹其中,慕容峰、若风等众人除了看到藩篱挣断绳索站起来的一瞬间,其他的一切都被覆盖在了那圆球之内,没有人知道里面将会发生什么。
或许别人没有看见,可若风此时却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不可控制,完全源于本能,自从他看到了藩篱那如泣血一般的眼睛开始,虽然只是红色球体封闭之时的瞬间一瞥,可是。。。若风不由得狠狠握紧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师兄,你到底都干了什么!?你知道你放出来了一个怎样的妖魔吗?”没有人可以回答他,因为那个人已经死去。
仙派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得乱了方寸,慕容峰飞身而起悬于半空之中,沉声吼道,“众人莫慌,敌人未灭我们决不可自乱阵脚,这个红色球体将三仙尊束缚在里面,他们肯定会想办法从里面突围,我们就在外面助他们一臂之力,将这东西给打破”语罢,慕容峰便率先而动,浑厚的掌力劈向球体,其他众人见他这动作也都纷纷稳下心神,合力破那球体似的结界,若是无法救出三仙尊,他们离死可就真的不远了。
林旭见那仙派众人如此作为不由得冷哼一声,“你们倒是想得美,焚冰众下听令,绝对不能让他们靠近结界”语罢,两股势力便厮杀在了一起,刹那间杀声震天,哀号遍野,只留那人躺下的一角寂静无扰,明明是早已僵死的面容,却又让人觉得苍凉无限,明明已经死了,却又那般悲伤,好似痛到了骨子里,灵魂都在哭泣。
午周鼎四散的碎片闪了闪。
在修仙各派和焚冰僵持不下之际,结界红光褪去,瞬间爆发的灼热白光让众人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dai晃过神来再次睁开眼睛之时,众人都不由得齐齐大惊,只见一人负手而立,漆黑如瀑的长发四处飞舞,黑色长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面如寒冰的男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眼光没有任何温度的扫向众人,整个人似神似魔,似仙似妖,没人能够说得清看到他那一瞬间的情绪,不可言状,而在他身后竟然是被束缚的在空中的三仙尊,鲜血淋漓,虚弱得好似只剩下一丝灵力,不由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师傅!”
“仙尊!”
“师傅!”
“藩篱,你这妖魔,快放了我师傅!”若雨怒声吼道,剑尖寒光闪烁,在众人快被绝对强者的威压弄得喘不过气来之时,他却用剑直指藩篱。
藩篱冷冷地看了若雨一眼,右手微抬眼见就要出手之时旁边却又传来若风的大声怒吼,“你这样怎么对得起顾航?你就不怕他恨你吗?”
藩篱果然被若风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垂下指尖,看着愤怒异常的若风淡淡道,“恨我?他都死了,怎么恨?”
若风闻言咬牙切齿地看着藩篱,“若不是因为你他会死吗?他救你不是让你去杀他师傅,害他同门,祸乱这天下的!”
“我没有要他救我,拿了午周鼎之后他就应该识相的躲在一边”藩篱看着若风沉声说道,冰寒的嗓音却又突然变得疑惑,“他为何如此喜欢多管闲事?”
“藩篱!”若雨怒吼一声就准备提剑飞去,却被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慕容凌给一把拉住,“你疯了!冷静点!你现在上去就是找死!”
“死就死,死之前刺他一剑我也心甘情愿,你放开!”若雨寒声吼道,慕容凌却依旧拉着他。
“藩。。。篱。。。”一道虚弱而又清晰的声音传来,声音虽轻却让众人为之一惊,藩篱闻言顿了顿,而后转身看向那出声之人。
“师傅!”慕容凌与慕容峰急急叫道
“吟皇仙尊!”
藩篱抬头冷冷地看着那嘴唇张张合合的男人,右手前伸,吟皇仙尊瞬间便被他掐住脖子拎在了面前,“你想说什么?”
吟皇艰难地抬眸,随后便一动不动地看着藩篱,嘴角竟然弯起了淡淡的弧度,藩篱的眼睛一直都很像苏月,很漂亮,很漂亮,皎皎如那云间的明月,让人见之忘神。
慕容傲一直都是一个冷漠的男人,一颗似冰似铁的心让人永远窥见不到这人身上的半点情绪,可此刻的他,眼中竟然浸染了温情,苏月死后第一次让藩篱看见的温情,藩篱见此不由得愣了愣,随后便又收紧了手中的力度,冷笑道,“你想干什么?让我放了你?”
“不,我想。。。请求你,让我死后。。。和你母亲。。。葬在一起”慕容傲轻声道
藩篱闻言,整个人瞬间便没有了表情,“葬在一起?”
“你把我的骨灰。。。洒在她的周围也行,或是将我的尸体。。。埋在她的不远处。。。可以吗?”慕容傲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期盼与渴求,不再是那个冷硬如铁,高高在上的吟皇仙尊。
“为什么?”藩篱看着慕容傲的眼睛里面有着直白的疑惑。
慕容傲闻言却是垂下了眼睛,静默不言,许久之后,一道苍老悲凉的哽咽声才传入藩篱的耳中,“我想她了。。。我想她了。。。我真的好想她。。。”
树叶唰唰,草木沙沙,风儿顽皮地从那呆立的众人面前拂过,吹乱了发梢,吹扬了衣角,藩篱沉默许久,而后竟然疯狂的哈哈大笑,眼中的寒光冷冽得好似杀人的凶剑,沉声低吼,“不是什么事都会留给你后悔的机会,慕容傲,你真是可笑!真是可笑!我凭什么要让你和他葬在一起,你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别想再见到她,你当初为了冰风谷而舍弃我们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就该承受这一切,你有什么资格有那种奢望!?”
娘亲,你想他回到你的身边吗?娘亲,你想回到他的吗?
藩篱语罢便将满眼绝望的慕容傲狠狠往空中一推,慕容峰见状急忙飞身而起在半空中将慕容傲接在怀中,落地之后便立马查看他的伤势,万幸的是,虽然身受重伤,却暂无性命之忧。慕容峰将吟皇仙尊小心地交给赶过来的慕容凌照看,而后站起身来直直的看着藩篱,沉声道,“小篱,他是你父亲,他纵然有千般过错你也不能这么对他!”
藩篱闻言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道,“喔?那我应该怎么对他?为他疗伤,让他好起来,然后再让你们来抓我,随后取肉喝血?”
“我们不会那么做”
“不会?那你们在这死亡谷是要做什么?不是想抓我?不是想杀我?”藩篱淡淡道
慕容峰闻言却也无法再说什么,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无法两全,他从来的都不想伤他,却又被局势推着不得不拿着剑往前走,可慕容峰仍旧看着藩篱的眼睛,固执道,“我不会杀你”
藩篱闻言却笑了起来,“呵,不杀我?你们不杀我,我却要杀你们”言罢,四周一片飞沙走石,好似一道天网从上而下地狠狠朝下挤压,众人被那无可躲藏的威势压得灵力不稳,喉间鲜血欲吐,法力稍弱的早已昏倒在地,若云一边调动全身灵力阻挡,一边双眼含泪的看着前方那个犹如妖魔一般的男人,大师兄的声音似乎依然环绕在耳边,犹如叹息一般无奈却又深情不悔。
“傻丫头,可是我爱他啊”
“傻丫头,可是我爱他啊”
“傻丫头,可是我爱他啊”
。。。。。。
若云泪流满面死死的盯着藩篱,随后怒吼一声便不管不顾地朝藩篱冲了过去,众人见之不由得大惊,却又阻挡不及。
“疯婆子!”
“小师妹!”
“师姐!”
藩篱冷眼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女子,寒光闪闪的宝剑直直地朝藩篱刺去,却被藩篱周边的护体结界给阻挡而不能前进分毫。若云却丝毫不理会这些,挥着手中的长剑乱砍一气,宝剑折了断了,便将它扔掉继续对着藩篱拳打脚踢,整个人状如疯子,又哭又骂。
“你这王八蛋,还我大师兄,王八蛋。。。王八蛋!还我大师兄。。。呜呜呜。。。大师兄。。。”
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若云,藩篱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言不语却也未曾伤她,若云打得精疲力尽之后却猛地蹲在了地上,望着吐血倒地的各派众人,眼神无焦喃喃道,“你问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他爱你啊,大师兄爱你啊。。。。。。你这样他会哭的,大师兄会哭的。。。”
一瞬间,万籁俱静,沉压在众人头顶的威势消散不见,藩篱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痛哭的若云,眼中隐隐有着水芒闪烁,嗓音低哑,“他会哭吗?他爱我吗?”
若云闻言抬起头来,却见那人原本疑惑恍惚的神情骤然变得决绝冷厉,“可是他已经死了!所以我不爱他!就算他爱我又怎样,我不爱他,一辈子也不会爱他!”
若云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状若地狱修罗的男人,明明他的话语那么的冷硬无情,若云却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她忘记了愤怒,忘记了反驳,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闭上那满含水光的眼睛,看着他仰面天空的脸庞,看着那悄然而至的一颗泪滴。
若云正欲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向后一瞥却不由得惊叫道,“大师兄!”
众人闻言迅速朝着若云目光所指之处看去,只见那已然破碎的午周鼎碎片全都闪着金光聚集到顾航身上,直至将他包裹起来,随后便化作流光向死亡谷之境飞去。
藩篱反应过来不由得心神俱裂,催动全身灵力追了过去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午周鼎将顾航带走,消失在死亡谷的入口,而那道唯一的入口也在藩篱的面前就那么消失不见,就差那么一秒,可就是那么一秒的光阴,却生生地将他们阻隔在生与死的边界之上。
藩篱面沉如水,手中聚集的恐怖灵力将死亡谷打得地动山摇,可死亡谷之境却仍旧不见踪影,藩篱便如石一般在那儿站立许久,没人看得到背影之前的他是一种什么表情,他却又在转身的瞬间便到了黎华仙尊的身前,寒声问道,“怎么能打开它?”
“打不开”黎华直直地看着藩篱,眼中竟然有着淡淡的怜悯,叹息道,“死亡谷之境是上古神山不周的核心之所,除非神人二脉之人到此,它会受其感召而打开入口,否则,关上了就是永久的关闭”
“神人二脉之人在哪里?”
“神人二脉一世只留一人,你不会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问?”黎华看着藩篱骤然睁大的眼眸,沉声道,“午周鼎之所以带着顾航离开只是要收回他身上的血脉,他已经死了,就算你以后进入了死亡谷之境,找到了午周鼎那又能怎么样?顾航早已化作了尘土,你到时候又当如何?还不如不看。。。”
“小月儿,如果以后慕容傲负了你,你到时候又当如何?”俊美青年沉声问道
“不会的,黎华大哥”少女笑得温柔,笑得幸福。
“那就好,大哥希望你幸福”黎华揉了揉少女的头顶,眼中满含柔情
“嗯,黎华大哥,我和慕容会很幸福的,我们以后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到时候就认你当干爹好吗?”少女的大眼睛里面满是憧憬,笑得眉眼弯弯
“好啊,哈哈,小月儿的孩子也一定是个幸福的好孩子”青年闻言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