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坚持不懈的铃声从床头的电话那里传来，即使用被子蒙住头也无济于事。在与排山倒海的强烈睡意进行了长达2分35秒的搏斗之后，蔺雅言终于成功地把一条胳膊伸出温暖的被窝，命令它去接下那该死的电话。
    “……喂？”
    在一阵不敢置信的停顿之后，听筒那头传来年轻男子急切的呼喊：“蔺总！！”
    “等等！”蔺雅言立刻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有许多话想说，但我现在十分、非常、极其需要好好睡上一觉。2个小时以后你再打来，OK？”
    “蔺——”
    “就这样。”
    说完，蔺雅言随手丢掉听筒，翻身滚进被子里继续呼呼大睡去了。
    再次醒来时正好是午餐时间。蔺雅言难得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两眼涣散头发乱翘，完全不复平时的精英形象。5分钟之后，他终于从混乱的思维中清醒过来，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去洗漱。
    昨晚——不，应该说今天早晨，当他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时，如同西西里岛居民一样热情而火辣的阳光早已慷慨地洒遍了这座小岛的每一个角落。
    “真是个漫长的夜晚……”
    看着镜子里的男人脸上那深陷的眼窝，蔺雅言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睡前已经草草梳洗过，他还是决定再去淋一次浴来振奋神经。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十分明智。因为当他裹着酒店提供的白色浴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洗手间走出来时，脸上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风采。
    换好衣服后，蔺雅言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然后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打开电视机切换到当地频道。一位漂亮的女记者正在播报昨晚发生在布亚诺家族的灭门惨案。在她身后是残留着火烧痕迹的高大别墅，镜头依次扫过一片狼藉的草坪和被毁坏的游泳池，不少警察和消防队员从镜头前忙忙碌碌地跑过，一个貌似政府官员的矮胖男人正一脸凝重地和什么人交谈着。蔺雅言把声音开大了些，但只听清了“警察”、“重视”、“怀疑”等一些字眼，从不断切换的重复镜头来看，记者手中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报。他百无聊赖地拿起**准备换台，就在这时，房间外的门铃与房间里的电话同时响了起来。
    “……这可真巧。”
    他有些惊讶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接着起身走到门边。
    出乎意料的是，站在门外的并不是酒店的服务员。
    “嗨。”
    身材修长、面容英俊的黑发青年朝他扬了扬手，露出一个慵懒的、迷人的微笑。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睡到晚上。”
    “……克里斯！”
    蔺雅言也笑起来，伸出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到两人身上，蒸腾出一种安静的暖意。就在此时此刻，在经历了昨晚那样漫长的一夜后，两人终于同时感到紧张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进来吧。”蔺雅言松开手，拍了拍翟溱的肩把他让进门，“你先等我一下。”
    他走进去接起电话，翟溱跟在他后面进了门，大大咧咧地坐到蔺雅言坐过的沙发上交叠起修长的双腿，顺手拿起了**。
    “喂？白岚？”
    “蔺总！你还好吗？！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联络不上你！”
    “我没事，不用担心。”
    “我打你手机一直没人接，后来索性关机了。酒店前台告诉我你从昨天下午出去后就没回来过——你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意大利，我很担心是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又让你卷入了什么麻烦……”
    “那件事已经结束了。”蔺雅言用安抚的语气说道，“说到手机，我想——”
    “啊，对了！”翟溱突然扭头看向他，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某样东西朝他晃了晃，“这是托尼的人在清理现场时找到的，是你的手机吧？”
    他潇洒地一扬手，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落进蔺雅言手里。
    电话那头的白岚立刻敏锐地问道：“有别人？”
    “是克里斯。”蔺雅言笑了笑，“我偶尔也想放个假和朋友出去散散心。”
    “……”
    面对这显而易见的谎言，白岚用沉默表示抗议。
    不过蔺雅言仍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在询问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以后说了一句“我过几天就会回去”就想挂掉电话。白岚却在这时叫住了他。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
    “说吧。”
    “因为一直联络不上你，我通知了阿尔佛莱德先生，请他帮忙确认你的安全。毕竟国际刑警在这方面有很多便利。”
    “什么？！”
    “还有，他说他正好要去罗马参加一个会议。我想他现在已经在前往意大利的飞机上了。”
    “……”
    蔺雅言一脸纠结地转过身，正在看电视的翟溱立刻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很显然，他的听力比白岚更加敏锐。
    “好啦，先别去管那个小心眼的变态警察了。你这儿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两个男人在房间里好好地享受了一顿主厨特制的豪华午餐，甚至还颇有情调地喝光了两瓶意大利特产的Prosecco起泡酒。这种酒有着清新的香气和清爽的口感，倒进高脚杯里时的感觉很像托斯卡纳的阳光，令人不由得心情愉快起来。
    “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
    “是啊，”蔺雅言露出责怪的表情，眼神却带着笑意，“因为你比我还忙。”
    翟溱耸了耸肩：“该怎么说呢？我热爱生活。”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说真的，你不该到这儿来。亚当很危险——是那种真正的危险。他是我见过最不可理喻的人。”
    “我已经充分了解到这一点了。”蔺雅言点了点头，同时在心里默默地为不可理喻的男人亚当掬了一把同情泪。
    “所以，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蔺雅言考虑了片刻，在翟溱“你敢骗我试试”的视线压力下终于决定诚实一回，“你带着亚当来救我那次，在医院里，我和他做了一笔交易。”
    翟溱挑了挑眉：“你买了‘赫尔墨斯’的情报？”
    “是的。因为他说这则消息跟我、跟裴去非都有关系。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而且为了预防裴去非抢先一步得到情报，他在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后立刻秘密派人花高价从情报贩子手中买到了这则消息的垄断权。
    “你应该事先告诉我。我会让他给你一个满意的折扣。”
    “但他说他之所以开了比平时高出两倍的价钱就是因为你。”
    “……”
    翟溱无言。蔺雅言笑起来，但很快正色道：“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打听到这些消息的，不过根据我的观察，他的情报至少有90%是准确的。他告诉我那一段时间，整个‘方舟’只签出过一份‘黑天鹅追杀令’——就是费尔南多委托杀了我的那一份。裴去非根本没有被‘方舟’背叛，他和‘教授’从一开始就是同谋，所谓的被追杀只不过是为了接近我——接近金佛所制造的借口。”
    “我早知道他别有用心。”翟溱用一种“你看吧！”的语气得意地说，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个十几岁的小男孩，“但那一次在医院停车场，那个打扮得像只孔雀一样的家伙的的确确想杀他。”
    “也许他们有什么私人恩怨。”蔺雅言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回答，“不管怎么说，克雷格死了，费尔南多死了，‘教授’进了监狱，真相如何已经不再重要。”
    “金佛呢？”
    “哦，那就是个噱头！不过是卢斯福特穷极无聊搞出来的恶作剧罢了。”
    “别人可不这么想。”
    “那又怎么样？‘金佛已经和费尔南多·德隆一起消失在神秘爆炸案中’——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午后的阳光在屋子里铺下一层懒洋洋的金色暖光。翟溱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别告诉我你经历了这许多麻烦却什么都没得到？我可是从你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你了，雅言。”
    “咦？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吗？”
    蔺雅言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知道我新开了一间制药公司吧？那可是需要‘技术’的。”
    他故意加重了“技术”两个字，翟溱顿时恍然大悟。
    “看来变态王子对你还是很不错的嘛。”
    “……你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翟溱忽然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雅言。你为什么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