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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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后来的日子里,陈放渐渐地也听说了看到了许多关于夏乾家的事情。
    在守旧的年代,那个家庭就是个令人扼腕却得不到同情的悲剧。
    夏乾随母姓,他母亲有着很符合自身气质的名字,叫夏清。与夏乾的生父程海是师兄妹的关系。在青春绽放的年纪,娇生长大的女儿家漂亮可人,又自带着难得的矜持自爱,程海想不注意也不行。不用多做什么,生活上多照顾一下,学习上多关心两句,再有意无意制造个偶遇或者巧合,种种的暧昧已足够让未尝过爱情愁滋味的小女生受宠若惊的了。直到不久后夏清有了个弟弟。
    夏清的母亲在四十五岁的高龄为夏清的父亲夏宽生了个儿子。在计划生育的高压下,满大街都是“只生一个好”的宣传标语,夏清出生后,就是封建思想再严重,夏宽为了保住工作也只有认命的份儿。好在夏清从小长得就讨人喜欢,聪明可爱学习又好,街坊都说十个儿子抵不上老夏家一个闺女,这话有恭维的成分在,却也让夏清没有因为重男轻女思想受过多大委屈。可是人认命不代表从心,夏宽在事业风生水起的时候利用职权又办了一张准生证。在夏天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夏清的弟弟出生了。夏宽简直就像年轻了十岁,抱着大胖儿子不愿撒手,听着外面轰隆隆的雷响哈哈大笑,说老天爷都帮着庆祝他得了个儿子,这小子以后肯定是个人物。于是,夏乾的小舅舅名字就取了夏雷。天知道夏雷长大后会不会成为一个人物,但是那场雨就像是对夏清前十几年单纯生活的落幕一般,天晴以后,一切都转向了另一个轨道。
    孩子出生那天夏清还在学校,通过电话后还没高兴自己终于有了弟弟,便听到母亲子宫不收缩大出血的噩耗,夏清不敢耽搁直接请假坐火车回了家。夏乾的外祖母终究还是没能抵抗住年龄造成身体上的羸弱,看了夏清一眼后,都没能抱一抱拼命生下的儿子,就那么撒手人寰了。而夏清在毕业前本应最轻松最快乐的年纪,却被丧母之痛所取代。
    回校时已不再同于往日,夏宽在最初的伤心欲绝后,眼里便只剩下刚出生的儿子,甚至连夏清母亲的丧礼办的都不算体面,何况,超生这种事也需要掩盖的。一个老男人也不可能多会照顾孩子,可怜十指几乎不曾沾过阳春水的夏清,既要一边操办着丧事,又要一边学着照顾刚出生的孩子。她那刚失去母亲的悲痛,并没有一个人去关心。所以这时候程海所看到的夏清,已不见了当初的单纯可爱需要人疼,完全蜕变成了一副坚强沉稳的模样。也是那时候的心疼让程海认识到,自己并不是单纯地图个新鲜,而是真的喜欢。
    夏清家的变故不难打听,程海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刻意再制造暧昧,他知道,即使再有好感,没有感情的喜欢也难以让夏清在这个时候考虑这种事,更何况,这个女孩值得他去认真。夏清也的确没有精力再去关注程海,还没走出丧母之痛是其一,最现实的,她开始需要自立。
    在丧期里,夏清没有听到一声来自父亲的安慰,有的只是告诉夏清“你妈不在了,你弟弟实在太小,作为长女,你要学会多照顾弟弟。”那一声声一句句,终于让夏清明白,为何从小到大她跟父亲感情都不算亲厚,为何母亲在世时告诉自己关于父亲最多的就是他忙,为何父亲只喜欢向外人夸赞自己却不会私下鼓励。起初夏清不懂,她以为作为父亲对待孩子感情都是不像母亲那样显露的,直到看见夏雷她才明白,父亲对自己,更像是对所有物的满意,而不是对待孩子的疼爱。夏清私下里哭过,哭的狠了第二天照顾夏雷就变得力不从心,哄夏雷睡觉的时候突然前脚一软差点没摔着,本来也是有惊无险,但是夏宽看见了事情完全变了个性质,质问夏清是怎么照顾弟弟的,是不是成了大学生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不是她妈不在了她眼里也没了这个父亲,让她照顾孩子心里委屈了还是怎么着。夏清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再看着大发雷霆的父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以后夏清也没有说什么,该做饭做饭,该照顾孩子照顾孩子,夏宽也觉得自己出言过分了点,对待夏清倒也宽和了许多。直到新学期开学,夏清问父亲要学费,夏宽拉着夏清语重心长的说“清啊,你长大了,很多事也该懂了。你弟弟出生光准生证就花了不少钱,你妈……你妈如今也不在了,孩子没人照顾,咱家得请个全职保姆,你弟弟还得喝奶粉,你爸爸工作上也少不了应酬……往后啊,你花钱就不能再大手大脚了。”于是,夏清只拿到了学费和明显缩水的生活费。夏宽是近年事业才有小成,夏清明白父亲说的也是事实,但是听见那套明显夸张的修辞,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寒了。
    不仅仅是外表,在学校里程海也看到了夏清的变化。夏清开始打工了。一连接了几个家教的活儿,除了上课,基本没什么休息可言,学生家也不可能都在一个地方,夏清买了辆二手自行车,天天哐叽的满城市跑,有次给学生讲晚了,学校还差点没让进。程海知道后,主动给学校汇报了情况,留了个校内勤工俭学的名额给了夏清,至少可以辞掉最远的家教,不用担心门禁了。直到名额分配下来,夏清才想起来程海的存在。
    最远的那份家教做完以后,夏清特意空出了一个下午去找了程海。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得当面道谢,这么些个日子,明里暗里的夏清听到了不少的冷嘲热讽,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雪中送炭,就冲这点,夏清是不可能不感动的。
    程海看到夏清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叹息,是怎样的磨难才使一个女孩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变得物是人非。夏清已没了当初怀春少女般的梦幻,现实赤裸裸的摆在眼前,她没有多余的心思。等到心情沉淀下来,面对彼此反倒是坦然了许多。程海也是,当他听到夏清说“日子总要过下去,人总得往前看”的时候,夏清眼里那抹对生活的热爱开始变得内敛沉稳,却依然没有变,程海突然回忆起夏清在迎新晚会时的神采飞扬,他想,大概也是从那时开始,就已经喜欢上了吧。
    在那之后程海也开始打工,不分种类,不求高薪,只要时间地点跟夏清做最后一波家教一样就好。于是街上变成了两个人的哐哐叽叽,无论风吹日晒严寒酷暑都没有变过,夏清的心,也慢慢的温了回来。两人牵手走过了青春里最美好的时光,将相识变成了相知。那时候的夏清,依然对未来充满着向往,那时候的程海,也相信自己会呵护夏清一生,即使,在程海面临出国的时候,他们依然向往着、相信着。
    程海并没有隐瞒自己将要出国的事情,夏清多少也从程海的只言片语中能了解到,他的家世没那么简单。夏清没有怨天尤人,更没有哭着不让程海走,相反,她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她问程海:“回来以后,你会比现在更优秀吗?”程海点头,夏清笑笑:“我也会的。”没有争吵,没有哭闹,比程海想要的更放心的结果,却在夏清轻描淡写的那句话里,读出了她内心无法言喻的酸涩与不舍,以及对待这份感情的坚定和期盼。这个女孩,比自己还要坚强。看着夏清淡淡的笑,嘴角的梨涡轻轻浅浅,眼里泛着盈盈的水光,程海哭了,紧紧的搂着夏清无声的哭了。
    很多次,程海都在犹豫,不如就两个人一起,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吧,他不想去进修,他不想承担家业,他只想守着一个叫夏清的女人,安安静静、快快乐乐的白头偕老,走完一生。然而现实总是能轻易将梦想摔得粉碎,家庭也好自身也罢,最终,程海还是坐上了出国的飞机,夏清也转身为即将踏入社会忙碌着。
    夏宽在夏雷半岁的时候又娶了个填房,那女人一辈子不能生育,在早年离婚后一直没能再嫁。这正符合夏宽的要求,他需要一个女人为他照顾夏雷,一个能将夏雷视如己出的女人。白灵的出现并没对夏清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母亲去世以后她已经很少回家了,有人照顾夏雷她也不用强迫自己面对完全变了的父亲。没个人都在过着自己的日子,彼此不打扰。
    夏清也以为,所有人都会相安无事的生活下去,她会好好的工作等着程海回来,他们会组成一个家,他们会一起生活到最后,他们,也会将孩子抚养长大。
    夏清怀孕了,在程海走后的半个月里发现的,当时已经有两个月了。度过了最初的心慌,她还是期待着肚子里新生命的到来,她想着等程海在那边安顿好就会给她打电话,她要告诉对方他们有了个孩子,等程海学成归来,她会带着孩子去接孩子的爸爸,那时,他们会比所有的人都要幸福。可是谁也没想到,她再也没有接到过程海的消息,她也不再有机会告诉程海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夏清学历高家境又好,还没毕业就有了成群的人来说亲。好女不愁嫁,夏宽在这个时候终于又想起了他还有个闺女,一个可以为他的仕途添砖加瓦的闺女。在面对比他高了两级的大领导请的中间人的时候,夏宽二话不说,当时就给夏清打了电话,说好久不见闺女了,想得慌,让夏清趁着周末赶紧回来。夏清找不到理由回绝,好在肚子还不算显怀,选了个宽松的上衣,拎着两瓶好酒回了家。
    起初一切都好,从进门到吃饭,期间还陪着夏雷玩了一会儿,夏清表现的都很有精神。夏宽高兴,一想到将来会跟厅级的干部打亲家他就高兴,看夏清的眼神比夏清他妈在的时候还要慈祥,夏清看着疑惑,却也没有把自个儿父亲想歪的道理,只反省自己确实是很久没回家了。于是这么多年以来,夏清和夏宽表面上到也真的父慈子孝了一回。
    夏清想着,等到瞒不住的时候就告诉家里自己被单位派出培训,时间至少需要个一年半载,先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趁着气氛和谐,也可以适当提一提单位已经有这个意向了。谁曾想到,夏宽几杯酒下肚,面上出现醉意,连铺垫都没有,直接就对夏清说:“清啊,王处长家的儿子相中你了,等下周末啊让你白姨安排你们见上一面……”夏清当时就变了脸色,拿着筷子的手忍不住的发抖,两只耳朵嗡嗡的作响,只看见夏宽的嘴一张一合,大致说的什么却是一句也听不到了,正准备问夏宽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肚子里却突然传来一阵痛,冷汗直接就下来了。
    百灵到底也是个女人,看情况不对直接就止了夏宽的话要打120。夏清有心拒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腿脚使不上力气,就这么被强迫着架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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