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上学期最后一次段考结束，讲评试卷时课堂纪律乱哄哄的，老师怎么管都管不住，无奈之下只好自说自话般地叨叨试题内容。台下最猖獗的当属杨烨周围那片人，几个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的猥琐男凑在一起聊看过的A片以及打手枪的持久性，时不时就发出一阵嘘声。
    “我只爱苍老师！”
    “肤浅！02年的老女人了你还看！再不济也该是泷泽萝拉啊！”
    “看这个怎么样？”黄毛已经在桌板下打开手机屏幕。
    “白石日和？你喜欢这种小学生啊？”
    “滚滚滚！你个天天看制服play的没资格说我！”
    “这算毛，萝莉、制服和捆绑一块儿上才是真绝色！”
    “要不要来一发蜡烛油小皮鞭和跳蛋？”
    “我靠你都看了些什么！”
    “会不会还实践过？”
    “屁咧，你看他那痿样，最多定制等身的充气娃娃对着撸。”
    “对着洗发水瓶子上的美女射才是真境界。”
    “有能耐你对着老干妈射！”
    “兄台一看便是阅片无数的真俊杰！手臂肌肉杠杠的！”
    越说越不堪入耳。他们尽力把声音压低，但时不时爆发出的猥琐笑还是让周边同学和老师很困扰。
    杨烨是圈子中心，但这一次他很反常地没有参与讨论。有男生问他看了什么片喜欢哪个女优，他也只是耸耸肩，没有给出明确回答。哥几个闹不清他又在盘算什么，直到下课铃打响前一刻钟，老师已经放弃讲解试卷，班里还没有大炸锅时，他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口齿清晰声音嘹亮：“沈筠同学，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老师赶紧制止：“杨烨，你有问题直接问老师啊，多方便。”
    “可是老师，这个问题你来回答就没有意义了，必须沈筠来回答，请给我这个问问题的机会。”杨烨一本正经地说。
    “好好好，你问。”老师一摊手。
    沈筠皱着眉头转过脑袋，纳闷地看着杨烨。
    然后只听杨烨字正腔圆地问道：“沈筠同学，请问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梦遗的？”
    全班寂静两秒，哄堂大笑，一堆男生笑得直不起腰，有几个平时比较浪的女生这会儿却故作娇羞地捂住嘴巴，甜腻腻地嗔怪：“好流氓啊！”
    沈筠只是淡淡地把头扭回去，没有理睬杨烨。倒是老师，从来没见过这么放肆的学生，气得手都直哆嗦，拿上节课数学老师遗落在讲台上的尺子指着杨烨厉声喝道：“滚出去！”
    杨烨从容不迫地站起身往外走，样子吊儿郎当的，嘴巴里还咕哝：“搞什么，这么正常的问题，老子又没调戏女生……”
    这一闹，又人多嘴杂的，一上午的工夫大半个年级都知道了“杨烨上课调戏沈筠”的消息，沈筠也算是和大家混了个脸熟，一到走廊总有些好事者观摩，甚至还有人学着杨烨那一本正经的口气问他：“请问你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撸管的？爽不爽？”
    以前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同学，这次打了照面，还会很不屑地撇撇嘴：“就他这模样，说是小学生我都信，哪来的梦遗？”
    “谁说小学生就不可能梦遗和撸管？你歧视小学生是不对的！”
    “好好好，我错了，不该歧视你，在此诚挚向您道歉……”
    然后沈筠就看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在自己面前打了起来。
    拜杨烨所赐，这一天沈筠算是出了风头，而且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一周情景都会是这样。这个年纪的人普遍浮夸，各种不淡定，屁大点事儿都能翻来覆去地折腾，在氛围不怎么样的学校这种人尤其多。
    放学时分，沈筠刚出校门就被杨烨堵住了，只是这次他没带别人。沈筠头一次看到他以光杆司令的形象出现感觉略不适应，不懂他肠子又打了什么结，因此戒备更甚，两条腿都绷得紧紧的，眼神也比平常更冷淡。杨烨见了不禁失笑：“这么紧张干吗，我又不找你单挑。还有别想着我没带哥们就堵不住你，你绝对跑不过我的。”
    沈筠才懒得和他废话，趁他自我感觉爆棚时猛一个转身撒丫子就溜了，还特意绕开奶茶店。奶茶店门口通常有一大帮不良学生聚集，随便挑一个都和杨烨关系不错，他还没蠢到这个份上。
    杨烨对着沈筠背影目瞪口呆了半秒钟，紧接着就赶快追上去，这时沈筠已经跑出十来米开外了，远远超出他一条胳膊轻松拽人的范围，他一边暗骂自己多嘴一边加足马力追人。沈筠跑步喜欢走S形，而且会出其不意地往小路或岔道上拐，大大增加了杨烨的追踪难度，直到跑完两条街的距离他才在离沈筠家小区不远处的巷子里把猎物截住。这时两个人都已经气喘吁吁面色潮红，沈筠爆发力很强但耐力稍逊，额头上积了一层薄汗，胸口起伏比杨烨更厉害些，他竭力让自己喘气喘得不那么明显，结果反而把脸憋得更红。杨烨把他抵在墙上，见他这幅模样喉结滑动了一下，像是咽了口唾沫，然后咳嗽一声，似乎在掩饰什么。等了几秒，喘得不那么猛时，杨烨立马换了一副恶声恶气的嘴脸逼视沈筠：“你他妈跑什么！”
    沈筠挣了两下没挣开，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说话。
    杨烨总是在他这里碰软钉子，不管态度怎么暴力得到的都是不带感情色彩的眼神和无关痛痒的话语——虽然他还没有真正实施过暴力。有时候他是有把沈筠摁在墙上狠狠揍一顿的冲动的，但打人的冲动慢慢就会转化成某种不一样的冲动……他每次察觉到苗头，都会烦躁不安地将它压下去，然后越发想和沈筠过不去。
    但真的面对那张白皙冷淡的脸时，他又根本下不去手。于是拳头总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知道我为什么追你吗？”杨烨把沈筠按在墙上，拿膝盖顶住他腹部，迫使他动弹不得。
    “不知道。”沈筠利索地答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杨烨眯了眯眼，“还记得问题吧，要不要我再问一遍？”
    “神经！”沈筠想抽身而出，冷不防杨烨稍一用力抵住他的胃，突如其来的冲击力顶得他没忍住叫了一声。杨烨赶紧收了膝盖的力道把人扶住：“没事吧？”
    “如果你现在能让我回家的话我想我一点事都不会有。”沈筠没好气地说。
    杨烨难得见他有点情绪起伏，一时有点得意忘形，话冲口而出：“其实我也没打算听你的答案，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
    “就是差不多半个月前对不对？”杨烨一脸坏笑，“我看到你在你家楼下晾床单了。”
    沈筠有点无力：“你这人……晾个床单能说明什么？”
    “床单旁边还有你的内裤哦。”杨烨此时各种挤眉弄眼，表情猥琐得不能更猥琐。
    “好好好，你说是就是，现在可以放我走了没？”沈筠又变回了冷冰冰的表情，语气已经有点不耐。
    “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杨烨的脸突然凑近了，弄得沈筠非常不自在。
    “你该比我更懂才是。”
    保持这个近得过分的距离两三秒后，杨烨竟然松开了他，脸上挂着有点古怪的表情。沈筠懒得管他，理了理衣服就准备往家走，身后杨烨像是心情很好，居然吹起了口哨，沈筠走到小区门口时没忍住回望了一眼，发现他还在原处。见他回头，杨烨朝他挥挥手臂，距离隔得太远沈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依稀感觉他似乎是在笑。
    其实如果再走近几米，就会发现那岂止是在笑，不知道的以为他在送女朋友回家呢。
    莫名其妙的一天总算是过完了。今晚张庭凇打麻将赢了钱，心情格外好，沈筠也托福没有挨骂挨打，十点半躺在床上时却意外地睡不着，翻来覆去都在回想这段时间的事。
    杨烨猜得还真没错。虽然证据实在不太靠谱。
    他的确是在半个月前的一个早上被无缘无故惊醒，然后发现下面黏糊糊的，感觉异常微妙。开灯检查过后发现不光内裤，床单上也沾了不少。鉴于生理老师在初一时就科普过这些东西，沈筠并没有多惊讶，放学回来洗了内裤和床单就拿下楼去晾，反正家住二楼方便得很。
    谁知道就被杨烨那个变态跟踪狂看见了。沈筠果断又给他按了一个偷窥狂的罪名，同时庆幸还好内裤不是什么奇怪的颜色。
    过了两天沈筠去收，结果发现床单还在，内裤却不知所踪，他在周边找了一转都没看到。一开始他还想着是不是被风刮走了，但转念一想风哪里这么牛逼，再说刮到地上就算没人帮着捡起来，好歹也不会拿走丢掉吧。
    不过，也就一条内裤而已，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时沈筠如是想，但今天结合一下杨烨的表现，他都怀疑那内裤是不是给杨烨偷了。但想想也奇怪，偷女生内衣还说得过去，偷他的内裤算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最后沈筠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好好睡觉。
    就在他堕入梦乡前一秒，房门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