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众人望向了那从转角处走出的太后，她一身金色的百鸟朝凤锦服，由婢女一左一右搀扶着走来，盛气凌人。
    “孙儿给祖母请安。”楚清歌虽心有不满，但还是笑着跪下身行礼，群臣亦叩首高喊着太后千岁。
    “你带着那么多人在这跪着叨叨扰扰是想做什么？嫌你父皇病得还不够严重吗？”太后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一眼扫过群臣，视线定格在了楚清歌身上。
    “祖母这话可是错怪孙儿了，眼下孙儿还不过是一王爷，除了能为父皇处理一些琐碎事之外便再无更多的权利。他们，也不过是为了父皇这江山社稷着想，这可就轮不到孙儿来管了。”未将她的态度放在心上，楚清歌起身拂去肩头白雪，云淡风轻一笑。
    他的话说的特别轻巧，仿佛就是一件事不关己的事一样。但作为经历了两朝更替的太后却一听就知道他话中之意，凤眸狠狠一瞪，怒不可遏。
    “既知自己身份，就不要越矩！太子尸骨未寒，你就忌惮起他的位子了吗？还是说，你想向你还未病愈的父皇逼宫！哼，楚清歌，别以为你是皇子在此时就能放肆！你跟你的母妃一样卑贱，这江山还轮不到做主！”
    此话一出，无不震惊。群臣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楚清歌长袖下的手一紧，虽面色无异但唇色已然泛白且颤抖，指甲冰冷地深陷进了掌心。眸色不再和善，而是划过了一丝阴狠。而就当他要反驳的时候，一双手轻触上他的臂，拍了拍。
    “太后，皇上病重，朝事无人问津。现下边外战乱，胡诋战罢又有他国蠢蠢欲动。昭王若再不站出来主持大局，北楚社稷将毁于一旦！我等只求皇上在卧病期间赋予昭王实权，并未有何越矩之心，还望太后明察！”是宋奕宇，他跪在太后面前，朗声一语。大臣们见有人出头了也纷纷附和。回味着手臂他留下的余温，楚清歌微扬唇。
    “赋予实权？那不就等于传位给他了吗！我北楚难不成只有他一个皇子能稳固江山！？宋奕宇，你说这话就不怕哀家治你大不敬之罪么！”太后气势旺盛，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她大手一挥，威严的声音让人为之一颤。而就当宋奕宇还欲开口说下去的时候，楚清歌按住了他的肩，上前一步。
    “太后的意思是要请大皇兄回来吗？一个病秧子，出了南方的天就要死不活的能起到什么作用？噢，不对。还有几位皇弟，估计现在还抱着自个儿母妃喝奶吧。太后属意谁？本王立刻让人去请来。”把玩着手中的羊脂玉佩，一番话下来楚清歌脸眼睛都没抬一下，态度轻浮，却给了太后重重一击。
    北楚皇帝勤政爱民，把国家治理的井然有序。但却膝下子嗣单薄，且存活率非常低。能健康成长的只有这位东昭王，年纪尚轻的还在襁褓姑且不说，剩下的不是死就是病得一塌糊涂。很多人都说这是杨贵嫔的诅咒，慕清宫一度成为了后宫的禁地。太后为此事烦扰了很久，此时让楚清歌伺机嘲讽了一番，脚步一个不稳，险些倒下。
    对太后的反应嗤之以鼻，眉毛微扬，楚清歌玩味地绕着她转了一圈儿，最后低了低身子，在她耳旁留下了一句话。
    “为了不让我这身份卑贱的皇子得到皇位，您不惜欺骗自己的儿子十八年。皇后早就没有了生育的能力，太子是哪里来的？太后，您这可是欺君之罪啊。”那一年的浑浑噩噩让楚清歌看清楚了这险恶残酷的皇宫，他决定复仇，要向这里所有的人讨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今日，是该让这种种，尘埃落定了。
    “你…”太后被他的话吓的一个趔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若非有人扶着此时早就无法支撑下去。
    “把江山拱手让给旁人，这就是您口口声声的为北楚着想么？其实您该庆幸，这万里河山，终归落到了自家人手里。否则，以后这天下就该改姓了。”悠哉踱步，话语间还伴随着讥讽的笑。但足以让太后在这寒冬之际，汗如雨下。
    “楚清歌！哀家真后悔当初没有把你也杀了！”太后恶狠狠地看着他，咬牙切齿低声道。
    “好歹我也是您的孙子，别这么不近人情嘛。”听她说罢，楚清歌突然放声大笑，食指抵在唇前，冲太后眨了眨眼。
    “你！”
    “后宫不得干政，太后，您管的太多了。现在，是该去颐养天年了。”本是笑得明朗的面孔突然沉冷，变化之快令人心惊胆颤。楚清歌的声音森冷，一声令下，太后身边的人也不敢再忤逆之，几乎是要连拖带拽的把太后弄走。
    “楚清歌！哀家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
    太后的声音渐渐消失，雪在此时越下越大，仿若上天亦在悲鸣。闭眼，楚清歌伸出手去接住了一片冰凉，晕开在了自己指甲划破的鲜红处。有着点点的刺痛，一直蔓延进心里。自己这个皇子是做得何等悲哀？刚刚那个，可是自己的亲祖母啊。自己多想，也有合家团聚乐融融的一面。为什么，为什么老天那么不公平！
    “清歌…”用大袍挡住了握住楚清歌的手，宋奕宇不知道刚刚他跟太后说了什么，但他现在的表情很忧伤。只要看到他这个样子，自己就再也问不出什么话来了。只想好好陪着他，安慰他。
    “或许，我本不该奢求太多。那些所谓的亲情，从来不属于我。”朝他勉强笑笑，没有谁能够冷血到连亲情都可以蔑视的。但二十多年来，自己的心是彻底的冷了。这里没有人真心待自己，有的全部都是算计。就连母妃的性命，也赔了进去。过往的悲哀，历历在目。就让自己亲手，把这些剥夺了自己幸福的人，统统抹杀掉吧。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宋奕宇无声地叹息。他深知围绕在楚清歌身旁的所有悲伤往事，他总是在想，楚清歌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直到前段时间看到他接二连三的做噩梦方才知道，这是他唯一能够宣泄的时候了。
    “凛生，派重兵把手慈安宫，务必给太后一个清幽且安全的养老环境。”见宋奕宇没有说话，楚清歌冲他点点头示意放心后，抽出手走到了承德宫门前对身旁凛生吩咐道。
    “是。”
    “诸位先回去吧，本王想与父单独呆一下。”未回身，楚清歌只淡淡下了道命令就进了承德宫。那扇门终是关上，宋奕宇站在原地久久不曾离去。总觉得，这一面之后，所有东西都将为之改变。他仍记得楚清歌的话，虽然自己以大义为先，但此时想起，却是翻搅着内心难受的不得了。为何会难受？为何？
    【奕宇，我若继承大统，那你我就真的只是君臣了。】
    【微臣愿辅佐王爷，至死不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