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卸妆
    整整七天，李唯卿都没有踏出过红色的门，只知道每天睡了起起了睡，看着精美的食物甚至不愿下咽，闻到只有宫廷才可以用的熏香的气味只想作呕。
    宫人们伺候得他十分周到，从不在没有要求的时候闯进他的房间，只是他们都无趣得很，一个个都不说话，只在背地悄悄讨论一下宫廷琐事。从宫女们口中，李唯卿听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是皇上心疼男后夜里辛苦，特别准许他不用去给太后请安，第二个是皇上每天都会到雨玠宫来，全朝上下都指责皇上专宠新立男后，雨露不均。发出一阵冷笑，李唯卿想：怕是在这雨玠宫里的某处，有个密道通向天琼宫吧，专宠，呵呵，真够笑话的。
    终于从大红色的喜床上爬了起来，李唯卿勉强保持身形稳定，一些红色的霞光打到他很久不曾见光的眼睛上，刺痛得流出了泪水。
    看了看天色，他有些愣。
    自己怕是有很久没有下地了，还能走吗？缓缓双脚接地，然后缓缓的站起来，又缓缓的挪动两步。果然，软得都不像是自己的腿了。
    叹了一口气，李唯卿在最近的红桌子边坐了下来，不知不觉就想到了那天那个南清王柔和的眉眼，心里还是那个问题：不知道他是像母亲还是父亲。估计是像母亲，女人的眼睛应该不会像皇上那样凌厉。
    都这样了，还想他们。李唯卿自嘲的笑笑，一脸的无奈，拿起玉质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虽然后每天宫女都会换上新的茶叶，但是放了一个晚上的茶水还是凉透了，上好的供茶喝起来也有些渗牙。
    这宫廷带来的好处，怕就只有不愁吃穿了。
    “呵呵……”想着，李唯卿不禁笑出来，发出了这七天以来的第一个音节，声音沙哑的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还好，好歹话还是会说的。这是个好事，慢慢的把冷掉的茶一口一口的全部喝完了，满嘴的苦涩和冰凉就像他现在的心。
    喝了茶水，又休息了一会儿，李唯卿终于再次站起身来，按着记忆一步步的走到了梳妆的台桌前，扳过铜镜，凝视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红通通的眼圈和满是血丝的眼睛凑到一起显得像极了后院池子里的大眼金鱼，脂粉因为没有洗下来凝结成了一块一块的粘在脸上，有些掉了，露出了原来的皮肤，泪水洗刷过的地方被打湿的粉与胭脂混合在了在了一起，整张脸姹紫嫣红，十分热闹。头发像是鸡窝，因为七天没有洗过，又乱又油，身上的喜服也皱成一团，完全看不出七天前的华贵。
    李唯卿伸手摸了摸发顶，笑了：原来传说中帝王新宠就长这个样子，就差苍蝇没来爬了，怕是没几个人愿意靠近。
    想了一会儿，李唯卿记起这个雨玠宫里有个池子专门用来净身，据说是常年的温泉水，自动流，而且就在正寝宫后边，不用出门就可以去，也因为齐世晴的命令没有宫女伺候，不用担心这幅鬼模样被看到，是个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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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书房。
    “皇上，南清王求见。”小顺子小声的在看折子的齐世晴耳后说，齐世晴听到了明显愣了一下。
    “宣。”齐世晴放下手中的笔，眼角挑了挑，“清儿不去勾栏院听戏却来找我，可真是希奇。”
    “宣南清王觐见----”
    “臣齐世清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世清走进来，弯腰作揖，一身红色的王服在光下越来越深。
    “免礼平身。”
    “谢皇上。”
    “清儿有什么事就说吧。何必多礼。”齐世晴看了看桌子上的奏章，把他合了起来。
    “皇上，午时影卫传来消息，南平王今日子时秘密调遣了宫西和他封地的军队，少辎重出发，预计后天便可到达京城，比臣开始的预算提前了4天。我们可要提前动手日期？”齐世清说。
    齐世晴撑着头想了想，手指习惯性的敲击桌面，嘴角笑的依旧冷淡莫测：“不急，正愁你搜集的罪证不够致死，现在够了。”
    齐世清眼睛一亮：“皇上是说南平王秘密出征会被发现？”
    “对，朕早已料到他沉不住气。朕这个叔叔可是急躁得紧。”齐世晴向后靠在龙椅上，低低的笑出声来，“朕安排了人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看到他们之后便会通知太守，朕估计不多时便可以收到急报了。”
    “皇上还没有说完。”齐世清的眼睛又亮了几分，“他们敢提前出征，朝中便可能有内应，这内应便是周丞相！”
    齐世晴语调里都多出了笑意了：“朕可没有说有内应，只是猜测。”
    “呵呵，皇上的确只是猜测，可是‘证据’有了，不管周丞相是不是内应，他都得是。”齐世清也笑了，“又是一个一箭双雕，皇上好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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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在雾气蒸腾的池子里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温水洗去了满身的污垢和恶俗的脂粉口红，也把他枯乱的头发浸润了，李唯卿从小身体不好，面黄肌瘦，可就是这一头浓黑色的头发生得漂亮。等到长开的年龄，皮肤变白，眉眼也继承了他父亲的秀丽，却因为这头黑发生得太好，没办法绾到头顶带戏帽才免去了被送去学唱戏的命运。
    说起来，自己还要感谢这头发。
    李唯卿边想边梳理着湿润的头发，看它的尾巴在水池里像是水藻般散开。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泡得发皱的手，撑着身体从浴池里站了起来。
    缭绕的池子将他的身影变得若隐若现，及臀的青丝贴在后背上，如在雪白的宣纸上泼了一层浓厚的墨，李唯卿伸手取下木架子上的浴巾披在身上，带着一身的雾气走了出去。
    擦干水，先穿上干净的里衣，用布巾把头发擦到半干，最后慢慢的穿上全套的衣服，直到这个时候，李唯卿才敢看向床边落地的铜镜。
    镜中的不再是刚刚那个金鱼眼的憔悴鬼，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桃花一样的弯弯眼角经过温水的浸泡几乎消了肿，没有涂过脂粉的皮肤偏白，恢复了细腻，柳叶眉映衬了自然红色的饱满嘴唇，白色的衣裳虽然与他以前穿的衣服款式相差不远，可是带暗纹的丝织面料看上去却华贵了许多，半干的头发在光下显出深褐色，额前还有一绺垂下的软发，只不过嫁进宫时被迫梳了上去，还画了浓妆，所以现在放下垂发洗去厚厚的粉，越发的显得他秀气清纯。
    李唯卿对着镜子微笑了一下，里面的那个清秀男子也对着他微笑。
    果然，还是这样好看。
    理了理还含着水分的长发，李唯卿走向了床外的正厢房。去看看夕阳也是好的，呼吸新鲜的空气说不定可以除去身上剩下的憔悴气息，总比呆在屋里好。
    刚刚跨出厢门，一群宫女看见他，连忙从远处冲了上来跪在地上：“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宏大的阵势倒真的把李唯卿吓了一跳，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怎么答话。他这一愣，把底下的宫女就吓坏了，其中一个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宫女膝行一步上前：“奴婢竟然忘记服侍娘娘梳洗，罪该万死！”这男后娘娘可是皇上的大红人，他们这些小奴婢可惹不起，本来以为他今天也走不动不会出来就没有在内房门口留人伺候，可他偏偏起来了，一群婢女都渎职，罪名不小。
    “没关系的，我自己又不是不会梳洗，大家起来吧！”听到是这么和原因把她们吓得这般，李唯卿无奈的摇摇头，本来他就是心好之人，也与这些宫女一样出身低贱，十分理解她们，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
    “娘娘不怪罪奴婢？”那个胆子大的宫女不可置信的问，还是跪在地上不起来，只是脸越来越红。
    “哪里来这么多罪，不怪你们的。”李唯卿只有上前去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拉起来，“我本不习惯有人伺候，以后我一个人也可以的，有什么事情也会找你们，不用随时守在外面了。”
    “谢娘娘！”一群面露喜色的宫女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李唯卿的脸瞬间又脸颊通红，慢慢的挨个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巴不得多看几眼。
    没有发现宫女的异常，李唯卿又叹气，这宫里的下人也不容易啊，如往常的自己一般，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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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今晚可要鸳鸯沐浴？”妖娆女子软软的贴在齐世清身上，雪白的胸脯蹭着他的手臂，媚眼勾人。
    齐世清还是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娃娃脸上的表情有些捉摸不透，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倒是弄得妖娆女子十分尴尬。
    当然，尴尬的不只是那个妖娆女子。
    “清王爷可真是好兴致，鸳鸯浴这种风流事我们可洗不起。”对面椅子上的黑色锦衣人挠挠额角，挤眉弄眼，本来还算帅气的脸皱得看上去像极了没开繁的花苞。
    “呵呵”齐世清睁开了眼睛，“我看是没人愿意跟你洗吧……你那猴急的性格我了解。”
    “嘿嘿……”锦衣人搓手，笑，“清王爷不如把你新找的妖娆美女送我洗鸳鸯浴，当个礼物怎么样？”
    “你还真是……”齐世清无奈的咧了咧嘴，“余离，你胆子可真不小，有事没事就来找主子要美人玩。”
    “我胆子一直都大的，不大怎么做黑卫呢，更何况你玩都玩过了，给我玩玩也不碍事嘛！”余离说得理直气壮。
    “好吧，给你，本来她也无趣得很。”齐世清轻描淡写的决定了那个妖娆女子的去向，像是对待物品一般，“你负责的周相国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余离点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可是他狡猾得很，在游玩途中都是保镖近身，我们试了几次都没有得手。”
    “无妨，这种事情最忌讳着急。”齐世清自信的抿了抿嘴唇，“周丞相的暗网与黑卫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还未被彻底铲除，绝对是个强大的组织，他们肯定收到了南平王秘密谋反的消息。聪明如周丞相，自然猜的到皇上想借这次反叛做什么文章，智慧都具备了，斗的就是耐力。我相信皇上绝对比他沉得住气。”
    余离注意到齐世清抿嘴的动作，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皇上肯定要做点什么。”
    “恩。”齐世清缩了缩背，把露在外面的手收进袖子里，看了余离一眼，眼神不似平时的顽皮风流，“皇上会用些激将法，就是周丞相沉得住气，他那两个做将军的武夫儿子也沉不住气。”
    “等着看吧，余离，我们已经为皇上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剩下的交给他自己，好戏马上就上演。”齐世清理了理散下来的发丝，眼睛眨了眨，“现在咱们都空着，改天一起去逛逛夜会好了，好好放松一下，等他们斗得死去活来时可没有闲暇了。”
    “嗯哼~王爷记得别告白凡，他知道了又要叨念很久，说我们乱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