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存在的“时空之城”
    漠雪歌告别了莫高窟那沧桑的浮雕，背着自己简易的行李，结束了她短暂的暑假，坐上了回程的火车，将她的曾经深深地掩埋在了身后的黄沙下，遗留在苍漠的荒野中，与夜风纠缠呼啸，呜咽相喝。
    看着窗外掠过的光影，她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海呼啸而过，大脑有些胀痛，又有些迷茫，像是被谁用力的搅拌并硬塞进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这或许是倦怠地具体体现，让精神产生了奇怪地波动，和大脑连接的神经或者萎缩或者断裂——最近这样的情况常常出现。
    她已经十八岁了，这正是女孩一生中最美好的年龄。这样的年龄本该是过着花枝招展的生活，接受阳光与雨露地滋润，芬芳地绽放。可是漠雪歌却觉得她的精神已经倦怠了，就像一朵绽放的花，没有芳香和水分，那干瘪的皱纹已经在花径与花瓣的下方显现了出来。为此她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小城中的大学，打算在那里度过她最为饱满的年华——虽然她其实可以进入更好的大学。
    经过数十个小时那呼吸着汗液气味、回荡着轰鸣声的枯燥车程，漠雪歌在离她即将生活四个年头——或者更多的小城旁的一个不知名的车站下了车，再经过两小时的巴士旅程，那充满神秘气息的小城出现在她视线中。
    这是她千挑万选的地方，在中国，不，或者说在欧洲的很多国家，这样充满着古典欧洲建筑风格的小城都是很难见到的，她喜欢欧洲古典建筑的那种怀旧与沧桑沉淀的气息，比起中国古建筑的脆弱更多了一种坚硬之感。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她常常会有一种自己不在中国的感觉，但是她却又不想真的离开中国——身边是自己熟悉的相同面孔让她有一种安全、真实的感觉。
    她总是这样纠结而矛盾。
    ‘你真是一只真正的人类啊！’漠漠经常这样感叹。
    什么话，就好像她不是人类一样，而且那个“一只”是什么样的表达方式啊。
    在小城这样的环境中可以让她舒缓心情，免得她总是觉得‘哎呀，我还这样年轻，就已经要死掉了。’
    一进入小城感觉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清凉芳香、宁静安详。下午的阳光并不毒辣，但尽管如此街上也没有很多人。街道两边和房屋空闲处种满了各种绿色植被与娇艳鲜花，芬芳四溢、清新怡然，映衬着干净整洁的街道，让这个小城显得格外迷人。
    视线顺着街边的商店一家家看过去，不只是建筑风格，就连招牌都是按照欧洲古典风格打造的。漠雪歌不敢相信这样的地方居然真被自己找到了，而且她现在正身处其中。站在街道边，漠雪歌有一种在观看电影或者是动漫的感觉，也可能现在她所看到的这一切其实并不是真实的，只是她在疲累的旅程中做的一场关于逃避和希望的梦——在她缓解了自己倦怠的精神的时候就会清醒过来。
    没有呼啸而过的各式汽车，没有噪杂的机械转动声，街上的人安安静静地走着，对于漠雪歌这个外来人也没有多加注意；他们着装打扮都有些复古的味道，仿佛身处古代的欧洲，完全与现在社会脱节，难怪外面少数知道这个城市的人称它为“时空之城”。
    拿着地图，穿过数条宽敞明亮的小道，让身体和几个弯道进行了肌肤摩擦，长长的发丝中钻入了刚刚经过的那家蛋糕店中弥漫而出的香甜分子，下了几节阶梯，再拐一个弯，十几步过后就到达了漠雪歌在小城所租的房屋。
    房屋整体呈白色，宽宽的窗沿上种满了各色鲜花，大门的两边是绿色的植物，咋一看像是茂盛的草，细心分辨的话可以看出是欣欣向荣的迷迭香。
    圆圆的铁环在漠雪歌纤长手指的作用下和木板撞击出了略显沉闷、质朴的音律，她没有听到屋内响起人走动的声响，但是嘎吱一声，面前的门打开了这是事实。
    “哎呀，欢迎，您就是漠小姐吧，快，快请进来。”一个穿着简洁大方的中年妇女热情的将风尘仆仆的漠雪歌迎进屋。
    这是她的房东，布鲁多太太，一个中欧混血儿，四十多岁，没有要孩子，丈夫也在几年前死了，之后就一个人独居。她有一张漂亮的脸，即便已经显出了老太，但那高挑饱满的身材以及欧美人特有的气质还是为她打造出了无法忽视的风韵。
    “您看上去可比我想象的要漂亮多了，也没有十八岁女孩惯有的稚嫩和骄纵。哎呀，希望您别见怪，我就是一个乡下妇人，学识也不高，说话也比较直，我只是想要表达一下看到您的惊奇，您可能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是很难看到像您这么不仅美丽出众还具有独特的清新纯粹气质的年轻少女。”布鲁多太太为漠雪歌清出了一个座位，以便她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疲乏的双脚，听一下自己的唠叨。
    “谢谢您的夸奖，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罢了。”漠雪歌放下自己的行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尽量轻缓地让自己臀部和椅子减少冲击与摩擦——她刚才下阶梯时因晃神而导致踩滑之后被撞击的臀部此时还在隐隐作疼。
    “您是要喝茶还是牛奶或者是果汁。”
    “果汁，谢谢。”
    布鲁多太太转身进入厨房为漠雪歌倒果汁，趁这个时间，漠雪歌打量起屋内的环境。
    这是一间宽敞舒适的屋子，和她在视频里看见的一样。150多平方米的面积，大大的客厅，沿袭了小城的欧式风格，装饰简洁温馨，整个屋内都以木质地板的原色调为主，除了温馨的感觉之外，还多了一种古典、怀旧的气息。
    她那位于第二层的房间也是这样的装扮与色调，当初在网上她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决定自己租房子住，而不是和一群陌生的、洋溢着青春气息的鲜活女孩子挤在一间不大的房间中，每天为了谁去打水、谁不能在大家睡觉时打电话、谁不能将自己的男友带到寝室破坏别人的视觉神经和听觉神经这样数不胜数的繁杂之事而争论不休。
    生活需要激情，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激情会将她已经倦怠的神经消噬殆尽。她可不想顶着一个空壳脑袋晃晃悠悠地过日子，尽管她其实早就很想将自己脑海中的一切东西掏空。
    “您的果汁。”在漠雪歌发呆的时候，布鲁多太太已经为她倒好果汁，端了出来。
    “谢谢。”漠雪歌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顿时一股浓郁的专属于果实的清甜味道遍布了她的味蕾，她感到自己的身心瞬时沉静了下来。
    “很美味，有一种鲜活的味道。”漠雪歌赞赏。
    “是的，这是新鲜水果炸出来的汁，是从住在郊区的张太太家的果园采摘来的，她家的水果是这一带出了明的美味，饱满多汁，就像白雪公主的继母做出的苹果那样诱人，我们常常开玩笑说她是不是也去请了神秘的巫师为果园施了法，以至于我们着迷不已。当然这是玩笑话，其实这和土质以及水源还有细心的呵护有关。”
    “这是一个累人的活儿。”漠雪歌点点头赞同。
    “是的，幸好她有一大家子人可以帮助她。”布鲁多太太眼中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很幸福。”漠雪歌微笑着说，“这样的记忆一定美好得让人不忍心忘记，不过时间带来的不只是成长和皱纹。”
    “哦，的确是这样，我以前就常常因为时间带来的模糊记忆而感到痛苦，不过世界上总是不缺好心人，他们总会在适当的时间出现，然后为你解决问题，并且还不收取任何报酬。”
    “好心人让你的记忆得到改善了吗？”
    “是的，您看到门边栽种的植物了吧，长得象草那个，或许你感到疑惑过。”布鲁多太太高兴地说，“不过那可是好东西，能让人增强记忆，慢慢回忆起许多已经忘记的或者是潜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那是迷迭香，我记得似乎功效没有您说的那么好。”
    “呵呵，这是特殊栽种的品种。”
    “是这样啊。”漠雪歌双眼望着窗边正在进行光合作用的鲜花，目光有些迷茫，不知在想什么。
    “您看上去有些疲劳。”布鲁多太太观察了一下漠雪歌的神情说，“看来旅程为你带来了不少的困扰，啊，是我的忽视，您一定很累了，可我还拉着您说个不停，真是抱歉，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的，我现在就带您去您的房间。”说着布鲁多太太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顺手将漠雪歌的行李也提了起来。
    “麻烦您了，这个我自己来就好。”漠雪歌伸手想要从布鲁多太太手上接过自己的行李。
    “哎呀不用客气，就让我来帮您吧，您已经很累了。”
    见布鲁多太太坚持，漠雪歌也没再说话，径直跟着上了二楼。
    “这就是您的房间。”布鲁多太太打开门，“里面什么都有，您可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再给我说，我为您准备。”
    “好的，谢谢，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看得出了您是用了心的，我非常喜欢，谢谢您。”
    “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毕竟以后我们可就要在一起生活了，我也难得遇见像您这么投缘的房客。”布鲁多太太高兴地说道。
    “我也是，难得遇见像您这样友好的房东。”漠雪歌微笑。
    “那可真是幸运。”
    “是的。”
    “好了，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好好休息，我下去做事了。”
    “好的。”目送着布鲁多太太下了楼，漠雪歌才进门。
    脱掉身上的外套，她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中。
    这是一个新的地方，有着新的人，而她也将开始新的生活。
    在睡着之前，她恍惚闻到了楼下那熟悉的迷迭香的味道，它似乎将她带进了记忆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