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快速地驾着车，挥鞭打马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寒冷的风更加重了夜色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阵阵劲风呼啸，兵器碰撞的冷硬刺鸣声越来越激烈，忽的马似受了惊吓嘶鸣起来，前蹄不安地跃起，车内一阵响动。
    “唔……”沈洛痛呼一声，揉着撞到硬木的额头，手上的伤也裂开痛得他眼泪几乎都落下来。
    狭小的隔层里，胥子陌皱了皱眉，被沈洛不小的动作挤得没法喘气。一阵气恼，一手圈住沈洛的腰，一手捂住他嘴让他无法呼痛，这下沈洛整个被钳制住像只板上钉钉的小兽，无法动弹。
    突如其来的力量使他腰上一紧，吓得沈洛额头上冒出冷汗，忘记了思考也忘记了挣扎。
    “啪——”马车的车顶裂开，一个黑衣男子闯入车内。
    胥子陌目光一凝，屏住了呼吸，而沈洛则是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中保持着石化的状态。
    “啊——”车夫一声惨叫，从背后被刺入一剑，黑衣男子利落地拔剑，车夫失去重心摔下马车。
    “啪嗒，啪嗒。”黑衣男子的步子一下接着一下向软座靠近，两个孩子周身的空气似乎凝结了，危险的气息似是一条无形的毒蛇，正朝着他们吐着信。
    胥子陌放开圈住沈洛的手，握紧了匕首，保持着镇静。
    “呵呵——”熟悉的苍老的声音，“凤席城那个狗皇帝似乎算错了，璃月皇族唯一的后人……咳咳，怎么会轻易让你找到。”宁耀宗杀出重围，终于赶上关键的时刻，站在马背上，看起来还是那么沉稳，只是受了几掌，他的气息已紊乱，口中带着腥味，强撑着身子催动真气。
    又是一阵刀剑声，沈洛终于从石化状态恢复，刀光剑影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老伯怎么在车上跟人打起来了？
    又过了许久，刀剑声，掌风声都渐渐小了起来，似乎宁耀宗将黑衣人引到车下，可激烈的打斗声依然没有停止。
    胥子陌推开沈洛，爬出隔层，朝车前的横木走去。
    “欸，危险。”沈洛想开口制止不料胥子陌已离开隔层，沈洛一个人在隔层中只感觉周身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黑暗中恐惧感瞬间向他袭来，在遇到胥子陌前的很多个夜晚，他一个人徘徊在战后的土地上，树林间的阴影下，那种与世隔离的孤独感是他再也无力承受的。
    他坚定了心，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离开胥子陌，寸步不离。
    壮了壮胆子，爬出隔间，月光照进车厢，落在车内暗红色的血迹上，一阵恶寒，沈洛吓得又是一阵冷汗，硬着头皮朝胥子陌的方向走去。
    “驾。”胥子陌已骑上那匹棕色的骏马，用力挥动着马鞭，紫色的衣衫在月光下更显清冷，却带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神采。他的背影挺拔，风姿卓越，乌黑的发丝在晚风中带着一份张扬。
    “子陌。”沈洛小声地低喃，他觉得只要看到这个少年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就会立刻消弭，似乎被他的那份淡定与果敢而感染，心也镇静下来。
    “过来。”胥子陌没有回头，却已感受到身后站在马车横木上发愣的沈洛。
    “呃？”沈洛有些疑惑，过来是指去哪？
    “呃，啊——”沈洛被胥子陌左手一捞，上了马。接着便看到胥子陌利落地掏出匕首，将马与车相连的绳子砍断，不用拉车的马自然跑得更快，加上胥子陌娴熟的驾马技术，让他们快速远离混战的影卫。
    当沈洛刚刚要放下心来，只听“叮——”的一声一阵火星在他面前闪过，胥子陌丢出了匕首，截住了向他们飞来的飞镖。
    胥子陌轻轻皱了皱眉，驾马更快地朝前方的树林奔去。影卫已经发现了他们，也不知道宁耀宗脱不脱得住影卫，但只要进了树林，就有遮掩物，他们也就多一份生还的机会。
    这边胥子陌正冷静的分析形势，那边沈洛回头看着两三个紧追不舍的黑衣人，心中一沉，害怕地攒紧了拳头。
    忽然胥子陌眼角瞟到一抹银光，下意识地抬起右臂一挡，闷哼一声，额角落了滴冷汗，他的右臂挡住了本来直勾勾飞向沈洛脖子的钢针，若不是胥子陌反应敏捷，此时沈洛恐怕已丧命。只是右臂疼得刺骨，火辣辣地，似乎要将皮肤烧化，很明显，针上有毒。
    “呜，子陌，你流血了。”借着月光，沈洛惊恐地发现胥子陌右臂的衣袖沁出黑色的血，刚刚要不是胥子陌，自己早已命丧黄泉，子陌已经全力地赶着马，自己却无法让他放心地把后背交给自己，说什么能帮他得到想要的东西，自己又有什么能力，什么资格待在他身边？他不想成为拖累子陌的累赘。从不轻许诺言的他发誓今夜若能平安度过，他一定要学好武功，成长为能与子陌并肩之人。
    胥子陌此时眼前已经有些发黑，眼前的树林都有些迷蒙，不真切，脑袋里一阵嗡鸣。支撑着身体的只是一缕快消弭的意志。
    “陌儿，快走，一定要活下去——”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本该温柔悦耳，此刻却带着绝望与嘶哑。昏昏沉沉的胥子陌忽然一个激灵。心底却一沉，张了张嘴：母妃。
    眼前似乎又重现出那座在熊熊烈火中的宫殿，武绪国的兵马闯入璃月宫殿，四处点火，华美的宫殿在火光中冒着凄凉的青烟，武绪国的士兵与战将贪婪地掠夺着宫中的宝物，那丑恶的嘴脸令胥子陌一阵作呕。
    “陌儿，你一定要活着，替所有璃月国的子民报仇，咳咳……”浓重的黑烟呛得那倾国倾城的女子一阵咳嗽，拼尽全身力气一把把那个惊恐得只知道流泪的自己推出被火光描摹的宫闱。
    “母妃——”
    “陌儿，杀了……那个叛徒。”这是母妃最后的一句话，带着无尽地悲怆，将一副无形的仇恨的枷锁，牢牢地扣住了一个无措地灵魂。
    “子陌……子陌，你别吓我，子陌，撑住啊……”耳边是谁再吵？胥子陌已无法辨别，只是那深深的焦急与担忧的情绪让他想仔细看看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关心他的安危，也罢。母妃，我好想你，好累，我无法承受上万条璃月国枉死的子民的性命。母妃，我来找你了。
    胥子陌轻轻盍上了双眼，失去了力气倒在沈洛的怀中，安静地像是沉睡一般，只是紧皱的眉头让沈洛揪心的疼。沈洛左手搂紧了昏过去的胥子陌，右手一把抓住缰绳，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道：“子陌，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像是说给怀中的人听，又像说给自己听，那样轻微，隐匿进风中，可那份坚定却无法被寒风消磨。
    从来没有骑过马的沈洛，已顾不了许多，前方的树林近在咫尺，沈洛突然想起了什么，更坚定地直奔树林，身后的黑衣人紧追不舍，在沈洛骑马隐入树林的前一刻，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一扬手朝黑衣人撒去，接着便头也不回地朝树林腹地赶去。
    那是父亲特制的消魂散，用来防身，并没有多大毒性，只是一旦吸入口鼻，就会使人产生幻觉，虽然被沈洛用得只剩最后一点，但暂时应该能拖住黑衣人。
    树木的枝叶繁盛，月光也无法为沈洛照亮前方的路，夜更深了，沈洛疯了似得往前赶路，因为紧张而胸口不停地起伏，大口的喘息着，却让他体力近乎耗尽，怀里的胥子陌身体变得有些冰凉，在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后，沈洛下了马，将胥子陌安顿在一棵树下，小心翼翼地撕开他右边的袖口，沈洛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钢针几乎没入骨肉中，伤口沁出黑色的血，衬得胥子陌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更苍白。
    看着胥子陌紧闭着的眼，睫毛不安的轻颤着，双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沈洛第一次感到绝望，强忍着泪水，低喃道：“爹，孩儿该怎么办？”
    据沈洛所知他的父亲曾是宫廷御医，医术高超，后来行走江湖四处行医，救治的病人数不胜数，坊间曾称他为神医。沈洛从小就没见过母亲，父亲一手把他带大，虽说从小在药庐长大，可沈洛对那些药草，针灸术从来不感兴趣，更别说能救人了。
    “怎么办……”沈洛仰起头透过繁密的树叶看到一小块深黑色的天幕，他后悔自己没有向父亲好好学医，他不想眼睁睁看着子陌的生命就这样消逝。
    “洛儿，下次别这么顽皮，看你手划破了，流了这么多血，还傻笑。”脑海里忽然回放起父亲略带斥责的温和嗓音。“喏，看这种，是止血的草药，还有解毒化瘀的功效，下次自己可以处理伤口。”
    沈洛一个激灵，努力回想着那种草药的样子以及生长习性。沈洛伏在地上，疯了似得扒开一簇簇杂草寻找，徘徊在崩溃边缘，眼中交织的是绝望和微弱的期冀两种矛盾的情绪。
    “找到了！”沈洛惊喜地低呼一声。
    他用碎石将草药磨成碎渣放在一旁，深吸了口气，强稳住颤抖的右手，猛地将几乎没入胥子陌骨肉的钢针拔了出来，深红的血飞溅到了沈洛的胸口。
    “呃……”昏迷的胥子陌猛地颤抖了一下，伴随着低哑的呻吟声，听得沈洛一阵心痛。
    赶忙将止血的草药敷在胥子陌伤口上，希望能缓解胥子陌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