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五】高手任五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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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五】
    算算刚到哈尔滨这才不到一个月。
    廉墨属于那种惹不起我躲得起的那种,王宝柱把他东西全都搬走了,他就住医院,自己去外头买了两套衣服换着穿,反正天天穿白大褂衣服也没那么容易脏,他编个瞎话说室友相处不好,让吴青岭给他安排了个值班室,就在一楼挂号区后头,不大的屋子里头一张古老的写字台,一张单人床,阳台上前任房主养了一盆花,上午躺床上还能晒个太阳。
    王宝柱一直打电话催他回去,他就说最近病人多走不开,这句话是真的,他把剩下那仨人的活都揽自己身上了,吴青岭一说干点什么事他第一个窜出去,而且他技术比那仨都好,下手稳准狠,病人要打个针输个液什么的也乐意让他来,不疼还扎不偏,那个水平看得护士长都直啧舌头,一直逗闷子撺掇他换个职业,医院缺男护士。
    临床外科主要是搞手术,廉墨目前为止跟着吴青岭进了几次手术室,他们实习生没资格主刀,之前有实习生把阑尾炎患者给切死的案底,所以这家医院更注重这方面。
    那天他在值班室刚要休息,外头就有人敲门,一看是个值班小护士。
    “小廉,有个男的喝醉了,一身是伤,逮着谁摸谁,我们都是女的……你过去看看吧。”
    廉墨点点头,拿过钥匙就跟她出了值班室,出了门右手转是个楼梯,廉墨刚要往楼上走护士就拉住了他:“不是楼上……那儿呢。”
    廉墨一回头,那个男的往那一躺跟座山似的,毫不夸张,一座山,长得人高马大又宽又壮,一脸横腮肉络腮胡不说,胳膊比廉墨大腿都粗,手皮发黑肿胀,看着就是练家子。一群保安正在商量是给拽上去还是说抬上去,廉墨过去看了一眼,这人身上都是吐过的东西,一身酒气,脸已经肿了起来,右眼角有撕裂痕迹,身上估计也得有重击伤,拽肯定是不行,骨头万一断了伤了内脏就不好弄了。
    拿来了担架,结果太小竟让放不下他,没办法只好送到了廉墨那个值班室。
    几个有空的护士忙着拿着毛巾把他身上脏东西都擦了去,吴青岭这天身体不舒服临时请了假,值班大夫还没赶到,廉墨没辙了只能自己上。
    这男的后背上有一大道口子,从伤口看不仅仅是划的,还得加上利器重击导致皮肉崩开的因素,到底是肌肉有劲儿,骨头反倒是一点没事。
    看着热闹,其实全都是皮外伤,护士给包扎好,拿了点消炎止血的药,廉墨招呼保安把他撂床上翻了个身,免得压着口子,自己打了地铺。睡到一半被那大哥的呼噜声给震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没事就打量这人。天黑看不清楚长相,倒是真他妈睡得够香的。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五点他才有点要困,早晨七点,睡得迷迷瞪瞪的,就被那人给拍醒了。
    “这哪儿。”
    廉墨睁开眼坐起来,缓了好半天才说话:“医院。”
    “你是大夫?”
    “半拉。”廉墨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把被褥卷好了扔回床上,“背过去,看看你伤。”
    大哥抬手把他挡住:“不用。”
    廉墨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你怎么弄这么大口子。”
    大哥很得意地笑了笑,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来,“火。”
    廉墨从抽屉里掏出打火机扔给他:“你打架是不是特厉害。”
    “呵。”对方叼着烟,轻蔑地瞥了廉墨一眼,“怎么着。”
    “我就问问。”
    “你丫别跟老子耍心眼,要干嘛直说。”
    “教教我。”
    大哥把打火机扔回去,吸了一口:“你一个大夫,学这个干嘛。”
    “你就说教不教吧。”
    “教,最近他妈的缺钱花,两万块钱,一分不能少。”
    廉墨一挑眉:“甭狮子大开口。”
    “那你说多少。”
    “五千。”
    “不干。”
    “不干滚。”
    那人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往外走,一开门,往外走了两步,没三秒钟又回来了,当着廉墨面气势汹汹一拍桌子:“五千就五千。”
    廉墨白了他一眼:“四千五。”
    “我他妈揍你啊。”
    “三千。”
    那人不吭声了,站在他旁边磨蹭半天,最后开口认怂了:“大兄弟,四千成么。”
    “好说。”
    后来才知道这男的是这几年才被王宝柱干倒台的一个老龙头,叫任五,手下曾经有几个挺有本事的兄弟,帮着他四处打天下,鼎盛时候整个东北听他名字都要抖三抖,时间长了,他这个人骄奢淫逸吃喝嫖赌的本质也暴露了,抢占良家妇女的事他总干,有一年把一个女白领给侮辱了,他不知道那个女白领是他手下兄弟的表妹,王宝柱看准了这个机会,给那个弟兄好处,先召集一帮人给任五名声弄臭了,再偷偷把他的钱都弄走,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树倒猢狲散,倒台倒的干净利落。他身无分文,最近在地下搏击场镇场子,出了人命算他头上,反正他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就是没什么钱拿。
    廉墨没把钱给他,他看准了这人是个活混蛋,给了钱立刻跑那种。
    任五找了个没人的废弃宅子,平时就住在这儿,因为怕人寻仇,他一直是流窜着住的,不打扫,一地灰尘,就那么席地而睡,倒是一派逍遥自在。
    带着廉墨到了地方,任五先把沙袋从行李里头掏出来找个地方挂上。
    “你过来我瞅瞅你体格。”
    廉墨过去,任五一伸手拉过他的胳膊上下拧着看,看完了捏,再把他骨头从头拍了个遍,最后像是武侠剧里的一代宗师一样背着手摇摇头:“倒不是说别的,你劲儿不太小,扇个娘们真能给她扇哭了,不过也仅限于此。”
    廉墨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来,塞到任五兜里:“这是小费,你晚上可以找个妞。”
    任五淫笑着把钱塞好了:“唉,谢谢老板,再加一百我亲自陪练。”
    “再说。”
    任五的本事不小,他硬气功已经到了境界,练过铁砂掌,一双手都乌紫色,大巴掌拍到几层的板砖上能一层不留全都震碎了。就是脑子不好使,不然也不至于人心散乱沦落至此。
    廉墨这个岁数没法和他童子功比,只好多学技巧,勤学苦练,他学的认真,一天下来比在医院呆着不知道累多少倍,回去之后人都能散架,全身上下青紫一片一片的。
    任五一开始还就为了钱,后来也真认真了,他从来没给教过别人什么,第一次当老师,那感觉也不错,他不懂什么叫传道授业解惑,就知道自己小时候做得不对就得挨打挨骂,他一开始还想动手,一掌拍到廉墨后背上差点给他拍没了气,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这人死了他就没钱拿了。
    第一回练完了,廉墨临走之前又给他一百,说好了,以后按着这个进度就每天三百块钱,任五数学不好,实在是算不过来,求了廉墨半天,改成了一个月五千,怕廉墨不答应,还说今天三百块钱算五千里的。
    廉墨看碰上傻子了也不多说,磨蹭半天答应了:“五千就五千吧。”
    大概两个月,俩人逐渐混熟了,廉墨没事还给任五带个西瓜零食什么的,也改口叫了师父,任五头一次当师父,兴奋不已,有钱也请徒弟点东西,这天廉墨不当班,在他那窝着呆了一天,打拳扫腿越来越有那么回事,身上肉也没那么软了,任五特别的欣慰,牙缝里抠出三百块钱,外头俩人吃了顿饭。
    任五自从知道廉墨是个大学生之后有事没事就爱请教他,他这人脑子笨,很容易就被人给坑了,这次有个活儿找上他,是说要弄死个女的。
    廉墨看了一眼那个女的照片,一看就是宁红。
    “徒弟,你说说,接不接啊,他给我一千块钱,我是不是还能抬抬价,太少了。”
    “这可是一条人命。”廉墨把照片给他。
    “不要白不要,一个鸡好弄死,太贱了,才他妈给这点儿钱,外头打人一顿也就这个价。”
    廉墨皱起眉:“师父,你没想过,有一天会被逮走。”
    “手头那么多人命了,谁在乎,不过我之前弄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管私人恩怨,但是最近缺钱花,才问问你。”
    任五觉得他死了就是一个枪子的事儿,他弄死更多的人,赚的就越多。
    廉墨往嘴里塞了口米饭,他有时候都后怕,这些亡命徒自带一股子我不下地狱我就要你下地狱的阴暗气息。
    “你喜欢犯罪么。”廉墨抬头反问他。
    任五喝了口酒,默默摆摆头:“反正都得死,没感觉了。”
    “这女的我认识,给你一千块钱,放过她吧。”
    任五点点头:“可以。”
    “谁找的你?”
    “这是职业道德,不能说。你回头跟那女的说一声赶紧跑,这事我不管,肯定还有人管,敢豁出命去还缺钱花的落魄黑手人多得是。”
    廉墨点头:“嗯。”
    “说正事吧,你基础都打差不多了,明儿我教你点真东西。”
    “什么叫真东西。”
    “我的一身绝学。”
    廉墨抬头看看他:“这也是职业道德不能说?”
    “不是。”任五喝白酒就跟喝水似的,咕咚咕咚两大口下去,“你可能看不出来,我已经五十多了,年轻那时候在军营待过,我教你那时候军队的搏击擒拿术,那他妈是真功夫。还有我这么多年总结下来的搏斗经验,反正我会多少教你多少,你体格不错,悟性也高,只要不怕吃苦,以后自己勤磨练,错不了。”
    廉墨怔怔看着他。
    “你使点劲,好好学。”
    廉墨点点头:“嗯。”
    “别跟我似的,学会了满处害人去。”
    任五最近已经开始试图反思自己这一辈子了,他在斗殴搏击上的天赋异于常人,在别的方面上他这人脑子实在是不灵光,想什么都想不通,标准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最近他们训练了没事就让廉墨给他讲讲学生上学的那点事,非要听高三学生怎么过的,听见说五点跑操,一天十四节课,回家睡觉这么无聊的回答,竟然低头感慨了一句:挺有意思。
    廉墨不置可否,只是说枯燥。
    任五想了想:“我没说你们过得有意思,我见走正道的人少,没想到你们是这么过的,太没劲了,所以才觉得有意思。”
    “这么说你还觉得自己这辈子很赚。”
    任五苦笑着没说话,他其实想改过,走正道,去火车站给人家扛大包去。
    但是已经晚了,他现在没了后台,没了门路,被逮着一准枪毙。
    他早就不想活了,但是总觉得这么死了太没劲,他觉得自己一身的本事,不入个史书当个大将军也得是个江洋大盗啊,他都五十多岁的人了,看着还那么年轻体壮,一看就至少还五十年的活头,他不甘心。这次体验了一次当老师的快乐,还把本事传下去了,突然觉得没什么挂念了。
    四个月,他能教的全教了,廉墨给的那些钱他一分没剩,跑到高级会所包了一屋子漂亮小妞,享受了一条龙服务然后自首去了,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这人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除了他自己的问题,别的什么人都没牵连上,除了王宝柱往上头举报了一下。
    他傻是傻,但是挺记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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