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逃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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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站陈希到了广州。一个月的时间里不敢给家里打电话,不敢联系任何朋友,从人间蒸发掉了。带的钱即使住十元店也所剩无几了,当时挣的那点钱全都赔给人家了。一天最艰难的时候不是一顿饭吃一个馒头,而是连馒头都吃不上了。他说这些还不是最恐惧的,最令人恐惧的是当一个人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在漆黑的夜里,有时会在桥洞有时会在公园的条凳,一闭上眼睛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才让人痛彻心扉。
有一次他沿着高速公路走了很久,走了多远都不知道,鞋底都被磨穿了,磨起了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后来看见一辆养路工的自行车停在路边,没怎么多想跨上就骑着跑了,任后边如何咒骂都不管了,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冲。
“十万,我他妈的吃了别人几辈子都没吃过的哭,感觉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自那以后无论再遇见什么事情我再也没有哭过。我的心就这么硬了起来。我没有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干。一个以自尊为生命的人,都乞讨过,甚至垃圾箱都翻过的人,还能被什么事情打倒呢。”
闪烁的霓虹灯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我跟李常青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自始至终都是陈希一人在喃喃的说着,仿佛说着是一个别人的故事,与他无关,与我们无关。我们的心一颤一颤的抖的难受。
陈希就这样骑着那个除了铃铛不响车身全响的自行车一直往前冲着,等到车胎没气,直到整个前后轮都已经变形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在那个边远的小镇上他吃了一个月来的第一顿饱饭。
那天他来到那个小镇的招工出,衣衫褴褛的他蹲在那帮民工里面,甚至比他们还寒酸,可能招工的看他比其他人都可怜所以就选了他。在那个不知道做什么的厂子里简陋的宿舍里,不,比起露宿的那些日子这里已经是天堂了,他在宿舍里一下子吃了六个馒头,一直吃到使劲塞都塞不进去才停了下来。旁边的人都吃惊的看着他,甚至还有不少的说着饿死鬼托生等等不堪入耳的脏话的,但这都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食欲的,除了他自己肚子实在填不下去的时候。原来馒头也是人间的美味。
直到工作起来才知道招工的看中的不是他的寒酸可怜,而是他的眼睛及憨厚,还有不能提供身份证的背景。来到这里就是一天十几小时的不断工作,工资只有每天二十块-像他这样没有身份证的黑工。这样也就算了,至少有顿饱饭,有个可以睡觉的地方。他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沉默不语,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在这枯燥的环境里,如果监狱一般的管理,人们总得找些乐子。有了干净衣服洗漱之后的他还是有些书生气的,毕竟刚出校门不久,于是那些人就不断的挑衅他,没事的时候从他的身边走过,突然拍一下他的脑袋,或者在他的后背上吐痰,再过分一点的是用他的牙缸当尿壶。来自内蒙的莽子有次走到他的背后,突然脱下来了他的裤子,然后做着猥亵的动作,惹得大家哈哈的大笑,这下陈希一下子爆发了,抓起面前的许多光盘丢在了莽子的脸上。当小组长,其实类似看护的角色的莽子脸上一下子挂不住了拿起手里的扳手抡在了他的头上,鲜血顿时迷住了眼睛,也不知道当时那里来的力量,以前多少还有懦弱的陈希,摸起来螺丝刀狠狠的扎在了莽子的头上……
陈希一战成名,被厂长注意了起来,后来了解到他的专业及学历,仅让他干一下记账的工作跟看护,莽子则成了他的跟屁虫,他一下成了这个制造盗版光碟的中层。工资给开到了五千,在05年的时候,对于刚毕业不久的我们来说确是一份不低的待遇,对那些干黑工的人来说更是天文数字。
后来厂子被人举报,主事的提前得到消息跑了,陈希反而成了替罪羊,第一次进了监狱,被判了三年。
“在里面我又似乎回到了一起逃亡时的感觉,吃的睡的是有,但是又回到了以前日夜恐惧的时候,被人打或者打人,甚至刚进去的一年里,我久治不愈的痔疮都好了?你们懂吗?”
他呜呜呜的趴在桌子上,回忆着以前。伤痛即使过去经年,也永不会完好如初,如果疤痕稍微触碰还是会鲜血淋漓。我们就这样看着,没有一个人去劝,甚至安慰的话都没说。等他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他真的只是干嚎,眼里已经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陈希继续说着,在进入监狱后,他的父母终于找到了他,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父母,第一次坐飞机,因为听不懂当地的方言又急切找儿子的心,光打车费又骗了一千,见到的却是精瘦黝黑的儿子。这个哪里还是曾经引以为豪的大学生的儿子呀。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父母嘴里不住的埋怨他,为什么当初那么傻。其实那次下手之后,对方只不过是脑震荡,就像莽子一样,被打怕了反而心里有恐惧了,邻居反而没报警害怕再受报复,因为没什么大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而陈希呢,还担心网上通缉,担心身份泄露,担心电话被窃听,就这么消失了一年,如果不是进监狱,他的父母还不知道要寻找多久,担心多久,活着就好,能再相聚更是一件幸事,老两口已经很知足。
三年之后,感觉没脸回老家,赶上老虎机的好时候,跟莽子一块搞了个游戏厅,赚了一大笔,还没等回去孝敬父母又赶上严打,不仅赚的钱被没收,又在监狱里呆了三年。
“我毕业的前十年有六年的时间是在监狱里呆着的,等第二次出来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真的是废了,第二次出狱后,家里说啥也不同意我在南方了,就又回到了我小姨哪里。可是以前都已经变了,原先的琉璃街已经纯粹是摆地摊的了,我试着出去的时候,因为眼光的问题被骗过很多次。后来也不想再拖累亲戚了,更不想看姨夫那日渐鄙视的目光,我把他们这两年给我的工资全给他们留下了,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回来了,第一站就是到了你们这里。三十好几了,我第一次感觉这么累,这么想家,想回到父母的身边孝顺他们了,我们还有资格再在外面混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