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在想象中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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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说他有我们永远也无法想象的生活经历,当时我不以为然。等听了他的故事后,我有点悚然而惊,以后发生的事情更让我不敢相信。生活是一把刻刀,可以把原本的样子都刻得面目全非,至少眼前的陈希,我已经不敢认识了。
毕业后陈希就投奔了他的小姨。首都的繁华让他眼花缭乱,在那条有名的古董街上让初出茅庐的他感觉遍地是金。他带着青春的梦想,如同饥渴的野兽一样学习着古玩知识,并且在他小姨的指点下,完成了第一笔交易,一下赚了一万多块。那时正在上班的我们每月的工资只有捌佰元。他一下挣了我们一年的工资。
陈希说:“如果那块古砚留到现在,起码能卖到二三百万!”
我说:“你如果当时一去就买套房子,现在不知几个两三百万了?!”
他傻呵呵的笑了笑。其实那是谁有钱去买房子,如果真要买无论在哪里,多买几套这几年闲在哪里,十年之后卖了,比干什么都挣钱。除了老大李常青这个房贩子,我们都没有那样的眼光,我们都没有去透视未来的眼睛,所有现在混的依然一文不名。
等店里逐渐客少的时候,天也暗了下来,李常青也坐在了面前。霓虹灯闪着好看的光,马路上走过一对对散步的人。夏天的味道还是这样的美好。我们极不文明的脱了上衣,光着大脊背,准备喝他个酣畅淋漓。
“等我以为我人生的黄金时代要来的时候,没想到家里出了事情,也因为我一时的冲动,从此进入了青铜时代。”陈希一口气闷了整杯的酒。
“因为古董行利润的催动,我差不多要跟着小姨夫去乡下收古董去了,去偏远的西北。正当我要向财富奔去的时候,家里来了电话,说父母住院了,我一懵掉了,打电话的亲戚却不说是怎么了。那时心里冒着无数的坏想法匆匆买了站票就回家了。一路上忐忑不安,竟被自己所有最坏的念头给吓得哭了好几次。终于到家了,不,直接去医院了。看到父母躺在病床上,头上都包扎满了纱布,自己想死的心都有。后来从堂哥的嘴里知道,屋后的邻居院外的出水口直接对着我们家的屋子,时间长了肯定会把我们的屋子外墙泡坏,父母找他们理论让他们改一下出水口,他们不仅不改,还跟我的父母打了起来,最后他年轻力壮的儿子也加入了进来,用板砖一下一下的打了我的母亲。你们知道吗,当时想杀死他们的心都有,他们怎么忍心这样对我的父母,那是多么善良的人。如果我在家呢,如果我不跑那么远的地方呢,至少他们不会吃亏的。”
看着他红红的眼睛,我们的心里也有些难过。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说着。
“我去了一趟派出所,看到他儿被拘留了,看到他被拷在树上的时候,想过去狠狠的打他一顿,但是被拉住了。我只是想问,你他妈的也是肉长的,怎么忍心对多年的邻居长辈下这么狠的手。但是我被同去的人给拉住了。我相信法律自有公断,相信人心自有分辨。后来觉得镇上的医院医疗水平毕竟有限,就带父母去了县城的医院。等一个月后我再去派出所处理事情的时候,才发现天原来已经变了。他们要拘留我的父亲。受伤的是我的父母,躺在医院的也是我的父母。打人的凶手被了一天罚了一百块钱后,就回家了。而我父亲成了犯罪嫌疑人。对方邻居经过司法鉴定是轻伤,肋骨断了三根。那时我觉得天旋地转,怎么可能怎么会呢。派出所的态度极其冷淡,因为涉及刑事已经被交到县城公安局处理了,说了一些我不懂的词语。等到后来有同村的神秘的告诉我,在你们住院的日子里,人家已经有高人指点了,人家的一个亲戚就是县城检察院的,人家的女婿还是镇医院的,你父母应该知道,你后院的人在前不久外出打工的时候遭遇了塌方肋骨断了三根。我当时在想,为什么他不在塌方的时候直接被砸死呢。一切已经翻盘了,一个刚出校门的我,一条道走到了黑,处处是冷脸与淡漠,什么都不懂,没有什么缘故厉害的亲戚。最后在县里的公安局给刚出院的父亲办了取保候审。结果到最后一份医药费没得到,反而赔了人家,而父亲还得了监外执行。当时父亲说,一分不给,我就想看看还有天理没,但我能忍心让年过六十的父亲去做监狱吗?我不敢做这个赌注,偷着把第一笔还没给他们显摆的钱拿了出来,又借了点钱给了对方。看着父亲郁郁寡欢的样子,最后我还是气不过,在一天晚上的时候,用砖头在邻居的儿子背后狠狠的给父母还了回去,我要报仇。你们知道,从前在你们豪气的打群架一致维护学院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出现过,我以为安稳、平静、老实会得到相应的厚报,但是真是这样吗?当看到他躺在地上抽搐的时候,突然间害怕了,我就取了点东西匆匆的一路逃到了南方!”
店外一丝风都没有,空间一下停滞了,浓浓的烟味堵的每个人都呼吸不过来,但是我还是在狠命的抽烟。逃亡,原来是他毕业后的第一堂课,然而这些却囿于本来明朗的事情,被添加了辅料,生活一下变了味道。
一些过往的行人,不住的往我们这里看,甚至有的还在羡慕的说,“这个地方不错呀,在经十路上吃路边,还是独一家呀!”但是那些都离我们好远好远,我们深深的沉在此时陈希的哀伤了,仿佛受伤的曾是我们,我们依然躺在病床上无望的痛哭着。
看着陈希那黑瘦的脸,已经年长了我们十几岁的样子,一双手皴裂的厉害,那胸膛跟脊背都不再那么光亮,不像已经发福的我们,挺着一个个很大的肚腩。他的身上疤痕一道一道,不知道已经被岁月拂过了多少个春秋,在这夏的夜晚,在这霓虹灯下,在我们看来是那么心疼,那么心疼。陈希,我的兄弟,这些逃亡的年月,你到底又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