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齿轮 Chapter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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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越珍惜。
在艾米瑞达还没说出这些话之前,卡桑德拉早已经把她当作在希尔维亚学院,除了约瑟芬外,最想亲近的人。
因为艾米瑞达的言语,汹涌得没过她原本划好的界限。漫到她猝不及防的某个点,逼她兑出眼泪,“啪”地落了一滴,一滴,又一滴。
空荡荡的路上,一圈紧缩的身影晕开。艾米瑞达举着手,抹掉卡桑德拉不争气的眼泪,笑眯眯地说:“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会舒坦得多。”
“不过本说,你还应该多笑笑。”艾米瑞达又接上一句,指尖的藤条颔首吮起她的泪,摇晃着躯干,沉醉在晶莹温热的泪液里。
卡桑德拉一听到本,就不由自主地低头,含混地“嗯”了一声。
“有些时候啊我甚至想,如果这个学院没有你,没有艾伦,没有本,那我的生活,会多么细碎,多么索然无味。”
艾米瑞达露出一个满足的笑,撑开双臂,直截了当地说:“果然很在乎啊。”
卡桑德拉捂着胸口,站在森林边。垂下的树影编成一条条线,单调地朝一个方向铺开,幽幽看不到尽头。她望着艾米瑞达的背影,浸在斑驳的光影里,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越来越搞不明白,艾米瑞达、本和艾伦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回到住所的时候,卡桑德拉已经疲乏得不成样子。像腿上绑了几块石头,摇摇晃晃地走了好长的路。额头渗出的汗,黏在发丝上,抹都抹不开。
旁边,丹尼尔那儿的门窗紧闭,似乎人不在。
“呼”,她喘着气,“嘭”地一声锁上门,脱了校服一头栽进被褥里,连烛台都没力气点。
幸亏她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爬起来,整个人精神饱满。去找奥兰多时,脚步都轻飘飘的。
扒开门,那厮躺在长椅上,睡得正香,屋里静静的,还保持她昨天离开的模样。她蹑手蹑脚地挨过去,朝那张俊美的容颜一阵细看。嘿,这家伙真奇怪,睡觉不但没有鼻息,甚至看不到胸口起伏。
卡桑德拉将青椒猪血搁在桌上,捋了袖子,一头钻进旁边的房间,企图翻出一支高脚杯。她记得他应该很喜欢红酒,上次看他一个人坐在餐廊那儿,摇晃着酒杯,默默地品完一瓶红酒。她就留了个心眼,今天特意替他捎了一瓶。
酒“咕噜噜”地倒出一半,卡桑德拉端着高脚杯刚想往外走。却一晃眼,瞥道了旁边的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多字,字迹很潦草,她看得懂一些,看不懂一些。
好像这沓纸,之前她就在图书馆瞅过一两眼。那时她还好奇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奥兰多一直都在研究这些等级资料。
这么说的话…
卡桑德拉斜出半个身字往长椅那儿一瞄,当即放下高脚杯,捧起那沓纸,聚精会神地阅览起来。
戴安娜·维克尔森治愈时需闭眼吟唱一段时间,治愈消耗的体力通常取决于伤势的严重程度。在对抗血族的过程中,AB级异能者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治愈者吟唱不被打乱。一旦失去了治愈者,异能者在血族面前无疑于折损大半。C等级,主要发挥控制局面的作用,D等级则是普通对抗中的主要战斗输出…
卡桑德拉看得有些头晕,奥兰多的字迹潦草不说,有的段落她直接看不懂,像用另一种文字写的一样。
她摇摇头,丝毫不明白奥兰多为什么会对研究异能等级如此热衷,甚至到可以写出这么厚一沓纸的程度。
她闷闷地把纸摆回原处,指尖在抽离羊皮纸的一霎,似触到了什么坚硬圆滑的物体,凉得她猛地一悚,愣愣地低下头。
“水晶球?!”
卡桑德拉捂住嘴,她生平头一次见到这东西。她只听说有些人能通过它看到一些诡异的事物,却从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怎么用。
但真正让她好奇和诧异的,是奥兰多怎么会有水晶球。这种事情,她总不能当面问他吧?
卡桑德拉没敢把水晶球挪出来,明目张胆地看了几眼后,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就拾起高脚杯踱出房间。
奥兰多还是之前的睡姿,双眼闭着,像雕像一样地躺在那儿。
“你来了。”
他忽然开口说话,吓了卡桑德拉一跳,握着高脚杯的手猛地一摇,杯子里的半杯红酒差点儿就洒出来,“你醒了?”
奥兰多撑手缓缓坐起来,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我昨天忘了告诉你,其实今天你可以不用来了。”
“怎么了?”卡桑德拉惶惑地看着他,心底游过一丝不安。
他举起手臂,活动了几下,对她说:“我已经痊愈了。”
“这么快?!”
不是说要三个多月才好得了吗?不是恢复过程很慢很痛苦吗?之前她替他换过一次绷带,折断的地方很肿,看起来还像新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
奥兰多淡淡地盯着她惊诧的模样,回答:“我昨天去找了戴安娜。”
“是、是这样吗?”卡桑德拉的眉头翘起来,窝着声音补充道:“那就好。”
她想不通,奥兰多怎么会反复无常。之前他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去麻烦戴安娜,怎么过了几天,就改变主意了呢?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奥兰多站起来,抬高手臂,象征性地告诉她,他真的已经完全复原了。
她摇头,双眼略微无神地看着,“这么说,你找到戴安娜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住在哪儿。”
“戴安娜·维克尔森,住在一个很符合她身份的地方。”
奥兰多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索性到卡桑德拉右侧坐下,一只手捋起她的一撮黑发,捧在两人之间,声音飘忽又深晦地说:“这种黑色,我在灰色地带的森林见过几次。”
“你去过灰色地带?”卡桑德拉几乎是惊呼着。
“我所在的地方,本来就离灰色地带不远。没事的时候,喜欢走出去到处看看。那时,不经意地闯进了灰色森林,在里面转悠了很久,才摸清森林的大概。我记得,森林里除了层出不穷的绿,还有各种色泽艳丽的花。我曾有幸到过森林深处,亲眼看见一川彼岸红花,它们就在一处黑暗幽静的地方生根,像很长时间都没被人打扰过。”
“你也看到过?”
奥兰多没回答卡桑德拉的问题,继续说:“彼岸花丛里,一片艳红,放眼望去,像一条染了血的河,淤积在那儿,找不到归宿似的。当时出于好奇,认真地看了很久。发现艳红里,藏了星星点点的黑,那种黑,就和你头发的颜色一样。”
他停下来,将手指的发丝捻了几下,任它们无力地垂下,重新搭在她的肩头。
“黑色的鸢尾通常只在春天将要结束的时候,才会开花。我去的时候,天已经凉了。虽然心中后悔,却也不得不告别难得且珍贵的景色。”
黑色的鸢尾花?如果依据奥兰多说的,它们就藏在那川彼岸花丛中,她真有可能不会发觉。那儿对卡桑德拉来说,一直是个恐怖阴晦的地方,她连鼓起勇气直视一眼,都需要很长时间。更别说能像奥兰多一样,在那个随时会冒出什么东西的潮湿的环境里,从一片艳红中细细地挑出几朵黑色的鸢尾花。
“后来呢?”她问,伸着脖颈,一只手抓着黑色的发丝。
“后来,我趁着五月它开放的时节,特意去了一趟。那时,彼岸花凋落得只剩根茎,它们就在绿茵茵、光秃秃的小骨朵儿里,傲然绽放。之后,我也再没去过那儿。”
卡桑德拉拘谨地坐直身子,她越发觉得,和奥兰多在里兰的森林里遇见,也许真的是种缘分。
他们曾在同一个地方,看到同样的景色。如果五月,鸢尾绽放的季节,她和他在森林里遇见彼此,或许她想象中的,那个在阳光下隐隐烁烁的清瘦少年,会成为真实。
又或许,他吸引她不断靠近的魅力,就源于他淡淡的、那股染了灰色地带的气味。
所以她把照顾他当作偿还人情,等情分都还了,留在心头,那种空落落的失望和不舍,也是基于这个理由吧?
奥兰多的身影沉在朦胧的光线里,从黑帘子的缝隙射进来的那束光正巧落在他的侧脸,灰尘飘荡着,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沉着、浮着。
“灰色地带让我印象最深的,是红与黑。”
“红的血,黑的夜。”卡桑德拉理所应当地接道:“那里每一个人都忘不了和抹不掉的颜色。”
奥兰多轻轻地笑,“也许。”
训练场外,栅栏被阳光照得像马上会化了似的。空荡荡的弧形围场,秃在烈阳下,只有本和艾伦,躺在阴凉的侧篷里,望着外头火辣辣的热浪,呼呼地喘气。
“唉,我说你怎么伤口一好,就拉着我过来?”
本撑着身子,坐起来,一扭头,身上的汗珠淋淋洒洒地挥了一地,“我既然已经痊愈了,这段时间耽误的训练,当然要补回来。”
“这么热的天,肯来这里的,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还非得拉着我一块儿,唉…”
艾伦连连叹气,不甘心地哼哼:“我就不说这段时间,艾米瑞达为了照顾你,整天都往疗养院那儿跑,就剩我一个人,每天在瞿廊里孤零零地咂嘴。那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现在想想都同情自己。”
本“哈哈”地笑,“难怪那几天见你,总是青着脸,别别扭扭的。”
“你说艾米怎么就看不见我呢?我这么个大活人,长得有模有样的,她怎么就没发现我的好呢?我有事没事都在她面前蹦跶,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快把我给急得,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本摇头,“艾米她大概还不清楚你对她的感情,有些话不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她肯定不能觉察到。”
“那依你看,我就这么直接和她说了,她会答应我吗?再说了,她之前就总对我爱答不理的,和我犟嘴的那个劲儿,可赶上你在异能展示扔球的力气了。”
“放心吧,找个机会,把话说开,她会慢慢地领悟的。”
艾伦一脸期待地看着本,兴奋地嚷嚷:“那我可得拜托你,一定给我制造个机会,让她好好听我说。她可最听你的话了。”
本苦笑,“我连自己的感情都顾不过来,还得抽出精力来帮你。”
“唉?你小子,什么时候看上别人了?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老实说,是谁?我认识?”
本挠头,低着眼睛,汗顺着他的脸一滴滴往下落,在地上晕成一滩水。他别别扭扭地答:“我只是有在意的对象,至于是谁,等时机成熟了,你就会知道的。”
“看看,看看,你小子居然还害羞了,还瞒着不告诉我是谁。得得得,我也不问,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呗。至于我和艾米那事儿,你也得稍微放在心上,别光顾着自己,不管我啊?”
“好,好,好”,本像哄小孩儿似的,一个劲地答应,一双眼望向训练场外。栅栏乍出光亮的,侧边镂着辛德森三个字,字缝的油漆剥落了几块,露出黑色的铜杆。
就像她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