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仲夏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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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南走,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好在沿途的水面也渐渐多了,潺潺的清溪蜿蜒着伴着野林里的小路前行,林子虽然并不十分茂密,也能遮挡炎日一二。
这怪人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自从入夏以来愈发沉默,距离上一次开口说话,至今已有半月时日。那张还算赏心悦目的脸现在看来,跟棺材板也没有多大区别。这也没有什么,反正这怪人古怪的地方多了去,不差这点儿,本公子懒得理会。可气的在于,这混帐东西不知从哪个山沟沟里的偷来的细藤绳,像我栓我家大黄一样,系在我手腕上,还打了个死结。士可杀不可辱!就算他停了灌我的毒药,就算他背着足生大疔,高热昏睡的我走了四天五夜为我求医,就算……
不知为何,眼前恍惚看见当初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悔意,单薄的唇抿得那样紧,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低垂着,我竟又生出这个人很脆弱的错觉。真是要命!路小晓,你清醒一点!别忘了你之所以受罪,全都是拜这个恶魔所赐!是他,不明缘由把你从家中劫走,灌你毒药,拉你昼夜赶路,现在还拿绳子像栓狗一样栓着你!也不想你被锁了功力,单凭一双腿怎么可能在他眼皮下逃脱。方圆几十里地全是野林,就算逃开也会被饿死。
说起饿,我不禁又想起一路吃过来的美味。最开始的时候他带我吃的都是沿路各地的特色美食,到后来,走得全是不见人烟的小路,很多时候遇不到村落,他便随手取材,什么山菇草菌,鸟蛋肥鱼,路过的野鸡野兔,信手拈来,或烤或炖。也不知他从哪里找的调味诸品,总能被他调理出一餐美味来。
起初我还踌躇着不肯吃,怕他又拿我作耍。见我犹豫,他便冷冷一笑,修长的手指拎起香气四溢的野味,随意一抛,丢到土堆里,只留一人份,随即大快朵颐,也不管我在一旁捂着不争气咕噜噜叫嚷的肚子尴尬地擦口水。他吃得极快,姿势却优雅惬意,配着他那张脸,着实赏心悦目,看着看着,就忘了饿。
用力晃了晃脑袋,望着走在我前面,高过我整整一个头的混蛋,突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一个人像这样,喜欢走在我身前,护着我。眯了眯眼,我揉了揉太阳穴。真是奇怪,自从他劫走我开始,好像出了不少奇怪的事。就拿我这个头疼的毛病来说,莫名地比以前要好很多。
据大哥说我这毛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每逢望朔发作,其时痛如千万铁针刺进骨中搅动,疼痛难忍,往往要持续一个晚上,直到天明才有缓解之兆。为了这个,家里没少为我求医问药,二姐总是心事重重地替我擦拭满头的冷汗,喂我喝下苦涩的汤药。我握上她的手腕,她便勉强笑笑,眼圈总会泛红。
二姐性格强悍,不会半点武艺的她,曾持剑吓退一群打上门来的山匪,在我们那儿可谓是声名远扬,直到现在都没人敢上门提亲。我可不敢当面问她,偷偷跟大哥提起,大哥若有所思地摸摸我的脑袋,只说二姐是心疼我。我是觉得有点奇怪,我被爹拿棍子揍得半个月下不来床的时候怎么没见她这样过?何况我真的很少看到二姐有这样凝重的表情。
我这边正胡思乱想,思绪越飘越远,没注意他突然停了下来,脚下没踩住,一头撞将上去。这混蛋的背怎么这么硬?!我疼得捂着鼻子蹲了下去,眼泪都要出来了。抬头去看他,却发觉这人神色有异。温润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人虽然是随意站着的,我却觉得他就像拉满弦的弓箭一样,蓄势待发。
这是怎么了?我一个激灵,跳起来仔细观察四周,这才后知后觉这里根本听不见有鸟叫的声音,安静的可怕。这是……遇到埋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