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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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那厢玄清和沈贵人还端着叔嫂的架势,只是比起旁人相熟了几分,这厢玄洵一场醉酒,曹良娣便连孩子都有了。
曹良娣一直攀附着华昭仪,自昭仪获罪,她也跟着受了牵连,连除夕家宴也未曾出席,只是独自寻一寂静处祈福,没曾想竟会遇到酒醉而寻错路的岐山王玄洵,而后。。。
曹良娣自己清楚,这孩子怕正是那晚所有,陛下越是看重,她越是忐忑难安。
曹良娣不安,后宫诸人也皆是不安,尤其是以皇后为最,陛下并不十分疼爱太子,现下如此看中曹良娣腹中胎儿,只落生的若是男孩,只怕是要危及太子地位。
后宫风起云涌,前朝也旧事重提,半数言官陈情:早立太子于国本无益,理应尽早废除太子,等陛下天年之时,以贤能立储才得宜。
予祚虽年幼,但并非一无所知,故而极其忧虑,茶不思饭不想,功课也一落千丈。
韩玉将予祚叫到跟前,循序问道:“祚儿近日消瘦了许多,可是有何心事?”
予祚沉吟半晌回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资质愚钝,难堪大任,父皇所有废储之心,儿臣绝无异议。”
“你能有自知之明,这很好,”韩玉看了玄凌一眼,拍了拍予祚的肩膀,劝慰道,“可朕要的是储君而非状元,你无需和旁人做比,只要自勉便是。”
予祚不解:“那又该如何做好储君?”
韩玉也难以回答,玄凌笑道:“勤政爱民,知人善任,克己奉公,广于纳谏,夫子都是讲过的,只是历朝历代能做到者缺乏可陈。”
“儿臣便要做到如此,”予祚崇敬而坚定的望着韩玉说道,“就像父皇一样。”
“朕也相信你能做到,”韩玉一把抱起予祚,脸上微不见的流露出一丝笑容,“但在此之前,你还要先学会按时吃饭,别让你母后担忧。”
韩玉抱着予祚缓步向尚膳间而行,这一幕幕落去某些人眼中听入某些人耳中,内务府的账上又增了许多瓷器上的支出。
近些时期,韩玉发觉,自己途径的路上,总是有若有若无的或是箫声或是琴声,韩玉听不出好坏,不过具玄凌评判,笛声悠扬曼妙,甚为灵动。
李长发现韩玉驻足,似有凝听之意,因问道:“陛下可要宣见此人?”
韩玉顿了一下道:“不必。”
甄嬛遥遥望着韩玉远去的背影,不禁气馁。
浣碧上前道:“小主何不如求沈小主引荐,沈小主在御书房伴驾,颇为受宠,以小主和沈小主的交情,沈小主定然不会拒绝。”
甄嬛脸一阵青一阵红,最终也不得不承认,只能如此。
沈眉庄听了甄嬛所言,心理很是有几分抵触,可转念一想,陛下不是一人的夫君,若是甄嬛得宠,总好过别人,再者以甄嬛的资质,得宠也是早晚的事,自己何苦枉做小人。。。
隔日,沈眉庄偶然跟韩玉提及,“听说上林苑的海棠花来了,臣妾想去瞧瞧。”
“那便去吧。”韩玉随口回道。
“陛下不和臣妾一起?”沈眉庄追问。
韩玉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了眼沈眉庄,玄凌开口道:“朕还有些政务处理,玄清,你来替朕陪眉庄去赏花吧,顺便给朕折一只海棠回来。”
沈眉庄语塞,却也不得不作罢。
玄清见沈眉庄虽然似有心事的情态,却也并无难过之色,有些奇怪,直到在上林苑听见极雅的笛声,刚才明白她原本的用意。
甄嬛见眉庄带来一个陌生男子,不似先前所见,心中惊疑不定,直到两人走到近前,眉庄介绍说“这位是清河王玄清。”
甄嬛低头见礼,似有不悦,眉庄又欲言又止。
玄清见她二人如此,便开口道:“小主的笛声真可谓绕梁三日,可惜皇兄忙于政务,没能一同前来,实在辜负如此美景美情。”
甄嬛羞红了脸,眉庄笑道:“嬛妹妹听他玩笑呢,他这人说话一贯没有正行,陛下也纵着他。”
“诶,我这叫风趣,”玄清嬉皮笑脸的调侃道,“皇兄还就是喜欢和我说话,我若是跟朝堂上那些老头子一样刻板,皇兄兴许还就不喜欢了呢。”
眉庄掩唇而笑,“我可要把你今天的话学给陛下听。”
甄嬛见他二人谈话语气甚为熟稔亲昵,总是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他们一个是皇妃一个是王爷,总是要避嫌才好。
他们有一处逛了花园子,说了会子话,甄嬛便推脱说有些乏了,便先行告退。
回去的路上,浣碧气鼓鼓地道:“亏小主还拿她当姐妹,我看她分明就是担心小主分了她的宠,和那个什么清河王故意来给小主难堪,若陛下果真忙于政务,连出来散个步的时间都没有,那他们不在一旁伺候,怎么但有闲心一处逛园子。”
“别胡乱猜疑,梅姐姐她不会如此。”甄嬛心事忡忡地回道。
层层希望覆灭,甄嬛只能按部就班老老实实地挂上自己的绿头牌,等候‘陛下’招幸。
甄嬛以为凭自己的容色才智,只要有机会展露,陛下总是会珍惜的,只是她没想到,这样的机会根本不存在,侍寝当时,厚重的维帐遮住了所有光线,伸手不见五指,连对方是何样貌只都看不清,只有清雅的香气缭绕,事必陛下一刻也不多留,匆忙而去。
以后的时日,甄嬛和后宫大部分女子一般,说得宠,一两个月才轮到那么一回侍寝,说不得宠,后宫女子除去沈眉庄多是如此。
十月初,曹良娣平安诞下帝姬,帝心甚喜,普天同庆,减税一年。
帝姬由太后命名为良玉,赐号温宜,曹良娣也连进两级,升为婉仪,赐号襄,一时风光无两。
因襄婉仪进言求情,华昭仪也因此被赦免。后宫又重新洗牌,各宫势力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眉庄近来觉得很是倒霉,无缘无故被人泼了一身污水,以至于耽误了给皇后请安,余下宫妃话里话外挤兑,险些被责罚二十板子,幸好皇后体谅才改为罚俸;赏个湖也能失足,幸好有宫人提早发现,但也因此病了好几日;药里被发现搀了红花,饮食里也被人做了手脚,幸好甄嬛给她举鉴的温太医尽责。。。以上种种无不说明这后宫里有人要害她性命,只是似乎所有都有人嫌疑,而又都没有。
玄清也替眉庄忧心,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跟眉庄道:“在后宫之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亦是集六宫怨望之所在,皇兄并亦不能事事顾及贵人,贵人不如暂且跟皇兄辞去差事,以周全自身。”
“如此就能避开祸事?”眉庄冷笑,“王爷好意,嫔妾心领了,只是嫔妾已被人瞩目,若是避开,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玄清叹了口气:“贵人若有用的到清的,清义不容辞。”
“嫔妾确实有一事相求。”眉庄说道,“我听闻先帝赐予舒太妃一琴长相思一笛长相守,可否暂借给嫔妾几月。”
又是一年除夕家宴,太后因身子不好并未出席,各位太妃也各自推拒了。
可能是因为长辈们都不在场,习宴更自在了些,端妃提议由各位妃嫔献艺助兴,帝允之。各位小主娘娘也难得能在陛下面前展露才艺,故而也没有那等扫兴之人。
皇后的双手书法,端妃的琵琶,华妃的剑舞。。。
轮到眉庄时,她邀甄贵人和安答应一同。沈眉庄抚琴,安陵容唱歌,甄嬛则一边吹笛一边跳惊鸿舞,仿昔日梅妃之态。
一曲终了,自是满堂喝彩,华昭仪和襄嫔相视一眼,襄嫔起身胜赞道:“甄贵人所做惊鸿舞,只怕还要胜于昔日先皇后。”
皇后满脸不悦,斥责道:“襄婉仪失言了,先皇后做惊鸿舞时你又没在宫里,又如何知道甄贵人的舞曲胜于先皇后。”
襄婉仪赶忙谢罪,一时之间气氛凝重。
“小王恰巧有次福运,曾见过先皇后的惊鸿舞,”玄清站出来化解尴尬,“先皇后的惊鸿舞偏于轻盈飘逸,如仙如幻,而甄贵人所做惊鸿舞则仿梅妃,妖娆灵动,似花妖精灵,各有千秋,皇兄以为如何。”
韩玉一挑眉,饶有兴味道:“朕记得甄贵人手中紫笛该是你寸时不离的长相守了,沈贵人所有之琴还是该是长相思了。”
玄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前些日子沈贵人神神秘秘地朝臣弟借长相思长相守,臣弟便借了。”
“长相思和长相守的和鸣甚为美妙,可惜,沈贵人和甄贵人合奏总是欠缺点什么,”韩玉佯做叹息状,“六弟,甄贵人和沈贵人便交由你教导,想来待明年再闻琴笛之音必然要完美许多。。。”
“皇弟喝多了吧,怎么竟说醉话,”玄济大声打断韩玉之言,“让一个王爷和后宫娘娘朝夕相对,不合规矩。”
“二皇兄今天也知道规矩了,”韩玉调侃道,“朕的兄弟朕自然是信得过的。”
玄清原也是要推拒的,可听了韩玉之言哭笑不得。
甄嬛偷瞥了眼沈眉庄,暗里叹息“陛下也未免太轻信于人,只怕有人是要辜负了。”
玄清领了教导甄贵人和沈贵人的差事,自然不能再于韩玉身边当职,丝竹乱耳,而乐坊之类去处显然也不合身份,故而韩玉为他们选了位置偏僻环境清幽的藏书阁。
藏书阁里收录了瀚如烟海的珍奇书卷画册,玄清以往没时间观赏,而沈眉庄和甄嬛是没有资格参观借阅,而他们三人具是风雅爱书之人,自是喜不自胜。
这日浣碧帮甄嬛搬书的时候,不留神间撞到了墙角的书架,书架竟然吱呀呀的往墙内错了几分,甄嬛一瞧,发现书架后另有玄机,忙叫来玄清一起推开这面书架。
书架之后是一间暗室,暗室正中用金线错落有致的悬吊着十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借以照明之用,这个法子甚为巧妙,不用担心书阁走水。
夜明珠下方摆放着紫檀木制书桌和扶椅,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四面墙壁上绘制着栩栩如生的山川河流,犹如世外桃源,甄嬛等人无不惊叹,只是他们很难想象出这般巧夺天工的设计还是出于哪位先皇手笔。
在绘制着水帘洞府处,又有一扇暗门,步入其中,却发现里面早有一个人,正侧目注视他们。
眉庄浣碧采月等人连忙行见礼,甄嬛和玄清却立着不动,“不过是副画罢了。”甄嬛解释道。
眉庄定睛一看,果然如此,画像中人剑眉星目,和玄清有四五分相像,只比他多了两分英气。
玄清托着下巴沉思,“我总觉得这人看着甚是眼熟,像。。。像父皇?不不。。。应该是像。。。谁呢?”
“左不过是你们皇室中人,看着眼熟也正常,”甄嬛道,“不过我有些奇怪的是,此画是何人所做?如此高超的画技为何会籍籍无名?”
玄清脑中灵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却没有宣诸于口。
此后,玄清他们三人便“鸠占鹊巢”,将这间屋子作为“秘密据点”,时常一起论画谈经,弹琴吹箫,互引为知己,又各有心思。
忽而一日,甄嬛领来哭哭啼啼的安陵容,原来,松阳县令蒋文庆负责押运西南守军的军粮,却被一伙流匪截走了,蒋文庆怕担责任,便连夜出逃,还带走了不少银饷,此事牵连了一众人,其中就有安陵容的父亲,松阳县主簿安比槐。据称不论主从一律问斩。安陵容想让沈眉庄去陛下那儿求求情。
沈眉庄有些犹豫,回道:“我也只能试试,成与不成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安陵容抽噎的更厉害了,甄嬛连忙道:“陵容的父亲并没有参与其中,你们都是跟在陛下身边久了的,就当真没有转寰余地?”
“我看难,”玄清插口道,“松阳县令负责押运军粮,作为主簿,‘未参与其中’,是松阳县令的安排如此,还是渎职,就要分开情况了,具体经过我也不甚清楚,不过皇兄处事公证,想来不会冤枉了谁去。”
陵容一听此言神色瞬间衰败下来,几欲昏厥,甄嬛眉头轻簇,不服气道:“我知道你们说的都有理,只是我坚信事在人为,总要尽人事才能听天命,我去求皇后,皇后之言陛下总是要听进去几分的。”说着就拉着安陵容又风风火火的离开。。。
可她们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安比槐是受蒋文庆之命留守松阳,故而三堂会审宣判安比槐无罪,只是陛下不胜后宫女子纷扰,下令务必详查,力求事无巨细,证据确凿。
于是安比槐涉嫌买官,行贿,受贿,还有宠妾灭妻,种种罪名叠加一起,被判斩立决。
安陵容听说之后大病一场,人也憔悴了不少,对甄嬛多有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