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邹，你出去。我有话和齐先生说。”赵老突然开了口，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塑料凳子上。
    “师父，您这是什么意思。”邹灵谷瞪着齐未兆不肯离开：“我又没说错什么。咱们难道不应该防着点吗？假使再出了安榭梗那样的事，不说丢脸恶心人，咱们这班还能办了吗？”
    “邹灵谷！那是你师兄！”赵经农老人狠狠拍了一把桌子。趁着赵老发火，孙芽小心翼翼地开门走了出去，这之后的事，她在场总归不好的。齐未兆也很是尴尬，但是他刚刚被老人点了名，总不好走开。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从小到大，你师兄怎么待你的，你现在说着这样的话，你怎么……”
    “就因为他是我师兄！我把他当亲哥哥看！他应该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人！可是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邹灵谷红着眼睛冲赵老嚷道：“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外边人怎么说他的！我竟然一直崇拜着这么一个人渣！”
    她又扭过头紧紧盯着齐未兆，眼泪突然就淌了出来：“你们都是一样恶心的家伙！”说完就抹着眼睛摔门离开了。
    齐未兆看着眼前这一幕，精彩的好像一出戏。他张着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他和路赫同出同入，引得不少人背后说些难听的话，他也都是知道的。只是他还从来没有被人当面这样说过，再难听的话，他也只是听过就听过，从没人会站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S市里的人，大多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扯开脸说狠话总是显得很尴尬。
    “赵老，不好意思，我……”
    “哎，”赵老坐在小塑料凳上，摆摆手。他佝着身子，一瞬间老了不少：“我只是啊，想向你道个歉，小邹这个孩子，太不让我省心了。”
    “您这说的哪里话。邹小姐说的也都是真事。”齐未兆苦笑了一下：“原本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蠢事，自嘲一下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人会关注我，倒是弄成了笑话。”
    老人摇头：“真话也不是这样说的，小邹被我和她师兄宠坏了，不懂事。还是希望齐先生，别太在意。”
    齐未兆点了头，道：“我怎么会在意，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他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又道：“当初做了这样的选择就知道的。”
    “你们……”赵老犹豫着：“那和你一样的人……”
    齐未兆猜着他要问什么，便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一样的。过的都是人的日子。”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也有过的不像人的时候。”说完，他自己也是笑了。
    “是嘛。”
    赵老深深看了他一眼，撑着桌子慢慢站起身：“齐先生方便吗？可愿意和我喝个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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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老说要喝茶，向来只喝咖啡，对品茶毫无经验的齐未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刚才他所看到的奇怪小店，竟然就是赵老想要来喝茶的地方。齐未兆虽然没有去过茶馆，但总归是见过的，他以为，这么一个具有“潮流感”的店面怎么也不会是个茶馆。
    齐未兆此时正与赵老坐在店里靠墙的一侧，一直坐在柜台里的女孩看见他们进来后立刻抛了手里的鼠标，一蹦一跳的跑来：
    “欢迎来到素素甜品店，两位要点什么？本店特色甜品套餐有草莓奶昔或芒果奶昔，搭配新鲜出炉的巧克力蛋糕。很好吃喔。”
    “你这孩子，在我跟前说这些！”赵老无奈的摇摇头：“净拿这些甜滋滋的东西馋我！”
    那女孩呲着牙傻笑：“赵老今儿还是普洱吗？”
    “是，是。你去吧。”
    趁着两个人交谈的时间，齐未兆将这间店铺仔细打量了个遍。仔细观察才发现这里的装修也是有些讲究的，只是墙壁上的海报给予他的刺激太大，还没来得及细看。说起来也巧，墙上为数不多的游戏宣传海报竟有七八成都是他的作品。齐未兆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总归是有些高兴的。
    只在F市待了不到三个小时，齐未兆竟然也会有些小满足了。
    他清清嗓子，低声询问赵经农：“赵老，这甜品店怎么还……”
    店里人不多，顾客也有两三桌，但是却没有人向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不过甜品店还是年轻人来的多啊。
    老人笑道：“是我一个老相识的店。之前是个书店的，他家妹妹张罗着要开一个甜品店，就开了。书店搬去了楼上。我那朋友岁数其实也不大，和你差不多，泡茶倒是很有一手。他妹妹也学了，”说着向不远处正忙碌的小女孩那里看了看：“只是小姑娘泡的不及他哥。不过倒也不错啦，我经常来这的，周围人都认得的。”
    齐未兆笑笑：“小姑娘倒是开朗。”
    “是啊，我也喜欢……”
    “喜欢什么啊？”那姑娘没一会又来了跟前，笑眯眯地问着。
    “这真是！你不在那里看着，怎么跑来了！”赵老故作生气。
    “哎呀，水正烧着呢。我在那里呆着也是闲的慌。”小姑娘笑着看向齐未兆：“先生第一次见呢。你好，我叫褚见素。”
    “你好，我是齐未兆。”
    赵老在一旁叹着气：“闹腾！就是闹腾！除了这个都好！”正说着，一旁的褚见素已蹦了起来：“开了！开了！水开了！”
    赵老叹气：“闹腾！”
    齐未兆轻轻笑着：“也挺好，热闹嘛。”
    “要不是小梗出了那样的事，我原想着是不是还能撮合他俩呢……”说到这里，赵老摇摇头，失了声。
    一直到褚见素把东西都端上来，两个人都没有再发一言。褚见素见气氛不对，也不再插言，放了东西就回了柜台后。
    “小梗，小梗他大约是六七年前吧，突然有一天拿着你的画跑来给我看过。”赵老低声说道：“我不懂你们那些行业里的道道，不过倒是一眼就可以看出好来。很好，真的很好。”
    齐未兆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红：“谢谢，谢谢您。”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真诚的评价了。
    “你真的很好。我是小地方出来的，有幸得了这两个孩子跟着，他们都踏实。小梗啊，更是有天赋的。”赵老摇摇头：“我早就没什么可教给他的了，我自己也是半斤八两的。从那时候起，他就时常关注你的消息，搜集你的作品，打听着你给手下人的教材。他嘴上一直恭敬地叫着我师父，真正的知识都是从你那学来的。”赵老停了停，抿了一口茶：“他还打算去你们那里应聘来着，不过没人看得上。”说着他自己也乐了。
    齐未兆也跟着喝了一口茶，茶水有些烫，咽下去还觉得舌尖麻麻的。他抿着嘴，不发一言。
    “我今天见了你，才知道你们有多像。不然我也不会对你这么热乎。你就像我那个大徒弟一样，一个样。”老人看着他，双眼湿润：“不过你比他更好，你比他强。”
    “我那个徒弟，我是真喜欢这个孩子。他有天赋，而且，而且是个好孩子。”赵老带着乞求的口气道：“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啊，不是你听到，你想到的那样的，他是个好孩子。”
    “他们都不知道，我知道啊。我知道的。”